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幸走到那兩人身前，停下腳步。
之所以先前說姑且稱這兩個人為“人”，是因為如果不仔細看，真的很難看出來他們是人類。
皮膚如干癟的樹皮，有脫落的地方，露出結疤猙獰的傷痂，這還是好的。有的地方甚至還在流膿，整具身體幾乎沒有完整的地方。他們半躺半坐，下本身浸在臟污里，分不清到底是他們身上的濃水，還是地上的污水。
其中一人的腿斷了半截，傷口處用破舊麻布包扎起來。但隨著他的移動，麻布與地面接觸的部分已經磨破，露出焦黑、萎縮的傷口。
這是為了防止傷口感染，所以干脆用火直接燒焦了么……
隨后跟上來的高山流水，忍不住皺起眉頭。
眼前這一幕，無論是從視覺上還是精神上，都對他造成了不小的沖擊。
那兩人看著幾人靠了上來，渾濁的眼睛中爆發著貪婪的光。
“請問，可以回答我們一些問題么？”
小丑搶先問道。
當然，是經過董幸的示意。畢竟如果讓董幸開口，可能會直接談崩。
“可以。”那斷腿的乞丐回應道，他的嘴里像是含著一口痰，咕嚕嚕的：“不過，我們要一萬新幣！”
噠噠噠。
董幸腦袋一歪，眉頭一皺，掏出板磚就準備掄上去。
哈？竟然想要老子的錢！
耶穌都不敢這么做！
“新幣？”
一直關注董幸動作的高山流水，急忙將其攔了下來，并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呵，你們是從市中心來的吧。”那人眼光掃過幾人身上的衣服，語氣難以抑制的揚了起來：“一萬新幣，對你們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幾頓飯錢而已。可它足以讓我們這些低賤的貧民舒坦上幾個月。”
他低下頭嘴里咕嚕嚕的，似乎在嘟囔什么。過了一會，又補充一句：“最低八千，我會把我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
“我給你十萬！”
一聲厲喝。
所有人都被這聲音的主人震驚到了。
董幸撇開愣住的高山流水，從背包中取出蔡蕓的玉佩，在那兩人面前晃了晃：“看到了沒，這玩意，幾百年前的玉佩。只要你們讓我滿意嘍，這東西就是你們的。”
蔡蕓：我去你a￥uu！
董幸說的唾沫星子橫飛，扯得越來越離譜，天花亂墜。
他覺得，自己很有當拍賣師的潛力。
那兩人即使再不識貨，也能看出來玉佩的不菲。兩眼放光，直直的伸過手想要搶過玉佩。
“哎？弄啥嘞弄啥嘞！想白嫖？！”
董幸一個回手掏，把玉佩又塞進了口袋中。
這時，小丑很應時的走了上來，撈過話題開始了詢問。
“我們想知道和這座城市相關的所有信息，聽著，是所有。”
“你們不是市中心來的？”那兩人突然變得警惕，渾濁的雙眼由疑惑漸漸變得恐懼：“你們你們是墻外面的怪物？!”
墻外面的怪物？
像是觸碰了禁忌，這兩人完全不顧身上的傷口被地面磨下一層有一層的皮肉，樹皮般的皮膚一大塊一大塊的被掀掉，鮮血直流。
錢什么的，他們已經不在乎了。
他們現在只想遠離董幸幾個人。
哪怕只是個猜測。
小丑也意識到自己的問法太直接了。
“想走？”
噗呲一聲。
那斷腿逃跑的人只感覺腦袋上一陣巨力，隨即腦袋被按進了臟污中。他勉強歪過頭，恐懼的目光中映照出那個拿著玉佩的英俊男性的面孔。
董幸臉色猙獰，掏出手槍對準另一個人的腦袋，猶如從地獄中走出來的惡魔。
“回答我們的問題。
不然，我會把你們變成我們的模樣，變成丑陋的怪物，然后在無盡的恐懼和折磨中，想死也死不了。”
說完，他的手臂突然蠕動著化成一灘爛泥，扭曲成詭異的形狀。
恐懼和求生欲的雙重作用下，那兩人顫抖著屈服了。
對他們來說，只要能活下來。無論如何，都無所謂。
“合作愉快，希望你們沒有欺騙我們的。”
榨干兩人的所知。
董幸滿意的收回腿，跺了跺腳，把鞋底的血污抖掉。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從口袋中掏出了精致的手槍。
兩聲刺耳、恐怖、絕望的巨響，在這寂靜的小巷中炸起。
“董哥……”
小丑臉色一白，下意識想要沖上去，但是看到董幸深潭般深邃、仿佛吞噬一切的瞳孔，腿完全抬不起來。
一旁的高山流水和id為秋意濃的男性也沉默不語。
其實，這兩個人已經活不久了。渾身上下的皮膚大半脫落，直接暴露在臟污之中。哪怕董幸不動手，他們也會被細菌感染，在痛苦中慢慢等死。哪怕勉強撐過這一波感染，他們也沒有了能力活下去。
這兩槍，反而是一種解脫。
但無論如何，這仍然是殺了人，剝奪了別人的生命。高山流水自認為，他不會這么做，也不敢這么做。
而董幸做了。
“嚶嚶嚶，好臟啊！”
董幸收起手槍，嫌棄的把握槍的手在小丑身上反復擦拭著，但其實他的手上根本就沒有臟污：“走吧，我們去市中心。”
想要的信息已經得到了。
他們也沒有在這里繼續呆下去的意義。
“走。”
高山流水拉過秋意濃，沒有再去注意身后已經失去了氣息的兩具尸體。幾人一步都不肯停留的朝巷子外走去，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幾人走后。
寂靜又一次將這里籠罩。
那兩具尸體已經冰冷，鮮血順著傷口滲出朝四周流去。濃烈的血腥味像是誘人的惡魔，在空氣中彌漫。
悉悉索索。
黑暗中，幾道模糊看清楚人形的黑影晃動著。他們似乎在忌憚著什么。
一直過去了好久好久。
一道黑影終于忍不住走了出來，他看向四周，確認沒有危險后，腳下的步伐漸漸加快，朝著那兩具尸體走去。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越來越多。
越來越多。
這條小巷。
在無聲的黑暗中，迸發著炙熱的、渴望、生命的光芒，卻永遠也照不亮這小小的巷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