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場,作為一個合格的武夫,韓大虎在自己的莊園里弄了一個演武場。
說是演武場,其實就是一塊大一點的平地,不足以跑馬,倒是地方足夠大,可以射箭。這也是韓大虎練功的地方,加上周圍的院子和幾進的宅院,確實不適合在縣城里安家。縣城也沒有這么大的地方給他折騰。
尤其是他這種不流入的小官,還是被文官各種角度鄙夷的武官,更是不敢在縣令的眼皮子底下囂張過頭。
二女婿程知節陪著岳父劉葆晟出現在了演武場。
兩人一邊走,一邊竊竊私語著。主要是劉葆晟說,女婿程知節聽:“知節,你的功夫我是知道的,對付一個鄉野村夫可別太過用力,萬一打壞了,臉面上也說不過去。畢竟,秘方還沒有拿到手,我們也不能翻臉。”
這話在理。
二女婿程知節答應道:“岳父放心,不用小婿出馬,就讓我手下的馬弁就能讓那小子知道山外有山,容不得他囂張。乖乖的將秘方拿出來,都是老三家的沒擔當,才想出了和山民合作,我等門第是他一個不入流的山民能夠高攀的嗎?”
此話聽在劉葆晟的耳中,極為妥貼,他也是被錢財這個阿堵物給限制住了手腳,要是能夠有滿足女兒在宮中拉攏人的本錢,他也不會做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但是眼下,他真是一籌莫展,為了女兒能夠順利上位,穩固宮中的貴人身份,他連帶著三個女婿家的老底都給掏空了,另外再借了一筆外債,才湊整了三萬貫。
這時候,他看到錢,眼珠子都是紅的。
怎么肯將一筆大財富拱手讓一個外人分潤。
即便這個外人有文人做靠山,如果周元是轉運使之類的高官,不用說,按照天賦壓制,劉葆晟早就慫了。可是縣令,他覺得自己的官威還能抵擋一陣。
二女婿程知節保證不會動手傷了李逵,此事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片刻之后,出門迎接的三女婿韓大虎帶著一個黑黢黢的少年走進了演武場。
李逵心知肚明,這是對方給他的下馬威,要是過了這一關,還能提條件,可要是連這一關都過不去,活該他白忙活。
并不是李逵不想待價而沽。
他如今手上沒有余錢,而且沒有一個文臣的保護符,也難以施展手腳。要是讓周元參與其中吧,且不說周元這等進士出身的文人性格多有古怪,很可能不僅不會參與,甚至還會誤解李逵貪慕錢財,人品不端,失望之下,做出過激的舉動。
比如說:逐出師們。
他拜師才不到十天,就被逐出師門,這丟臉就丟大發了。
所以說,劉家需要李逵手中的秘方,但是李逵也需要劉家的關系網絡。武官雖然不入流,但是武官要是做起生意來,絕對瘋狂。就算有些出格的地方,地方文官也好,京城的重臣們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會在意。反而會認為這劉家安分守己的表現。尤其是劉家還有宮中的關系,一旦走上了這條門路,生意就變遍布天下。
大宋就是這樣,有些人可以被容忍養肥,肥成什么樣都可以。但絕對不能養壯了。
在百丈村,李逵僅知道這個朝代是北宋,根本就不知道是那個皇帝在位。但是在沂水縣,在周元身邊,有不少往來的邸報,他留心之下,還是發現了一些端倪。
北宋哲宗年間,這位歷史上的短命皇帝似乎還沒有親政。
估計這位皇帝如今還在叛逆期,或許劉家的女兒真有機會上位也說不定。
這才是他打算和劉家合作的原因,自己沒有實力,那么就讓對方忌憚。如果沒有實力,對方也不怕他,那么活該他倒霉。畢竟,就算是他手握秘方,他也沒有辦法獲得鹽商的資格。大宋鹽業官辦,需要官府的執照,鹽民和鹽商是分開的,鹽由鹽監統一安排生產之后,交給鹽商售賣。一個管制作,一個管銷售。而且還不能跨地區銷售,秘方在他手里就是一張廢紙。
但劉氏就不一樣了,只要和宮里搭上關系,劉家就有本事能夠將過濾后的鹽賣到大宋任何一個角落,甚至遼國和西夏。這份助力,伴隨著的是風險,但李逵是怕風險的人嗎?
