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關中。
關中大地之上,一條渭水向著東方滾滾而去,在這條渭水的北岸矗立著一座雄偉壯麗的宮殿。
這便是作為秦國最高權力中心的咸陽宮。
此刻,一隊披堅執銳、訓練有素的秦軍精銳士卒列陣在咸陽宮門之前,靜靜地等待著即將抵達此地的客人。
回首遙望宮城之上被秋風吹起的烈烈墨色秦旗之后,一身墨色玄鳥服飾站在那些秦軍士卒前方的秦國太子嬴駟的目光緩緩偏移。
最終,他的視線看向了站在他身旁這位奉命與他一起迎接前來的魏侯、韓侯的秦國大良造,孫伯靈。
“敢問老師,此番魏侯、韓侯聯袂入秦,表面上是朝賀父王甲子之壽,其中是否另有深意?”
九年之前也就是都江堰工程順利完工之后,身處蜀地數年的太子嬴駟被秦王嬴渠梁召回咸陽,開始正式接手秦國朝堂之上的部分政務。
另外,為了能夠使得太子嬴駟更好地掌握秦國對內對外的大略,秦王嬴渠梁為自己的太子嬴駟選取了一文一武兩位老師。
其中內政方面的老師,乃是五年之前以修改完善秦國的法律、以及攻破北方狄族而得以進封商君的公孫鞅;
至于軍略方面的老師,那就非如今在整個秦國都享有盛譽,被看作是武侯吳起之后秦國軍方第一人的秦國大良造、重泉君孫伯靈了。
在太子嬴駟這一文一武兩位老師被選定了之后,秦國朝堂之上的明眼人都看出了秦王嬴渠梁此中的深意。
很明顯秦王嬴渠梁是在效法當年秦烈王嬴連的做法,開始逐漸將秦國的大權向著自己的太子嬴駟手中傳承。
今日,秦王嬴渠梁命令太子嬴駟代表自己在這咸陽宮城之前迎接前來朝賀的魏侯、韓侯,心中也未免沒有讓自己的太子在其余諸侯的面前露一露臉的打算。
聽到太子嬴駟的這句詢問,一直用視線默默打量著遠方地平線的大良造孫伯靈,雙眼之中忽然閃過了一絲笑意。
對于身旁這個未來必然會成為秦國國君的弟子,大良造孫伯靈心中一直十分滿意。
除了一個君王所應該具備的各項條件之外,自己這位弟子對于列國形勢的把握卻也有獨到之處。
經過了烈王嬴連將秦國從衰落的泥潭之中拉了出來,又經過當今秦王嬴渠梁數十年的夯實根基之后,此刻的秦國已然到了該大舉東出的時候。
未來,在眼前這位雄才大略的秦王的帶領之下,秦國必然能夠按照既定的計劃一步步地完成那歷代先君追求了一生的偉業。
片刻之后,大良造孫伯靈漸漸從自己的思緒之中醒轉過來,帶著一臉平靜的笑容看向了身旁的太子嬴駟。
“太子可知,自王上繼位為君以來,我秦國對于緊鄰我國的魏國、韓國就不斷進行著滲透,以迫使他們逐漸向我秦國靠攏。”
“經過了數十年的不斷滲漏之后,這項策略已經有了一個不錯的效果。時至今日,我秦國雖然名義之上不是兩國的宗主國,但是兩國國內無論是朝局還是商業都已經深深打上了我秦國的烙印。”
“老臣如此說,太子可否猜出此番魏侯、韓侯入秦朝賀的意義?”
在大良造孫伯靈講述這些年以來秦國對于魏國、韓國兩國滲透過程之時,一旁的太子嬴駟臉上的笑容卻是越發燦爛了起來。
說到最后太子嬴駟甚至抑制不住內心之中的興奮與澎湃,大聲地贊了一聲,“彩。”
一聲喝彩脫口而出之后,太子嬴駟緩緩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帶著一臉興奮繼續看向了一旁的大良造孫伯靈。
“那依老師來看,此番魏侯、韓侯入秦朝賀,是存著幾分向我秦國稱臣納貢的打算嘍?”
