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無人再說話,多爾袞正要揮手散帳時,豪格卻直接站了起來,轉身大步走了出去,代善長子岳托躊躇片刻,也轉身追出,多爾袞抬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僵,淡淡說道:
“各位回去好生安撫各部,抓緊拔營。”
其余眾人紛紛起身離去。
“老十四,皇兄必是救不回來了,豪格這小子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咱們也要抓緊準備,奪回本該就屬于你的帝位!”阿濟格凝聲說道。
“十二哥說的是。”多爾袞點了點頭,臉上沒什么表情可內心復雜無比。
他是站在全局考量的,此次松山大戰,滿清占了絕對的上風,可卻虎頭蛇尾,沒有徹底壓垮南明,下次再舉兵南下不知要何時,而自己回去還要面臨奪位之爭,大清必將迎來更大的內耗。
可是自己不得不奪,自己身后還有很多人推動自己,而且自己不奪的話,豪格也絕不會手軟……
另一邊,豪格出了營帳轉身就將岳托拉到了自己的營帳。
“岳托,你速著人往復州去,讓二叔將正紅旗的驍騎和鰲拜都帶回來。”
“不救皇上了?”岳托聞言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噢……明白了,王爺放心。”
豪格看著岳托離去的背影,冷笑了一聲:“正黃,鑲黃,正藍,正紅全部都站在本王這邊,近百牛錄,十四叔,你拿什么跟我斗?!”
豪格知道,代善是一定會支持自己的,當初就是他擁立皇太極稱帝,還出主意逼死了多爾袞,阿濟格和多鐸的生母阿巴亥,自己要是失敗,多爾袞絕對不會放過代善。
那這樣,豪格本身就是正藍旗旗主,所以八旗中直接一半都站在了豪格這邊……
這邊清軍大營開始動作,松山城這邊立刻有了反應。
“有動靜!”松山城樓,負責警戒的明軍忽然喊了一句,伏在女墻下假寐的一眾明軍紛紛抽出兵器,騰身而起。
“不必緊張,看樣子不是要攻城。”站在城樓上的洪承疇看了幾眼,篤定的說道,不過眼中疑惑之色甚濃。
他從軍十余年,大小數百戰,一眼就看出韃子大營的動靜明顯是拔營,他們要去哪兒?
“速著人出城,打探情報,最好能抓幾個活口回來,另外,讓白總并,趙總兵來見本督。”
清軍的速度很快,拔營拔的干脆利索,甚至都沒怎么留人殿后,可是洪承疇也沒有下令追殺,他一向沉穩,在沒有把握且情況不明下是不可能進軍的。
可是城樓上的明軍們看到清軍撤退,都紛紛歡呼起來,奔走相告,松山城仿佛一下子活了起來,無數百姓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督師!”白廣恩和趙登也是聯袂而來,看著外面轉眼間就消失無蹤的清軍營盤,白廣恩眼中也激動無比:
“督師,路上聽說韃子撤圍,末將還不相信,如今看來是真的!”
“只是為什么呢?”趙登摸了摸下巴,有些不解,而緊接著,他就想到了什么:“莫非,真如督師猜測,曹將軍率軍建功了?!”
