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安靜了一瞬。
安悅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哀怨地看著蘇渭。
“你變了。”
“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那一天在……”
“停——”蘇渭連忙打斷她的話,下面的話他想想都知道是什么。
“你是男人么?”安悅抬起眼看他。
“純的。”蘇渭拍拍胸脯。
“男人是信守諾言的。”安悅晃眼看向周圍,似是不經意一般說道。
“……”蘇渭很無奈,摸摸鼻子,“一定要當臥底?”
“要不你加入我們極刃也行——”安悅的眼睛立馬變成一彎月。
“算了。”蘇渭表示這個沒有什么興趣,“那,具體的事你有想過么?”
“當然啦——”安悅點頭,似是有幾分自豪地說道,“你看,你可以扮成我們的敵人,然后我們追捕你……”
“滾。”蘇渭面無表情,你是偷看過我劇本了對吧?
“啊?”安悅有些弄不清楚他為什么突然又翻臉,這男人屬變色龍的吧?
“有沒有其他方法?”蘇渭依舊面無表情,“我,跑不動。”
“跑不動?”安悅眨眼,有體力這么差的半人么,你是在敷衍我對吧?
“對。”蘇渭點頭。
“那你自己說怎么辦吧——”安悅直直地看著他。
蘇渭沉默下來,抓著頭發思考了一會兒,突然抬頭,“你對我的利用率還真是高啊。”
“對啊,物盡其用嘛——”安悅笑起來,毫不忌諱,一副吃定蘇渭的模樣。
“畢竟——”她又突然湊上來,輕踮起腳,貼在蘇渭的身側,在他的耳畔說道,“你是葉依奈托我關照的男人嘛——”
蘇渭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而后輕笑出聲:“也不知道是誰關照誰啊——”
“那就,拜托學長咯~”安悅在“學長”二字上加了重音,而后慢慢離開了蘇渭的身側,站到蘇渭身前兩三步的地方,又是婉然一笑,盡態極妍。
蘇渭撇撇嘴,忍不住向一邊翻了個白眼,這家伙黑得很啊,那副無實力的領導者形象估計也是裝給自己看的。
就是說嘛,她怎么會這么輕易就被自己說服去對抗青龍,原來在這兒等著自己呢。
算了,看在你是妹子的份上——
“哦對了。”蘇渭突然想起了什么,“這個試煉,具體是什么時候結束的?”
“應該和去年差不多,實際的截止時間大概是七月十八日的早上八點,注意別遲到。遲到的話你的一半積分會分給其余準時的新生,去年我可差點遲到。”安悅回答道,而后又想起了什么,“而且……”
“而且什么?”蘇渭問道。
“不告訴你。”安悅突然瞇眼笑著,“自己猜去吧。”
“滴——”一聲提示音打斷了蘇渭的思考,他看看手機,顯示是一個APP的消息。
獵月星——
東西到了。
蘇渭點進去,后臺提示有一份自己的快遞在總部。
在“存入個人儲物柜”一欄打了勾,蘇渭點擊了簽收。
“叮——”又是一條消息:XX工商銀行您尾號為6003賬戶7月6日8:37完成獵月星交易-12138.3元,余額460414.3元。
嗯?蘇渭大驚失色,然后急忙回去翻記錄,然后發現自己的快遞是最高規格的運送服務,全程保鏢護衛的那種,然后,是貨到付款……
撒卡你等著。
“怎么了?”安悅見他一副丟魂的模樣,有些奇怪。
“沒怎么,既然這樣,那我去當臥底了。”蘇渭沉著臉,拍拍安悅的肩膀,“等我回來,我就娶你。”
“?”
隨即安悅露出一副小女人的嬌羞模樣,小拳頭錘了蘇渭的胸口一下,嬌滴滴地嗲聲道:“好的,達~令~”
喲吼——蘇渭眼皮一挑,跟我玩這套?
他突然微彎腰湊近,與她白生生的小臉還有粉嫩的小嘴近在咫尺,輕輕挑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對,之后換上矯揉造作的低沉深情男中音:“寶貝,臨走前沒點表示嗎?”
