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城外三十里處,楚軍大營之中。
夜漸漸深了,楚軍大營大部分營帳之中的士卒都陷入了夢鄉,只有中軍主帳之中還剩下那點點燭火。
借助著自己身前這點點燭火,身為此部主將的楚國左徒景明,此刻正端詳著自己面前幾案之上那一張地圖。
看著地圖之上所標注的那不利于己方的敵我形勢,左徒景明的面容之上幾分陰霾之色忽然顯現。
原本此刻的他應當可以率領著麾下士卒進入丹陽城中,游刃有余地和對面的秦國大軍展開一場大戰。
只是那一支忽然出現的秦軍騎兵完全打破了之前的計劃。
想到這里那支來去如風一般的秦國騎兵,想到騎兵方陣之中的那一面墨色秦旗,左徒景明臉上的那一絲陰霾之色迅速化為了滿腔的憤怒。
“砰……”
伴隨著左徒景明右手握拳重重砸在幾案之上,大帳之中頓時響起了一道巨大的敲擊之聲。
然后只聽一聲,“秦國騎兵,我景明和你們不同戴天。”
只是左徒景明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就在他在大帳之中咒罵秦國騎兵的同時,已經有數萬秦國騎兵在主將司馬錯的率領之下悄然來到了他的營寨附近。
看著遠處那一座燃燒著點點火光的營寨,身為秦軍騎兵主將的司馬錯一邊策動著身下戰馬,一邊回望著自己身后這數萬的秦軍騎兵。
黑暗之中,沒有那催人奮進的戰鼓之聲,沒有令人熱血澎湃的戰前宣誓,唯一有的只是那不時響起的戰馬嘶鳴之音。
借助著天際之上懸掛的一輪明月所散發出來的皎潔月光,看著自己對面這些騎兵臉上那如同寒冰一般的神情,秦將司馬錯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自豪之色。
撥馬轉身面向前方楚軍大營,秦將司馬錯左手緊握強弓,右手緩緩從戰馬一側的箭壺之中取過一支羽箭。
張弓、搭箭,銳利的目光緊緊地注視著遠處箭塔之上的那一名楚軍士卒,然后只見秦將司馬錯就這么松開了捏住箭羽的右手。
一瞬之間,攜帶著恐怖動能的羽箭跨越了雙方之間的距離,直直地射中了對面箭樓之上的那名楚軍士卒。
直到這個時候,這名楚軍士卒還沒有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帶著幾分疑惑不解的神情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片刻之后,望著胸口的那支羽箭,這名楚軍士卒才終于反應過來自己此刻已然身中一箭。
只是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砰”的一聲過后,這名楚軍士卒帶著滿臉震驚的神情,就這么直直倒在了自己所值守的箭樓之上。
這名楚軍士卒的異常自然沒有逃過周圍同伴的注意,霎時之間一片敵襲的吶喊聲忽然在楚軍營寨的箭樓之上響起。
“敵襲!”
這一句敵襲猶如一道十分明確的命令,不僅僅是對營寨之中的楚軍,而且是對營寨之外的秦軍。
一聲令下,營寨之外的秦軍士卒不斷安撫著身下躁動的戰馬,他們的右手之中已然不約而同地多了一桿用來破陣的長槍。
“殺……”
伴隨著一陣的喊殺之聲,無數秦國騎兵在月光的照拂之下策動身下戰馬,向著前方那一座楚軍大營急速沖去。
在箭樓之上存活下來的那些楚軍士卒的注視之下,剛剛還是一片黑幕的遠處,此刻忽然傳來了一陣如同山崩地裂一般的巨響。
巨響過后還未等這些楚軍士卒反應過來之時,秦軍騎兵那一人一馬已然來到了楚軍營寨左右。
馬蹄踩踏大地,騎兵揚起手中長槍……
伴隨著一道幽幽寒光閃過,一名楚軍士卒忽然感到自己的胸口傳來了一陣劇痛。
片刻之后,緊握手中長槍的秦軍騎兵用力一收,面前那名楚軍士卒已然無力的躺倒在了大地之上。
眼見著剛剛倒在自己面前的這具尸體,那名秦軍騎兵目光之中一道寒光閃過,手中收回的長槍高高舉在頭頂。
“將士們,沖殺進去……”
秦軍騎兵的這一波沖鋒以及伴隨其間的喊殺之聲,立刻便將那些沉浸在睡夢之中的楚軍士卒拉到現實之中。
當耳畔出現那似乎近在咫尺的喊殺之聲,這些楚軍士卒的心中不約而同地生出了同一個念頭。
“秦軍襲營了!”