“定是如此!”洪承疇也想到了這一點,雙掌狠狠相擊了一下,不過很快恢復了冷靜:“本督已經派人出城打探消息了,但愿能探聽到一些什么。”
而此時,城樓上已經涌上了無數激動地明軍,劫后余生的他們開始歇斯底里的歡呼起來,而就在歡呼聲中,洪承疇和白廣恩,趙登站在一起,心焦的等待著探馬回報。
約莫一個時辰后,探馬回到城中,還抓了一個剃著“金錢鼠尾”的男子來到三人面前。
“督師,幸不辱命。”那明軍說著話,臉上有藏之的笑意:“督師,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洪承疇迫不及待的問道。
“你個沒骨氣的東西!把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那明軍猛地踹了一腳跪在地上的俘虜。
“別打別打,小人說,小人說!”那俘虜哆嗦了一下居然說的是漢語,想必是個入了旗籍的旗奴,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洪承疇,趕忙說道:“小人叫方得水,九連人,不是韃子。”
“接著說!韃子為什么退軍!”趙登皺了皺眉。
“是是是……”方得水哆嗦了一下:“是這樣的,聽說是韃子老巢盛京被曹變蛟將軍毀了,連韃子賊酋皇太極還有一個親王也被抓了。”
“果真?!”洪承疇激動地踏前了一步。
“真的,是真的,小人是這么聽到的。”方得水肯定的點了點頭。
“來人,帶他下去,把他腦袋后面的頭發剃了,放了他。”白廣恩趕忙揮了揮手,讓親兵將方得水帶下去。
“不愧是曹將軍,末將就知道,曹將軍不會變節!韃子這邊一撤圍,只怕錦州城也是如此,松錦之圍一下子都解除了!”趙登狠狠地握了握拳頭。
“那是自然!”洪承疇也滿臉笑意:“變蛟是文詔和本督親手教導的,斷斷不會變節!”
白廣恩則憂心道:“不過曹將軍手下只有三千家將,孤軍作戰,就算破盛京,擒賊酋可是他們怎么回來呢?督師,是不是率軍接應一下?”
“不行……”洪承疇搖了搖頭:“咱們沒辦法聯系到變蛟,也不知道變蛟現在身處何處,冒然深入遼東實為不智,不過本督相信變蛟的能力,一定能回到大明!”
“督師說的是,不過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是我大明十余年未有之大勝,是不是立刻著人將這消息帶回燕京,讓圣上也高興高興,讓我大明百姓也樂上一樂?”趙登建議道。
“對對對!本督親自寫這份捷報!然后八百里加急送去燕京!”洪承疇說罷,一甩披風快步下了城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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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燕京
北有萬歲山,南有金水河,正所謂“負陰抱陽,沖氣為和”,恢宏壯觀的紫禁城就坐落于正中之處。
此時正是寅時,也就是凌晨三點,可是午門外已經聚集了不少的轎子,馬車,正有無數身穿官服的大臣走下來,整齊列隊,等候著午門大開。
很快,午門洞開,此時的內閣首輔周延儒正了正衣冠,手持玉笏對身后排列整齊的百官說道:“眾位同僚,隨老夫入朝面圣!”
緊接著,在內侍的引領下,百官緩緩穿過午門,又依次穿過太和門,途經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再穿過乾清門,來到了乾清宮。
與其他的皇帝不同,崇禎帝朱由檢是個極度勤政的皇帝,不是大臣們列齊班列后才出場,而是就坐在龍案后,靜靜地等候著大臣們。
在位十余年,每日如此,從未缺席……
“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周延儒打頭,一應大臣口中山呼萬歲,恭敬地三叩九拜。
“眾卿平身。”時年三十歲的崇禎帝微微抬手。
“謝陛下!”一眾大臣又山呼一聲,紛紛起身,按照各自位置站好,隨即偌大的乾清宮內就沉默了下來。
崇禎帝坐在龍椅上看著這樣的場景,心中憤怒卻也有些無力。
現如今大明朝內憂外患,數年旱災,大明朝赤地千里,百姓流離失所,東北方向,滿清燒殺擄掠,西北有闖賊橫行,各地也多有暴民生事。
真可謂是國事艱難。
“天下承平之時,無本可奏,如今亂象頻仍,卿等也無本可奏?!”崇禎帝威嚴的聲音回蕩在乾清宮中,可是玉階下的一應大臣依舊是一聲不吭。
對于這些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大臣們,崇禎帝大為光火,只好指名道姓:“陳新甲!”
時任兵部尚書的陳新甲聞言猛地哆嗦了一下,趕忙舉著玉笏走出班列:“臣陳新甲在。”
“松山前線,戰情如何?”
陳新甲嘴唇囁喏了一下,不知作何答。
還能如何?被圍的密不透風,里面的人出不賴,外面的人進不去,消息都難以互通,只在最開始時,洪承疇連發數道告急文書,急請援軍,就再也沒了消息……
“臣……臣不知……”
“你不知?!”崇禎帝狹長的雙眼好似冒出了一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