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黃沙之中,一條古老干涸的河道,深深的溝壑里,一把刀映著月光,灑下了一蓬血雨。
一只沙漠狼的頭顱在血雨里滾動,在某個剎那正好遮住了月光。
地上,一雙健美性感的大腿腳下,蔓延著黏糊糊的血跡,在這里開始向后,十三只狼尸躺在地上,都失去了頭顱。
唯一站著的,是個人,女人,非常美麗的女人。
哪怕她站在那里沒有動,但是那腿部肌肉的線條依舊告訴別人的眼睛,那是多么的誘人的彈性和力量。
她的身上有十三處小傷,七處重傷,其中一多半已經結痂。
腳踝處汩汩的流著血,那是十三只狼群的狼王,用纖長的獠牙留下的傷口,幾乎咬穿了腳筋與踝骨的縫隙。
然而,在這女人美麗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痛楚,就好像那傷口是在別人的身上。
她冷淡的用布條纏住腳踝上的傷口,沒有消炎,沒有藥物,就那么隨意的勒住止血,然后用刀剜出一顆狼心,竟然似乎還在跳動,泵出血花。
兀自溫暖的狼血讓那干裂的嘴唇瞬間火紅鮮艷,那狼心頭的肉,讓那無所事事的胃酸熱火朝天的忙碌起來。
脾葉好像戰場的鼓手,對著皮鼓般的胃,拍啊拍......
夜幕黃沙之中,一輛路虎車孤獨的飛奔其上,身后甩下一蓬蓬沙霧。
車內,老塔一臉郁悶的看著凌冬至的筆記本電腦。
他不能不郁悶,因為電腦屏幕上的照片,正是之前谷雨發給他的那些,其中一個視頻內還有自己的發小畢東。
“凌先生,你不地道,我要是知道這事和谷雨那小子有關,五十萬絕對不夠。”
開車的大川叼著煙,嘴角翹著偷笑。
凌先生則好像根本沒聽到老塔的抱怨,而是指著發布時間最靠前的一張照片問道:
“這個背景比較清晰,似乎是一個小村落,老塔你知道這里嗎?”
見人家錢東不搭茬,老塔這已經上了賊車的人,倒是跟從命運,說道:
“那是瑪依努爾村,地球之耳附近唯一的一個小綠洲群。”
“綠洲群?”
“嗯,原本是個大綠洲,但是沙化嚴重,現在被分割成好幾個部分,看起來像個綠洲群。這幾個人所在的位置,正是瑪依努爾村的小學,你看到那水泡子沒?是那里唯一的水源。”
凌先生點了點頭,說道:
“那沒必要去地球之耳了,直接奔著這里去,老塔你指路,大川快點開車,我睡了。”
說著,霸占了整個后車座的凌冬至往那一趟,便不再說話。
聽到凌冬至的呼吸平穩深沉,老塔確定這年輕教授應該是睡著了,于是低聲對著大川道:
“我和你說大川,我真的會相面,谷雨這事不能參合,有生命危險,你得勸勸凌先生,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大川遞給了老塔一根煙,低聲道:
“迷信的東西不能相信,再說了,你發小失蹤了,你就不想去找找看?”
老塔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似的,壓低聲音道:
“各有各的命,我這連自己都沒伺候好呢不是?所謂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這還沒發達呢!”
正說著,在后座的凌先生好像說夢話似的來了一句:
“你表妹好像也去那里了。”
沉默...五秒鐘。
老塔拍了拍大川的肩膀,道:
“那什么,我剛才記錯了道,走偏了,左拐三十度......”
大川一愣神,隨后反應過來,登時吐了嘴里的煙頭,怒道:
“特么,要是你表妹沒去,你特么準備把我們領拿去?”
老塔吧嗒吧嗒嘴,倒是誠實,道:
“那還真沒想好。”
一般見慣會所冷暖的男人,都容易化身護妹狂魔,這個因果關系真的很難理解。
清晨。
風停沙住,驕陽爍金。
罕古麗一睜開眼睛就看到村長哈喇汗端著一個大瓷碗朝著自己走過來。
只是,這一次與昨天不同,因為那大瓷碗上面飄蕩著熱氣,很顯然,這是一碗滾燙的羊肉湯。
這是一種認可,因為王二昨天的行為,讓他們把他當成了真正的朋友。
對待朋友,那是不能用冰水的,因為朋友是不能懷疑的。
罕古麗對這種認可不知為何特別歡喜,然而她笑顏的臉卻突然愣住,因為她看到哈喇汗來到近前,竟然端著碗愣住了。
罕古麗急忙回頭看過去,這才發現,自己的皮氈內,早沒了王二的身影。
不需要一群人去尋找,因為在罕古麗的枕邊放著一張字條,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就好像是用左手寫的。
“我有事先走了,若是能活著回來,一定會去你們的村莊看望你們——王二。”
這樣的不辭而別,讓罕古麗頓時鼻子一酸,莫名的眼睛就起了霧氣。
她有點后悔了,自己不該錯過什么。
駝隊出發了,但是這一次,罕古麗的三只駱駝沒有落在隊尾,而是走在前面,因為她已經沒必要落在后面吃灰塵。
“他去哪了?為什么說如果能活著回來?很危險的旅程嗎?是啊,沙漠里處處都是危險,就連沙漠里生存的人們都不能避免突然的災難。”
罕古麗撫摸著駝背上的皮氈,那個男人曾在里面睡得那么香甜。
她拿起王二喝水的水囊,用鼻子輕輕的聞著水囊的口,嘴唇輕張,但在靠近口子那一刻,卻停了下來,因為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并且做了一個讓她心跳加速的決定。
不到一上午的時間,駝隊回到了瑪依努爾。
罕古麗牽著三頭駱駝回到家里。
用兩個小時的時間給駱駝喂飽了草料和淡水,然后將大包小包的水和食物跨在了兩頭駱駝上,又牽著家里的三只獒犬聞了聞自己的睡袋和王二飲水的水囊口。
不多時,美麗的罕古麗騎著駱駝,前面奔跑著三只強壯的獒犬,一溜煙奔向遠方,身后依稀回蕩著父母的呼喚。
女大,果然不中留。
王二走在一條深邃的溝壑之中。
這里,在古老的曾經,一定是一條壯觀清澈的河流,只是不知何時,已經徹底干涸。
溝壑兩邊,依舊有著屹立的胡楊,只是可惜,這些胡楊早已干枯不知千百年,但卻不肯倒下,癡癡的望著死亡之海,回憶著生命旺盛的曾經。
王二其實并不叫王二,而叫谷雨。
這個身份證,只不過是他在某處看到了一個和自己長得很像的人,然后偷了他的證件。
那個被偷的人才叫王二。
所以,證件是真的。
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不敢使用自己的名字。
這種不敢,不僅僅是害怕地鐵機場的檢查,更害怕的是別人對著自己喊出自己的名字。
沒人能理解他的這種恐懼,因為沒有人有他一樣的耳朵。
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生命體收集信息,依靠的就是視聽氣味觸,而非生命體手機信息,則只有視聽兩樣。
視,總需要尋找目標,因為那是像素。
聽,卻并不需要如此,因為那是波,長短的波,輻射來去。
所以谷雨對聲音對信息泄露的恐懼,遠遠超過視覺。
或許,也只有他才能稍微明白一點伏羲聽八面來風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