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啊!你和李逵的親事沒跑了,八字也合,端端的是良配,保媒的還是蘇公這等有名望的老相爺,體面就不說了,家里也該風風光光的將你嫁過去。”
韓夫人瞄了一眼劉葆晟,心說:“死人吶,光我一個女兒家算怎么回事?”
劉葆晟當然想開口,可問題是,他開口?
“你娘把給你準備的嫁妝都給花出去了,家里得緩一緩,才能緩過勁來?”他堂堂太師,有臉對著自家女兒說這樣的話嗎?
大宋是個講排面,看財富的時代,真要是太師府嫁女兒,嫁妝都是些不值錢的西貝貨,他還有什么臉面在京城住著?還有什么臉面去朝堂參加朝會?
再說了,他丟臉丟的可不是自己家的臉,還有女兒賢妃的臉面,還有皇帝的臉。
劉清芫順從地抬眼,看著溫婉可人,可眸子里閃爍的光芒,仿佛一下子看透了自家母親的伎倆,輕聲問道:“母親,你不會又想要變卦吧?”
“你娘是這樣的人嗎?”
韓夫人沉默了,面對女兒質問的眼神她實在裝不下去了,氣鼓鼓道:“都怪你四姐,想著拉攏蔡氏,她連正宮娘娘都還不是,就開始胡亂操心,害的娘和你都難受。”
這話肯定是真話,但該不該給女兒說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劉葆晟深知宮中的輕重,低聲道:“說這些沒用的干什么,說正事。”
韓夫人氣地冷哼一聲,心說:“正事為何你不說?”家里沒錢,當然是男主人的問題,她一個女人卻要操心這些事,容易嗎?
但眼下……先度過難關再說。韓夫人好不容易緩和了口氣,和顏悅色道:“女兒,你還小,這么嫁過去,要是生孩子,會傷到身體的……”
“娘——”
劉清芫畢竟是女子,還是未出閣的小女子,面對成婚繁衍嗣子這種問題,總會羞澀地雙頰發燙,低著頭不敢答應。
嚶嚶嚶——
韓夫人看到人小主意大的女兒終于認慫了,還很少見的做出小女兒態,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恨不得得意道:小樣,和我抖機靈,還嫩了點!
韓夫人急忙把想說的話說完:“女兒,我和你的父親的意思,先把親事定下來。過兩年,在出門。如今,你娘和你爹膝下就你一個女兒,這要是出閣了,家里頭就冷清了。這件事,就先這么定下來,女兒放心,你的婚事家里一定不會草率。”
說完,韓夫人也不等劉清芫開口,就匆匆離開了女兒的閨房。
劉葆晟也趕緊溜了。
劉清芫吸了吸鼻子,迷茫地看著父母離開的樣子,似乎有點像是逃跑。她感覺到了父母的異樣和不尋常,嘟噥道:“二姐夫不是也經常住在家里?怎么會冷清……”
太師府,劉清芫的閨房。
作為太師府中最受寵愛的女兒,還沒有出閣的劉清芫集太師府邸內上下,所有寵愛于一身。但受寵的劉清芫也有擔憂。
算完帳之后,她已經發現了父母古怪的原因,似乎自己家的錢似乎有點少。
韓夫人因為當初二女婿、三女婿傾其所有的支持家里給宮里送錢,雖說過程一波三折,這份親情肯定要維系起來。太師府最近幾年的開銷很大,一放面要維持賢妃娘家人的體面,同時還要貼補兩個女婿,總不能黑不提白不提,出錢的時候想到人,撈好處的時候把人就忘了吧?
真要是這樣,女兒恐怕都有怨言,更何況女婿?