安悅微微笑,歪過頭,緊接著眼睛里出現一抹戲謔的色彩,猛地接近蘇渭,她身上的味道透過面具傳過來,很清新的香水味混合著女孩子的體香,一點一點撩撥著蘇渭。她頓了一頓,眼睛彎成弧。
“啵——”就在蘇渭嘴唇前幾毫米處,少女的嘴唇綻開,粉紅色的嘴唇閃著晶瑩的光澤,薄荷味口香糖的味道迎面而來,三重感受強烈地刺激著蘇渭的處男之魂。
“你的后面,你的女搭檔來了哦~”安悅笑嘻嘻,一點一點地后退著,退到一個蘇渭和林雪卿都能看見她的地步。
她伸出舌頭舔舔嘴角,這個動作更顯得她嫵媚妖嬈,輕聲開口,剛好只讓蘇渭和他身邊的林雪卿聽見,“那么,多謝款待~”
???
他瞥一眼林雪卿,她的臉色現在更冷了。
不要說著那種讓人誤解的話還配著這種動作啊喂!
蘇渭就喵了個咪了,這女人是魔鬼吧我去!
“那個……”蘇渭覺得有必要說些什么挽救自己的形象。
“人渣。”林雪卿淡淡地打斷。
“看起來,你的魅力值不夠啊?”安悅繼續撩撥著林雪卿,目光在她的對A上游離著,一邊反復地嘖嘖著。
林雪卿黑著臉,但是在這一點上找不到反駁的點,只好很不爽地重復道:“人渣。”
所幸蘇渭很貼心,幫她找好了反駁點——
“啊可不能這么說這種東西嘛還是看遺傳的,有的人遺傳她媽有的人遺傳她爸這也沒辦法對吧,不過你這樣還真是遺傳學的漏網之魚哦不——”
眼見著林雪卿的臉更黑了,而且危險的弧光籠罩住了自己,他連忙改口道:“其實從曲率半徑上來說,還是你大一些——吔!”
砰——
蘇渭從田野里站起來,拍落身上的泥土,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冥冥之中,他聽見響起的BGM——
歡樂水牛,春蛆舞動……
——
這里是地下三層,獵月星海城分部的個人保險柜層。
蘇渭嫻熟地刷了ID卡打開自己的房間門,走進去。
暗色系大理石構筑的房間,布局簡約,墻上齊齊整整掛著自己珍藏多年的三四十把輕劍或是重劍,一邊的柜子里應該是放著其他一些零零散散的收藏物。
蘇渭掃視過去,一共三十四把,嗯,沒少。
隨意地摘下一把青色長劍,蘇渭伸出指頭拂過,鋒芒依舊,看起來撒卡還是沒忘了幫自己保養的。
這些都是器刃,是蘇渭的常規武器。
器刃是從死去的遺族身上扒下來的刃制成的武器,扒下來的刃如果不經特殊處理,過一段時間就會自己碎裂,這些處理過的武器也就被稱為械刃,和遺族分三六九等一樣,器刃也是如此,一把好的器刃即便要出售也是天價。
然后……
他的眼睛一亮,快步跑到角落處,那里垂著一把造型夸張的巨劍——斷崖。
說是劍,其實也不像,它像是一座豎起來的大壩,只不過是斷裂的那種,側視大體是三角形,布滿了凌亂的鋒角,但這種亂勢又成就了它的暴力美學。
斷崖,如同被折斷的懸崖。
七年前它還是活著的,其主遺族喚作黑崖,兇名赫赫,在一次規模極大的討伐戰中,黑崖被神秘人殺死,他的械刃也不知所蹤。
蘇渭看著斷崖傻笑著,到了我手上的東西,是斷然不可能還給姐姐的,話說這種暴力美學作品和姐姐的風格也不搭對吧。
隨意地取了一把平時用得順手的黑色長劍,放進行李袋里。
然后就是——
他打開一邊的手提箱,密密麻麻排著的全都是抑制劑,上面是A型,下面是B型,由于這是撒卡自己研究過的新品種,顏色和原本的完全不一樣,效果卻是好上好多。
來到地面,一個電話恰巧打來,蘇渭看看,是方冉打來的。
方冉:“一切順利,這幫人積分還挺多,你那份幫你留著了,什么時候約個地方給你?”
蘇渭:“順利就好,我應該還沒暴露,但是下一次行動要過一段時間,你們先休整一段時間吧。”
方冉:“好。”
結束了通話,蘇渭伸了個懶腰,走到林雪卿那里,她在那里已經等了一段時間了,在獵月星大廳里坐著的她沒有一點別的感觸,只是依舊安靜地看著視頻。
之前已經和她溝通過了,關于成為諜中諜中諜的事情,她沒什么反應,這讓蘇渭松了一口氣。
“喏,給你。”蘇渭取出一支抑制劑B型,遞給林雪卿,“解了吧。”
“嗯?”林雪卿摘下耳機,轉頭看過來,而后又低下頭看手機,“用過了。”
“是嘛?真可惜。”蘇渭又收起來,聳聳肩,這藥可不好搞。他看了眼亮起來的手機屏幕。
真可惜……?