“即使不中也不遠了。”又是這么一句答復之后,大良造孫伯靈目光之中忽然閃過了一絲精光,“其實這兩國君主有沒有這個意思已經不重要了,當這兩位的腳步踏入秦國國境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經注定了。”
“事實上,東方諸國根本不在乎魏國、韓國究竟有沒有正式向我秦國稱臣納貢,這一次魏侯魏緩、韓侯韓武聯袂入秦為王上朝賀的行動已經在無聲之間說明了一切。”
就在大良造孫伯靈這一番話語剛剛落下的一剎那,兩人忽然感覺自己腳下的大地忽然傳來了一陣震動。
緊接著遠方的地平線之上忽然出現了一紅一綠兩支隊伍的身影,而當兩支隊伍之中那飄揚的魏字大旗以及韓字大旗逐漸清晰之時,這兩支隊伍的身份就已經被確定無誤。
見此情景,太子嬴駟與身旁的大良造孫伯靈對視一眼,兩人的腦海之中似乎閃過了一個相同的念頭。
“來了。”
片刻之后,從遠方逼近咸陽宮城的馬車緩緩停了下來,身為君主的魏侯魏緩和韓侯韓武一前一后地走下了各自的馬車。
兩人腳步相合一處,望著前方不遠處那一位身穿墨色玄鳥服飾的太子嬴駟,兩人的目光之中更是添了幾分嚴肅。
一番沉寂之后,年長一些的魏侯魏緩首先開口,“韓侯,若是老夫沒有看錯的話,對面秦軍方陣之前的那位身穿墨色玄鳥服飾之人,應該便是當今秦王的長子,秦國太子嬴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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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里,除了感嘆太子嬴駟所顯露出的那般氣象之外,韓侯韓武卻是想到了自己的太子韓康。
說起來自己的太子韓康雖不算一個擁有宏圖大志的雄主,倒也是一個能夠審時度勢之人,只可惜他的興趣好像并不在風云際會的列國邦交之上。
一方棋局、黑白對弈,才是自己這位太子的興趣所在。
想到這里韓侯韓武便是一聲長嘆,除了心中的幾分羨慕、幾分無奈之外,他也只能用一些話語來安慰自己的心了。
聽到身旁韓侯韓武的這一聲長嘆,一旁的魏侯魏緩此刻并不算好的心情更加壞了幾分。
若以子嗣們表現出來的資質而言,別說和眼前這位秦國太子嬴駟相比,就是身旁韓侯韓武的太子韓康也比自己的太子超出許多。
而此番魏侯魏緩之所以選擇西入秦國,除了是因為秦國向其施加的巨大壓力之外,自己子嗣的資質平平也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
原本按照秦魏兩國實力及所處位置來推斷,魏國要想踩著秦國的尸體重新崛起那幾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加上自己的子嗣資質平平,魏侯魏緩索性也就息了心中那份曾經有過的爭霸念頭,最終選擇了踏入魏國以西秦國的懷抱之中。
現在的魏侯魏緩只希望,假使有一天秦國大軍真的將魏國覆滅之時,自己今日的選擇能為自己的后世子孫留下些什么。
數息之后,魏侯魏緩與韓侯韓武互相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雙眼之中看出了此刻彼此心中的那份復雜的心情。
緩緩平復下自己有些激蕩的內心,魏侯魏緩與韓侯韓武邁開腳下的步伐,向著對面的太子嬴駟走了過去。
“魏氏魏緩見過太子。”
“韓氏韓武見過太子。”
眼見對面的這兩位諸侯向自己行禮,太子嬴駟的嘴角卻是浮現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等到笑容漸漸消失,太子嬴駟這才緩步走到了兩人身前,向著面前的兩位國君躬身行禮。
“秦國太子嬴駟,見過二位。”
翌日清晨,伴隨著一輪朝陽躍出一望無際的關中平原,一場大朝會卻是在秦國的咸陽宮城之中正式開始了。
端坐在大殿前方的王座之上,透過面前的十二珠冕旒,秦王嬴渠梁目光隨和地注視著下方各自落座的一干秦國朝臣。
“諸卿,若是有事啟奏,盡可一一稟來。”
就在秦王嬴渠梁的這一句話落下之際,端坐于秦國朝臣之前的太子嬴駟緩緩走到了大殿中央的過道之上。
向著上方的秦王嬴渠梁躬身一拜,就聽太子嬴駟躬身說道:“啟稟父王,昨日魏侯、韓侯便已抵達咸陽,此刻他們正在殿外等候。”
“哦!竟有此事?”雖然已經提前得到了兩人前來的消息,秦王嬴渠梁依舊表現出了幾分剛剛得知此事驚訝,隨即又是一道命令下達:“既然如此,就讓兩位國君入殿吧。”
“諾。”
秦王嬴渠梁的話語剛剛落下,大殿之中便響起了兩道諾聲,其中的一道自然是下方稟奏的太子嬴駟。
至于另外一位便是侍奉在大殿之中的秦國禮官了。
片刻之后,這名秦國禮官小跑著來到了大殿門口處,向著殿外大吼了一聲,“秦王有命,宣魏侯、韓侯入殿。”
“秦王有命,宣魏侯、韓侯入殿。”
數息之后,當這道命令在殿外一干秦國郎衛的傳遞之下,傳入了在臺階之下等候的魏侯魏緩和韓侯韓武兩人耳中。
兩人的眼神之中先是不約而同地浮現了一道意味莫名的神情,然后各自臉上的神色卻是緩緩平靜了下來。
“魏侯,請。”
“韓侯,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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