項南在外面游歷了半個月,走遍了小半個關中地區,也開闊了不少的眼界。
不得不說,如今百姓們的日子過得是真苦。
大多數百姓都處于饑餒的狀態,一天能吃三頓飯的很少,很多都是一天兩頓,甚至一天一頓。
吃得東西也很差。原本項南以為,吃粥已經算慘了,但還有很多人是吃樹皮、野菜的。他們把樹皮扒下來,碾碎之后當面粉吃。
因此各個面黃肌瘦,臉有菜色。
另外,這一路走來,還不乏賣兒賣女的。就在集市上那么賣,跟賣豬、賣羊是一樣的,仿佛人就是牲口一般。
讓項南看了,心里都一陣酸楚。
相比起來,城中那些達官貴人的生活,卻是奢靡放簜,不忍直視。
他們在大酒樓吃吃喝喝,坐洋車逛青樓開派對,一瓶洋酒要幾百大洋,一件珠寶要幾千大洋,一輛汽車要幾萬大洋……
過著夜夜笙歌,紙醉金迷的生活,仿佛跟老百姓處于兩個不同的世界。
眼見于此,項南都不禁慨然而嘆。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半個月后,項南結束游歷,回到白鹿原上。
自此之后,他變得沉默許多。
不再對時事隨意發表意見,也不再輕易地拋頭露面,只對外說他要閉關苦修。
盡管如此,老祖廟的香火依舊旺盛,依舊是方圓百里,百姓們最信任的廟宇。
兩個月后,白嘉軒種下的毒種子開出了鮮艷的花,紅的、白的、粉的,讓鄉親們看花了眼。
不過鄉親們不懂,白嘉軒種這么一片花干什么,畢竟花只能看,又不能當糧食吃。
而就在鄉親們懵懂間,白嘉軒已經準備熬制毒物了。
當天晚上,村里都彌漫著一股異樣的香氣,令村民們都驚到了。
“什么東西,這么香啊?”
“白家大晚上的煮啥東西呢?過年燉豬肉也沒有這么香吧。”
“不年不節的,燉啥肉么,我看肯定有古怪。”
轉過天來,村民們議論紛紛道。
白興兒則偷偷找到了鹿子霖,跟他透了白嘉軒的底,“鹿鄉,我知道白嘉軒做得啥”
“啥?”鹿子霖好奇的問道。
“煙。”白興兒說道。
鹿子霖嚇一跳,“可不敢胡說,你咋知道的?”
“我在外面嘗過,跟這個味道是一樣一樣的。”白興兒解釋道。
鹿子霖頓時呆住了。
轉過天來,鹿子霖跟蹤白嘉軒進了城,親眼見到他進了城里的一個藥鋪。
他隨后一打聽,果然,白嘉軒賣得就是那東西。
因此他回到村里就是一通宣傳,讓村民們都跟著恍然大悟。
等到白嘉軒從城里回來時,鹿子霖就帶人迎了上去,“嘉軒,上城里賣藥去了?”
“咋?”白嘉軒一愣,“你咋知道的?”
“賣得啥藥么?跟鄉親們透個底。”鹿子霖又問道。
“治病的藥么。”白嘉軒掃視著眾人的眼睛,嘴里隨意應付道,就見大伙兒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啥藥么,這么保密呢?”鹿子霖笑道,隨手一扒白嘉軒的褡褳,頓時將褡褳扒拉到地上。
隨即兩條紅紙裹著的銀元,就從褡褳里滾了出來,白花花的銀元登時灑了一地。
“……”在場的村民全都到吸了一口涼氣。
多少人幾輩子,也沒見過這么多錢。
所謂美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一時間大伙兒的眼睛都直了。
“呀,你干啥呢你?”白嘉軒怒道,連忙下車,將銀元撿了起來。
“沒啥,替你高興呢嘛。”鹿子霖嬉皮笑臉地道,“哎呀,嘉軒這是發了嘛。你賣得啥藥材,咋能賣這么多錢呢?”
白嘉軒不理他,專心致志的撿錢。
不過這件事,已經瞞不住了。
隨后,白鹿村村民們就聚集到了祠堂,要求白嘉軒把種子讓出來,讓他們也跟著種。
“你是族長不能吃獨食嘛。”
“你族長種,我們也種!”
“大伙兒要交那么多稅,手里早就沒什么錢了。你把這個種子給大家,讓大家也賺點錢嘛。”
村民們紛紛發言道。
但白嘉軒卻是咬死了不給。
他這種子是從胡記藥鋪,胡掌柜那里拿的。
他也知道這東西不好,所以不敢亂賣,要賣也是賣給胡掌柜做藥材。
可他知道村民不會像他這么有原則,不會只賣給藥鋪的。因此一旦放開,讓他們也跟著種,就不好管理了。
到時候,賣給誰的都有。賣給藥鋪還好說,最怕是賣給煙管,那就不知道要害多少人了。
因此他堅決不肯把種子給村民們。
只是,村民們貪心一起,他想攔已經攔不住了。
雖然他一力阻攔,但村民們還是決定要種,畢竟沒人放著錢不賺的。
再加上鹿子霖煽風點火,叫囂著出了事他負責,因此轉過天來,村民們便一起進城去找種子。
白嘉軒知道,這個禍根算是種下了,明年,全原上都會開滿這種花兒。
只是現在后悔已經晚了,別說村民們,就連他自己,看著白花花的銀洋,都不舍得不掙了。
果然,轉過年來,全村的人都在自己最好的地里種上了那些毒種子。
而只在破地里種下了玉米、小米。
項南見狀,嘆了口氣。
雖然村民們種那東西,短時間內,的確能賣些錢。可是長遠來看,他們這就是在飲鴆止渴,不僅發不了財,最后還得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果然,到了秋后,賺了錢的村民們,都開始恣意的享受起來。
錢就是這東西,easeeasygo!來得容易,花得就不心疼。
村民們一畝地產得,能夠換回十畝地產的糧食,各個都發了財,手里有了活錢。
而所謂飽暖思婬慾,有錢之后,人的浴望就多了,原上也漸漸亂了起來,風氣開始逐步的變壞。
有聚眾耍錢的,有放高利錢的,有聽葷戲的,有爬寡婦炕的,有小偷小摸的,有坑蒙拐騙的,甚至還有自己抽得……
吃喝瞟賭抽,坑蒙拐騙偷,十毒已經全了。
項南看在眼里,嘆在心里。
他就知道,這些村民靠種那東西發不了家。
因為人賺不了自己認知以外的錢。這些百姓沒見過世面,幾千年、幾百年都是土里刨食的人,他們過慣了窮日子,有錢也攢不住,只會胡花亂花了去。
就像那些拆遷得到巨款的人,一窩蜂的買車、買名表、買奢侈品,吃喝瞟賭抽,沒幾年就把錢全造了,而且一人還欠了一屁股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