進入演武場那一刻,李逵雙眼瞇起,看著演五場上站著的兩人。
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
不得不說,年紀大的那人從面相上看讓人有種莫名的好感。就一個字,帥。齁帥,齁帥的大叔,丹鳳眼傳神不說,眸子中透著星光,兩道劍眉不張揚,卻給人陽剛之氣,身材不高,也不顯得矮小,既不顯得笨拙,又不會給人瘦弱的維和,恰當好處,不顯身材的氅衣都能穿出立體感的衣架子,基因太好了,怪不得女兒能夠獲得皇帝的寵幸。尤其是面色如同美玉一般,從內到外透著自然健康的光澤。是一枚被武官的身份給蒙塵的氣質大叔。
至于大叔邊上的那個人,看著就粗魯很多了,眼神也兇狠,臉盤很大,一臉的絡腮胡,要不是穿著武將的裝束,更像是打鐵的匠戶。虎背熊腰,魁梧雄壯,看著賣相倒是不錯,但手底下功夫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李逵沒有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這讓他很納悶,靈智上人長的跟個球似的,卻能散發出濃郁的殺氣和煞氣,那種氣勢上的威壓,為什么在一個武將身上沒有體現?
這讓他很不解,難道是這貨會收斂殺氣了?
那該多高的本事?
真要是遇到這等人物,李逵也自認倒霉。大不了秘方給你們算了,自己拿筆辛苦錢,絕不后悔。他認栽!可對方是個不入流的人物,也敢挑釁他,這讓他很生氣,難道爺們看著像是個隨便能揉搓的慫包不成?
“那小子,可是山民李逵?”
沒等李逵開口,程知節卻率先開口了,很不客氣的就指著李逵的身份說事,有點讓他知難而退的威脅口吻。他似乎一口吃定了李逵似的獰笑著,這種表情李逵對小動物也經常會露出來,比如說看到一只落單的狼,對方無辜的眼神求放過,但很不幸,他餓了。
李逵沉悶道:“我就是。這位可是劉將軍?”李逵卻不動聲色的根本就沒搭理對方,反而拱手對年長的男子開口問道。
“老夫就是。”劉葆晟也不避諱,他在心動的那一刻,就不要的臉面。此時此刻,沒有必要對李逵客氣,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還能顯得磊落一些。
李逵抬手道:“不知韓大虎和劉將軍說過秘方的事沒有。”
“有過。”劉葆晟點頭承認。
“但這里可不是談合作的地方?”李逵突然笑起來,他和劉葆晟對話,同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小心提防著。
韓大虎沒有反應。
周圍似乎也沒有隱藏的弓箭手。
難道他想岔了?
這種沖鋒陷陣的時候,二女婿程知節最為擅長,手指李逵道:“呔,就憑你也想和劉家平起平坐?合作無從談起,今日讓你來,是讓你將手中秘方賣給我家。至于合作,你小子就別癡心妄想了。爽快些答應,我等還能給你個高價,如若不然,哼哼,有你后悔的時候。”
哈哈哈……
李逵突然朗聲大笑起來,良久,笑罷不屑道:“你以為你們能攔得住我?”
“小子,別不知天高地厚。大爺今日就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你小子不是能嗎?這世道弱肉強食,你想要更多的好處,就要有足夠的本事。不如這樣,我和你賭斗,只要你能勝過我手下的十個馬弁,打贏一個人,給你半成的利,如何?”程知節自忖自己也是個官,對一個山民說話不算話,這可能嗎?
不過前提是李逵能夠將他手下馬弁給打贏了。
軍中馬弁,是親兵中的親兵,說是馬弁,已經不是名義上給主將喂馬牽馬的小軍了,其實就是主將的戰場保鏢。
李逵咧嘴笑道:“可以。不過你說話能算?”
程知節這個氣啊!
他也是條漢子,怎么能說話不算。
但岳父劉葆晟在跟前,他也不敢大包大攬都應承下來,扭頭對劉葆晟道:“岳父。”
“可以。”劉葆晟原本有點擔心,還以為李逵有過人之處。可是乍一看之下,黑黢黢的,長的頗為粗糙,個子也就一米六七的樣子,不過是個尋常人,身材魁梧算不上,有點肉,但你以為這樣就能目空一切?
錯了!
現實會給你沉重的一擊,小子認命吧?
得到了劉葆晟的同意,程知節耀武揚威道:“小子,敢不敢應下?”
“可以!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如果我將你帶來的馬弁都打贏了呢?”李逵看不出有一絲害怕的樣子,反而信心十足的看著對方。
程知節氣地冷哼道:“你要勝了我的馬弁,本校尉下場和你比過,你要是勝了我,這生意的章程就由你定,如何?”
“利潤分配也是我說了算?”
“沒錯!”
“痛快!立字據!”李逵當即同意。
程知節一個踉蹌,差點閃了腰,抬頭的那一刻咬牙切齒道:“且讓你得意一陣,有你后悔的時候。”
他從來沒有聽說過賭斗還要立字據的說法,大家都是講義氣的人,怎么可能如此作踐自己的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