明白了這一點之后,這些楚軍士卒幾乎來不及多想抄起擺放在大帳之中武器,便迅速沖出了所居住的營帳。
剛一踏出營帳,視野之中呈現的一切讓那些此刻還處在迷茫之中的楚軍士卒顯得更加的迷茫。
到處都是武器相交而發出的聲響,到處都是那熊熊燃燒的火光,到處都是一具具冰冷的尸體……
很顯然在這個沒有指揮的深夜之中,面對著秦軍騎兵突如其來的進攻,這些楚軍在短時間能夠做的事情只剩下了各自為戰。
不過左徒景明麾下的楚軍士卒畢竟不是那種初上戰場的新兵,歷經多次戰火磨煉的他們在此刻依然能夠保持他們戰士的本能。
伴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開始各自為戰的他們開始形成了一條簡陋的防線,勉力抵抗著那些來去如風的黑色騎兵的突襲。
對于這些楚軍士卒而言,此刻手中所握持的利劍、長戟已然成為了他們最后的希望,要想活下去他們只能擊殺面前的敵人。
只是他們若是想擊殺對面那些精銳的秦國騎兵卻是顯得太過于艱難,有些時候雙方戰力之上的巨大差異真的不是某一種信念可以彌補的。
當看見自己前方那一道楚軍士卒短時間拼湊而成的簡易防線之后,騎乘在戰馬之上的秦將司馬錯沒有半點猶豫,果斷下達了出擊的命令。
霎時之間,伴隨著一支支騎兵弩所射出的弩箭,一名名的楚軍士卒就這么倒在了自己所駐扎的營寨之中。
那些僥幸逃過騎兵弩一擊的楚軍士卒并沒有逃過一劫,因為下一刻秦軍騎兵手中的長槍已然來到了他們的身前。
就在秦軍騎兵憑借著強大的攻勢以及來去如風的速度,成為這黑夜之中的死神,不斷收割著眼前這些楚軍士卒的生命之時。
遠處伴隨著忽然一聲的巨響,一支比之此時正逞威的秦國騎兵人數多幾倍的秦軍部隊向著楚軍的這座營寨攻擊而來。
秦軍的總攻,開始了!
如果說剛剛那一支秦軍騎兵的任務是沖破這些楚軍士卒的防線,其作用更像是一桿刺破敵軍防御的長槍的話;
那么此時到來的秦軍士卒就更像是一駕戰車,毫不留情地碾過自己面前的每一個對手,其所過之處根本不會有一個敵人存活下來。
就比如現在伴隨著主將公孫衍的一聲令下,這些秦軍士卒分成各個戰斗分隊,開始一個營帳一個營帳的對眼前的楚軍士卒進行著攻克。
在此過程之中,這些秦軍士卒自然免不得受到來自楚軍士卒偷襲,但是這些卻對于他們幾乎沒有半點作用。
因為往往那些楚軍士卒手中的長劍還沒有刺中自己所選定的目標之時,對面至少已經有兩桿長戟已然來到了他的身前。
面對這種情況這些楚軍士卒或許只剩下了兩個選擇,一個是用手中長劍自刎殉國,還有一個選擇便是丟棄手中武器向自己對面的秦軍士卒投降。
戰斗之中,有些楚軍士卒選擇了前者,而也有人選擇了第二個。
伴隨著這場戰役一分一秒地流逝,伴隨著一名接著一名楚軍士卒扔下手中武器向秦軍士卒投降,原本就偏向秦軍的勝利天平已然完全倒向了秦軍。
最后,當秦軍主將公孫衍率領著麾下將士沖入楚軍的中軍大帳之中時,看到卻是此刻披頭散發、目光之中更是浮現出幾分瘋狂之色的楚軍主將,左徒景明。
在一眾秦軍士卒的護衛之下,一身墨色甲胄的秦軍主將公孫衍緩緩走到了這位楚軍主將的面前。
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的到來,這名楚軍主將緩緩抬起頭來,此刻他的目光之中忽然出現了滿滿的憤怒之情。
“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連說了三個不服之后,這名身上已經沒有了半分貴族氣度的楚軍主將帶著幾分瘋狂說道:“你們秦軍只會偷襲。”
“先是趁我大軍行軍疲憊之際,以騎兵對我士卒發動突襲;此番你們更是趁夜襲擊我大營,我麾下的士卒根本來不及準備迎敵。”
“你們秦軍勝之不武!”
面對眼前這一位自己的手下敗將,身為主將的公孫衍卻看著他此刻臉上的瘋狂,臉上神色卻沒有半點的變化。
“你想怎么打?”
聽到對面的公孫衍問出這句話,左徒景明臉上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連忙說道:“有本事你們將我放了,將我麾下的士卒也放了,我和你率領著麾下士卒約定一個時間地點真刀真槍地干上那么一場。”
“這樣就算是輸,我也是輸得是心甘情愿。”
聽到楚軍主將說出這一番話語,公孫衍臉上的神情依舊沒有變化,只是說了一句:“戰爭的法則,歷來都是由勝利者所書寫的。”
隨后便命麾下士卒將這位此刻已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左徒景明,從自己的視線之中帶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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