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午,一群群修士離開了水上閬苑。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各城也都辦好了路引,自然沒必要再待下去。
到了中午時分,原本熱鬧非凡的閬苑冷清下來,除了白云州外,僅有幾城的人馬未動。
這幾城的領頭修士,不僅未走,竟還先后拜訪了水青陽。水青陽雖然意外,但伸手不打笑臉人,雙方在亭內喝茶閑聊了一下午。
等到夕陽西下,聚會才宣告結束。水青陽一直送他們到閬苑外,雙方拱手道別,約定以后有機會再聚。
“水老弟,后會有期。”
“今番能認識水老弟,不虛此行矣,哈哈哈……”
幾人跨上紅玉馬,再度朝水青陽拱手,而后領著各自的手下,頭也不回地離開。
“小小年紀,倒是挺會交朋友。”宋雨湖站在一旁,雙手抱胸,也不知是贊賞還是譏諷。
水青陽轉身往回走,笑道:“宋姐就別取笑我了。我和他們相隔十萬八千里,平時毫無交集,算哪門子朋友?
他們不過是見我年紀輕輕,就當上了校尉,這次又收了三大天才,所以與我認識一下,結個善緣罷了。
人在江湖飄,哪里都是人情。現在結個善緣,說不定將來就能用上,就算用不上,也就浪費一個下午而已,多劃算。”
宋雨湖走在一旁,目光不住在水青陽身上打轉,笑呵呵道:“看不出來啊,你小子毛沒長齊,道理倒是一套套的。要不是清楚你的來歷,老娘真懷疑你隱瞞了年紀。”
這話絕對出自她的真心。
與水青陽接觸越久,宋雨湖越覺得對方行事周到,手段又刁鉆,無論是心性還是氣質,都不像是一個十九歲的少年,更像是一個經歷過風雨打磨的睿智成熟男子。
“宋姐好眼力,其實我可以當你爸爸了。”水青陽朝她豎起大拇指,宋雨湖羞怒之下,一腳重重踩在水青陽的腳背,見他痛得面目扭曲,自己又咯咯笑起來……
一片崇山峻嶺中,三五成群地坐著一堆堆人,正是休息的大雍州修士。
但不久后,就見桂東棠領著幾人,先行騎著紅玉馬疾馳而去,眨眼便消失在視線中。
“大總管,二少爺他……”一名修士驚疑不定。
張伯無奈搖頭:“他說州主有秘密任務交給他,老夫雖為大總管,卻也不能僭越,如何阻止?”
該修士低聲道:“二少爺性格強硬,依卑職看,只怕是受不了黑岱城的失敗。又被那個水青陽當面硬頂,怒氣難消,只怕……”
聞言,張伯的眼睛立時瞇了起來,射出駭人的神芒,嚇得該修士連忙住口。
卻又見張伯一嘆:“這里由你負責,若你先回到大雍州,只管告訴州主,一切不必擔心。”說罷,周身道光閃爍,眨眼散成了星星點點。
而此時的山林中,桂東棠正一臉陰鷙地騎在馬上,周圍護衛皆感不安,發現這是回黑岱城的方向。
但他們不敢多言,更不敢觸怒表情可怕的二少爺,經過數個時辰的疾馳,一行人停在了黑岱城外的樹林中。
桂東棠躍上一株大樹,遙望城門方向,等兩名貼身護衛上來后,立刻道:“給我牢牢盯住,不得漏掉白云州的人。”
他已知道,水青陽申請的路引在三天后才有效,于是隨便找個理由,甩掉了大部隊。若是水青陽今日出發,那他昨夜就會提前布置。
總之敢讓他桂東棠下不來臺,不把他放在眼里,若不殺之,難消他心頭之恨!
“二少爺,萬萬不可!白云州的人畢竟是仙朝修士,若是發生意外,必會驚動巡天監,屆時所有人都會被查。二少爺先前離開大部隊,恐難逃嫌疑。”一名護衛連忙阻止。
桂東棠冷冷道:“蕭民,你的職責是保護我,聽我吩咐,而不是違逆我!我沒說滅掉白云州全部,我只要水青陽死。像他那種小人物,死了也掀不起波瀾。”
兩名護衛對視一眼,皆在心中哀嘆。
這個二少爺,自幼仗著家族作威作福,心胸又狹隘,剛才一返回這里,他們就猜到了對方的目的。
怪來怪去,就怪那個水青陽不知深淺,硬頂了二少爺。對于這種二世祖而言,面子才是最重要的。看來不讓二少爺出這口氣,是絕不會罷休了。
另一名護衛道:“既然是二少爺吩咐,我等自然照辦。不過白云州將出發之期延后三日,恐怕有詐。我等必須確定所有情況,方可動手,請二少爺準允。”
桂東棠也不是完全無腦之人,便點頭:“方法我不管,我只要水青陽死。”
遠處,張伯靜靜站立在樹梢上,沒有現身阻止。堵不如疏,與其讓二少爺憎恨,倒不如順其意思,死一個水青陽又不算什么,只要別留下痕跡就好。
一行人在城外候了兩天,第三天清晨,一名修士進了城,可惜沒引起他們的重視。
等到午時,他們心心念念的白云州修士終于出現了。桂東棠催動法力,第一時間發現了人群中的水青陽,不禁面泛陰冷笑意。
令其他護衛暫等,兩名貼身護衛帶著桂東棠,一路跟在了白云州眾人身后。
以兩名貼身護衛的實力,公然出手也無不可。但他們不想留下把柄,為了萬無一失,打算找個好機會。
這一跟就是半天。
到了某處山腳,白云州眾人總算下馬休息。
水青陽假傳宋雨湖的命令,讓許健去喊秋葉城的人過來,宋雨湖翻了個白眼,湊近低聲道:“小子,你又想干嘛?”
