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比文官靠得住,武將又比太監靠得住。
這是什么歪理?
可蘇過聽了李逵的分析,卻無法反駁。說什么道德仁義,這些東西都是飄渺且有虛妄的海市蜃樓,舉的越高,掉下來之后就會摔的越碎,越丑陋。
這個問題,蘇過是說什么也無法解釋得通的,只能寄希望于父親能夠給他答案。
回到家中,姨娘端來清水,蘇過謝過之后問:“姨娘,父親呢?”
“去州衙了。”
王朝云往蘇過的身后張望了一陣,不死心道:“他們倆個呢?怎么沒來?”
“許是聽說父親今日回家,估計怕考校學問不敢回來了。”李逵就不說了,讓這廝發奮圖強的玩命讀書也不現實。至于李云,連他這個當老師的都不指望,也只能……由他去了。
王朝云怨道:“你們父子,沒事也別逼孩子們太緊了。李逵和李云多老實的孩子,家里的活搶著干,從來沒有埋怨過。你們倒好,天天逼著人家讀書,就算是聰明們也讀傻了。”
“姨娘,要不您勸勸父親吧?”蘇過猶豫道,李逵的學業似乎成了蘇門眼前最大的難題。
王朝云懈氣道:“你爹也是個不聽勸的主,說多了惱人,說輕了根本就不在乎。”
蘇過無奈,只能轉移話題道:“父親怎么就想到去州衙?”
“聽來的公人挺著急的,似乎出了亂子。”
蘇過仰著腦袋細想了一陣,才發現自己家的老爹似乎有半年多沒去州衙辦公了,太神奇了。可在大宋是常態,歐陽修被貶滁州的時候,也不住在州衙,更沒有住在滁州城內,而是住在城外的山里,還修了一個亭子,寫了一篇文章叫《醉翁亭記》。大宋這樣的官員很多,蘇軾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蘇軾是正兒八經的龍圖閣直學士,穎州知州。可是蘇軾自從上任穎州自后,將所有的政務都一股腦的丟給了通判徐讓,而他去做自己擅長的事了。
穎州位于運河和淮河交匯之處,由于運河淤塞,近些年來多有水患發生。蘇軾瞅準了機會,上書朝廷要疏浚河道,治理水患。
為什么說他擅長治理水患呢?
一來,水患治理是大宋所有官員的必修課,就連太監們說起來都是一套一套的,大宋有一套完整的治理災害的應對措施,蘇軾自然也有過系統的學習。其次就是,他之前在杭州已經成功治理過西湖,對疏通河道,非常有心得。
其實,蘇軾不擅長政務工作,但并不代表他沒有為百姓做事的心思。
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這也是蘇軾的夙愿。
可誰讓他只會這一招呢?
就連蘇軾的兒子蘇過也覺得父親做的挺過分的,哪有官員主政一方,然后將所有的政務丟一旁,自己出城找個地方躲清凈的道理?
連他都不記得父親有多久沒有去州衙辦公了,蘇軾恐怕更糊涂。
穎州州衙。
推官徐讓打開州府中門,迎接蘇軾的到來。大宋很多州府的一把手,也就是知州、知府的身份都很高,比如說蘇軾,他是龍圖閣直學士,從三品的高官。雖說是加官,沒有具體的職務。本質上還是穎州知州。但是官場就高不就低的規矩,讓他成為了穎州地面上一言九鼎的超級官僚。
至于推官徐讓呢?從六。
沂州知州章惇基本上也是這樣的情況。
金魚袋,紫袍,這也是大宋最高級的官員才有的排場。徐讓連大紅袍子都沒有混上的小官,只能捏著鼻子聽蘇軾指揮。
更讓他糟心的是,明明自己把知州所有的工作都做了,但功勞是蘇軾的,苦勞是自己,錯了板子也要落在自己身上。誰讓他不過是個從六品的小官呢?
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蘇軾和徐讓,不僅僅是一級的差距,而是五六級。
自從蘇軾上任以來,徐讓一直被壓的死死的。
任勞任怨,從來不抱怨工作的辛勞。
可是這一次,事發突然,他發現自己有點兜不住。也不知道該不該說,瞞著又怕自己擔干系,只好派人將蘇軾請過來了:“學士,下官無能讓學士受累了,只是治下有一樁麻煩事,需要學士定奪。”
說完,讓書辦將卷宗,賬本等送到蘇軾的案頭,低聲下氣道:“學士,出事了!”
“要民變?”
蘇軾聽完,勃然變色,這么多案宗,難道是他修大堤動用民力太多,導致百姓怨懟,開始對他,對朝廷不滿起來?
要是百姓過不下去了,要造反,能力出眾者可以將百姓的怨氣在短時間內就消解,但能力著急的官員就不好過了。
弄不好,會成為朝廷平息民怨的替罪羊。
蘇軾已經做過一次替罪羊,再也不想干了。
徐讓也被蘇軾的反應鎮住了,隨后苦笑道:“學士誤會了,不是民變,是義倉出事了。”
“義倉有什么問題?”蘇軾這才把提著的心放在了肚子里,心說:嚇死本官了。尤其是對徐讓說話說一半的舉動非常討厭,嫌棄道:“寶叔,把前因后果都說清楚了,別總說一半。”
徐讓道:“學士,下官也是無奈之舉,自從學士來穎州之后,體察民情,治理水患,為國操勞夙夜不敢懈怠。真要是些許小事,下官也不敢叨擾學士的大事。只是前些日子,春雨連綿,響水河河水暴漲,沖毀了一處義倉。損失大小糧垛二十余個,糧一萬五千多石。”
“這么多?”蘇軾也開始頭痛起來,疏浚河道清理淤泥,就需要大量的徭役,不給錢,但食物總該安排一些。
穎州雖說也是產糧地,但一下子損失這么多的糧食,豈不是會影響下半年入冬之后的疏浚工程,可是沒有糧食,總不能上書朝廷要求別的地方調集吧?
徐讓湊近道:“損失糧食也就罷了,可是下官擔心我穎州的義倉虧空嚴重,甚至倉內糧食,是虛數字。水災之后,下官第一時就去了案發地,發現糧食都是陳米,且多有腐敗,不是水泡的跡象。用盤查損失查封了賬本和控制了管倉差役,就立刻向學士稟報。”
蘇軾愣住了,這事他似乎不太擅長啊!
沒辦法,只能讓高俅抱著賬本等上了馬車,唉聲嘆氣的回到了家中。
看到兒子在等他,立刻招呼兒子蘇過到跟前問:“過兒,你最近可是在貨棧幫忙?”
蘇軾不喜歡經商,但對兒子幫忙的事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也是聽說兒子在幫忙記賬,也不知道水平如何,指著一大堆的賬本對蘇過道:“為父有一道題目考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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