林雪卿瞪了他一眼,而蘇渭自然當作沒看見。
手機屏幕上是之前沒退出的獵月星APP的畫面,蘇渭瞥了一眼,瞬間被首頁的頭條所吸引。
一則新聞,關于一場兇殺案,死者是遺族。
蘇渭點開現場的高清大圖,死者穿著金邊白袍,仰面躺著,整個頭顱被什么東西腐蝕得一干二凈,杜絕了根據面容猜出具體身份的可能。
白袍金邊么?圣徒的人?
蘇渭心底升起疑惑,海城可不是圣徒的活動范圍。
放大圖,然后他清楚地在尸體邊看見一把短刀,不遠處還躺著一個黑色瓶子。
這是……
短刀和毒藥。
他是被圣徒的人殺死的,是圣徒的叛徒?這是圣徒的人在追殺叛徒吧?
看看日期,已經是前天的事了,那么按照圣徒雷厲風行且無所畏懼的行事風格,現在估計已經處理完事務離開海城了。
那就好,他是不想和這群宗教瘋子打交道,即便只是有可能性也不想。
撥通楚天一的電話,蘇渭說道:“你們晚了一步。”
楚天一:“嗯,我知道,他們被抓了。”
蘇渭:“等會我把關著那些新生的位置發給你,你們今天去救出來吧,我跟你們一起行動。”
楚天一:“好。”
發送了方冉那幫人的位置,蘇渭帶著林雪卿坐上出租車,要準備做諜中諜中諜了……
他揉揉太陽穴,頭疼,自己這都是干了些什么啊……
——
混入這一幫新生中很容易,新生可比老生們好糊弄多了。
在蘇渭的提議之下,這一幫新生也結成了一個團體,以共同抵抗老生的抱團抓人。
但這一次聯盟的主導者并不是蘇渭,而是一個叫王元駒的人,實力挺強,原本在這附近的新生里就挺有名氣。
只不過這個人很虛偽,看似和善實則傲得很,而且不是一般的固執,不是一般的自以為是。
在會議上,否決掉了自己好多個建設性的意見,堅持他那一套做法。
還有個叫金剛的人,看起來莽莽的,又很兇,不聽解釋,三番兩次打亂自己的計劃,不過氣勢是很足,而且看體型就差不多能猜出來是自己最討厭的賴皮重型械刃,蘇渭就完全不想和他打交道。
據他觀察,這個王元駒和金剛明面上沒什么交情,但實際上是一伙的。
做人越來越難了。
——
夜已至。
這是第八天的晚上。
今夜云層很厚,空氣里滿是壓抑的味道。
蘇渭走出旅館,決定出去散散心。即便是晚上,街上仍有零零散散的巡邏車,而且比起白天分毫不減。
所以說青丘的實力比自己想像的要強很多啊,那么姐姐到底要讓自己進去干什么呢?不會是搞破壞吧?
蘇渭的心里突然“吉姆戈登”地一響,按照姐姐的尿性,這其實很有可能啊……
“蘇小兄弟,蘇小兄弟,等等我——”身后傳來了幾聲呼喚,隨即是急促的腳步聲。
蘇渭頭也不回,腳步突然變得急促起來,他認出了這個聲音,是王元駒,不對,是麻煩。
隨著身后腳步聲越來越近,蘇渭頓感不妙,“糟糕,要被追上了……”
視角一轉,不遠處的廣場邊有長椅,長椅靠左側有一個東張西望的大叔,蘇渭快步過去,坐在大叔右側。
“啊,是王隊長啊。”蘇渭仿佛剛剛才看見王元駒,適時地露出官方式微笑。
“誒蘇小兄弟,剛剛叫你怎么不應我呢?”王元駒走過來,看看邊上正看過來的大叔,欲言又止。
哼哼,邊上有人,不方便說話了吧?
蘇渭偷笑,然后封住他的后話:“王隊長有什么事在這兒說就是了,走了這么久,我也有些累了。”
“那……”王元駒又看看邊上的大叔,“好,大叔,那個,能不能麻煩你回避一下?”