上次秋葉城截殺他們二人,莫說水青陽,宋雨湖也耿耿于懷,可她更怕水青陽亂來,現在可不是好時候。
不久后,肖波幾人走來,朝宋雨湖拱手,詢問何事。
不等宋雨湖回答,水青陽率先起身,朝幾人笑道:“肖校尉,宋姐讓我跟你們說點事,過來一下。”他自己先走到了遠處。
肖波幾人做賊心虛,下意識升起了警惕。宋雨湖也被水青陽逼得表態,猶豫片刻,一咬牙:“你們過去吧。”
這么多人在,她相信水青陽不至于動手。
肖波幾人也是這么想的,何況動起手來,水青陽也休想悄無聲息殺了他們,于是彼此給個眼神,便跟了上去。
覷見這一幕,暗處的桂東棠三人一陣大喜,他們等的就是這種機會。三人飛速挪移,沒引起任何動靜。
走到一處巨石堆后,水青陽止步,轉身,目光玩味地望著幾米外的肖波等人,笑道:“我為什么把你們叫過來,你們應該很清楚吧。”
肖波大驚,隨后笑道:“恕肖某愚鈍,水校尉此言何意?”
手掌攤開,一柄劍憑空出現。水青陽輕輕一轉,劍鞘杵地,他雙手交疊按在劍柄上,姿態悠然:“明人不說暗話,在我面前,你們還太嫩了。當初敢圍殺我和宋雨湖,現在沒膽承認?”
被對面的小子嘲諷太嫩,明知不該笑,肖波幾人仍有種萬分荒謬的感覺。
肖波嚴聲道:“水校尉,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們何時對你不利過,你有證據嗎?”
“不承認也沒關系,我早就料到了。”水青陽不動聲色地打量四周,隨意一笑:“但水某做事,從來不問證據不證據,只要我認定就行了。”
聽到這話,肖波也不再客氣,冷冷笑道:“以為自己是什么東西,仙法嗎?立了一次功,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像你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肖某見多了,一般都走不長!”
咻。
正說話間,微風輕蕩,但一股濃烈無比的殺機,卻同時籠罩住了水青陽和肖波幾人,令他們胸口發悶,法力在瞬間運轉不暢。
肖波大駭,想要張口喊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再看對面的水青陽,亦是神情凝重。
就在這一刻,一頭異獸橫沖而來,不是采霞境修士打出的虛影,而是形如真實的法相。天空之中,另有一頭兇禽飛撲直下,雙翅如兩柄神刀,割裂虛空,令人不寒而栗。
機不可失,桂東棠身邊的兩名護衛出手了。
作為桂家嫡系的桂東棠,其護衛自然不是一般人,而是兩名法相境巔峰修士!
要知道,道源境修士無論在哪里,都堪稱一方豪雄,哪怕在桂家也數得上來,個個都是重要人物,當然不可能來保護一個沒什么能力的后輩。
大家族有時是很殘酷的,一個人享受什么資源,除了身份外,還要看自身能力。桂東棠身邊有這么兩人,完全是依托于嫡系身份。
兩重法相襲來,鋪天蓋地,肖波幾人生出了無限的絕望。
眼看下一刻就要被撕裂,虛空一扭,道光乍現,一名黑發老者雙手抓出,噗噗兩聲,兩道法相立刻灰飛煙滅。
“道源境?”暗處的兩名護衛變色,想也不想,立刻帶著同樣震驚的桂東棠飛身而去。
黑發老者化成一束光,不到片刻便追上了三人,大手抓出,虛空層層凹陷,迫得內部三人難以掙脫。
砰!
其中一名護衛扔出了一張符紙,化作一頭漆黑巨獸,強勢撕裂了虛空囚牢。
神通符!
黑發老者哼了哼,大手繼續拍出,道源境的可怕威壓輔射八方,硬撼漆黑巨獸。一擊過后,漆黑巨獸化成霧氣消散。
生死關頭,兩名護衛毫不吝嗇,再度扔出三張神通符,化作三頭氣勢滔天的巨獸,長空都為之顫抖,猛撲向黑發老者。
神通符可發揮高出修士一個大境界的威力,但也極耗法力,任何修士一次性只能催動兩張神通符。
奈何黑發老者本身就是道源境修士,且掌握至高神通,一陣瘋狂碰撞中,大地震顫,土石崩裂。
神通符耗盡,也僅僅為桂東棠三人爭取了幾息時間。不過關鍵時刻,另一道雄渾法力突兀爆發,橫擊黑發老者……
巨石堆后,肖波幾人還未從剛才的變故中回神,忽見對面的水青陽拔劍而出,竟挺劍朝他們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