大叔用他那標準的丹鳳三角眼瞥了他一眼,然后搖頭晃腦看著不遠處跳廣場舞的人群道:“我就坐這兒聽歌,對你們的話可沒興趣。”
王元駒有些尷尬地看了他一眼,但是也沒再多要求他什么了。
“那個蘇小兄弟啊,剛剛會議上多有得罪,還請見諒啊。”王元駒和和氣氣地說道,“我的兄弟金剛有點愣頭愣腦的,如果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的,蘇小兄弟千萬不要和他慪氣啊。蘇小兄弟這么聰明的人,一定也不想和金剛交惡對吧?”
“什么?剛(肛)……?”一邊的大叔一臉震驚地轉過頭,標志性的丹鳳三角眼揚了揚。
“大叔你聽錯了。”蘇渭白了他一眼,然后大叔轉過頭去。
“金剛嘛,打架是很厲害,但就是腦子不怎么使。”王元駒依舊笑呵呵。
在警告我么?蘇渭微微皺眉,但是沒說話,繼續聽他說下去。
“所以啊,我們都是一家人,最好都照顧他一點,用愛來感化他對吧?”王元駒說道。
這樣的話即便金剛就算說了什么過分的話做了什么過分的事,自己也不好責難了是么?
“團結友善的基礎是良性交流對吧?”王元駒微微笑道。
“什么?性……?”大叔一臉驚恐,一雙丹鳳三角眼瞪得老大。
“大叔不是你想的那樣。”蘇渭回道,而后大叔一臉懷疑地看看他們,搖了搖頭。
“以后如果有機會,可以一起吃個飯交流感情……”王元駒繼續說道。
“什么?后……交流感情?”大叔又是回頭。
“大叔你好煩啊!”蘇渭飛快地扭頭回道,聲音也大得多。
但是大叔顯然已經想岔了,看著他和王元駒,露出了嫌棄的眼神,不停嘖嘖著。
“大叔您坐這兒也挺長時間了吧?”蘇渭瞥眼。
“嗯……”大叔答道,而后三角眼一揚,從懷里掏出一包東西,“至尊級捕鼠強,全無毒化處理,效果卓絕,搭配粘鼠板可謂無敵捕鼠套裝,德國原裝進口……”
“那為什么全是中文?”蘇渭繼續瞥眼。
“因為沒得因拆那(中國制造)嘛!”大叔倒是一點都不尷尬,繼續推銷,“原價九九八,小兄弟我看你骨骼精奇,打個折,二十八你統統拿走!”
“我不要你的東西,你快走。”蘇渭掏出來三十塊錢,然后想把這大叔推走。
“那可不中,那不成成勒索、詐騙了嗎?”大叔推開他的手,“我是生意人,不是什么強盜騙子!”
“……”蘇渭呼出一口氣,搶過他手里的至尊捕鼠套裝,塞進自己口袋,“不用找,你可以走了。”
“好嘞!”大叔應了一聲,轉身就走,這波含淚賺下二十七。
“?”王元駒剛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顯然沒明白發生了什么,但是既然大叔走了,他也就順勢坐下了。
“其實我們可以一起為聯盟奉獻自己的智慧對吧?”王元駒說道。
“你的意思是?”蘇渭看著他。
“我在明,統帥聯盟,而你呢,可以在暗啊。”王元駒繼續說道。
等等!
“你完全可以作為我們的暗子,做一個間諜啊!”
“……”蘇渭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是尬笑著。
這人的心是有多大啊,讓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人去做自己的臥底。
雖然說之前那些人也是,但是無論是方冉還是安悅又或者賀初南,都是有信任基礎在的,而這個王元駒,真不怕自己坑他么?
“不知你意下如何?”王元駒笑道。
“可以,但是有一個條件,林毒毒要和我一起!”蘇渭看著他,態度很堅決。
“……”王元駒也是長久地看著他,然后答應下來,“好。”
什么意思啊?這人真的沒腦子么?蘇渭就有些迷,剛剛試探的結果令他更奇怪了。他不該答應啊,自己和林雪卿顯然是一伙的,讓一個外人做間諜,同時還不留著他隊友當人質,心真有這么大?確定能控制住我?就為了清除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
——
電視開著,蘇渭躺在床上,放空思想,安靜地發呆。
“海城氣象局應急提醒您:預計臺風‘霸王’于七月九日晚正面襲擊海城,受其影響,海城將出現明顯風雨,風雨最大影響時段為七月九日晚十一點至次日早八點,海城各地區已發布臺風黃色預警信號,請密切關注臺風動向,提前做好防范工作……”
臺風,要來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