當然,老劉家的女婿本事雖然差點,但對錢財真不怎么看重。
但長輩卻不能不當回事,得一碗水端平了。
二女婿給了田莊,京城的宅子。
三女婿給了田莊,鋪子。
這就是一筆極大的開支,尤其是韓夫人還不能將一個空無一人的田莊給女兒女婿,仆人,管事,都要準備妥當,這又是一大筆花銷。
而父親劉葆晟雖貴為太師,但太師不過是個不管事的散官,是朝廷的恩寵,俸祿才120貫,加上補貼240貫(公爵的官俸),單月可領取俸祿360貫。除此之外,劉太師老家的田產,商鋪,都已經在三年前變賣了。要不是當初倆個女婿帶著錢準備去京城給女兒鋪路,卻被牛背山的山賊搶了。劉葆晟也不會通過三女婿認識李逵。
認識李逵之后,劉家人才走上了輝煌騰達的坦途。
知恩圖報,劉太師。
他絕對干不出,如今地位高了就看不起李逵的普通家世。但府庫空虛卻是真的,他也沒轍。
這幾年,劉家在京城就買下來一座大宅子,花了將近五萬貫。這是一筆巨款,也是讓劉葆晟能夠在朝堂上有面子的底氣之一,爺們有錢!
可實際上,雪花鹽的秘方進獻給朝廷之后,劉家的正經收入就只有劉葆晟的官俸,一月360貫。
這筆錢對于普通官員,甚至高級官僚來說,已經是一筆巨款了。但是對太師府來說,這點錢哪里能夠維持太師府皇親國戚的體面?
劉清芫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家里沒錢嫁女兒,壓根就不是父母舍不得她離開。將面前的賬本一推,生起悶氣起來。
而劉葆晟夫婦頭痛的事一樁接著一樁。
家里頭沒有合適陪嫁的女眷。
媵妾,三六九等的丫鬟,管事,奴仆,這些都沒有。更重要的是陪嫁的田莊和商鋪去哪里找不都是個大問題。
而劉葆晟似乎能夠解決的問題,一件都沒有。
要說丫鬟吧?
劉家底蘊不足,生家子可信任的丫鬟有,但是軍戶出身一個比一個粗魯,至于窮親戚中選擇陪嫁的表親做媵妾,也踅摸不出來。這不是小事,而是面子。別人家有的,太師府拿不出來,這像話嗎?
可是劉家人丁稀薄,親戚中劃拉一陣,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韓夫人家,算了,都不是省油的燈,劉葆晟覺得送女婿一群禍害,將來少不了要落埋怨。
不過劉葆晟有辦法,他琢磨了三四天,還真想出了一個人。匆匆將二女婿招來,問:“省試后人杰有過一次醉酒,似乎借宿了京中一戶人家,有這回事嗎?”
程知節還以為岳父對李逵的人品有所懷疑,拍著胸脯表示:“岳父,人杰的人品您老還不知道?這事有,但人杰啥也沒干。”
“好,他啥也沒干就好。”劉葆晟撫掌寬慰地笑道:“聽說那家的女子也未婚配,長相如何?”
“端莊秀美,當然,比不得我家的娘子。”程知節眉開眼笑的順著岳父劉葆晟的話,突然似乎看到有人從正房前廳過去,那襦裙的顏色似乎像自家夫人的,頓時改口稱贊自家的老婆如何賢惠。惹得劉葆晟好不痛快,更讓他心驚膽戰的是,程知節湊近,低聲耳語道:“岳父想要納妾?”
劉葆晟怒目相對,他就不明白了,自己難道就這么急色?堂堂賢妃的父親,還不能有點正經事琢磨?
劉葆晟呵斥道:“胡說什么?我是想著按照我們家如今的門第,你五妹嫁人,怎么著也得準備幾個媵妾,調教使喚的丫鬟。算了,不說其他,就是媵妾這事讓老夫煩惱,既然你說人杰當初和那家女子有緣,不如老夫出面認個干女兒,到時候也免得人杰因為當初的事,背地里讓人說閑話。對了,說說那家的情況,你平日里就對這些事上心。”
程知節一五一十地將情況說完,劉葆晟覺得妥了。
一個年紀不小的教頭,家里就一個女兒陪伴,軍戶出身,也不是啥正兒八經的官身,反正給李逵做陪嫁肯定夠了。劉葆晟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李逵應該感謝他:“好了,這幾日你得空帶我去看看,把事情定下來。”
“不成,你不能去!”
韓夫人神出鬼沒的出現在劉葆晟面前,嚇得劉葆晟手中的茶碗差點扔出去。放下潑灑了一手茶湯的茶碗,劉葆晟沉聲道:“夫人,這事是我家的大事。小定之后,接著就是大定,這次蘇家的人都一古腦的做了,就等著李家下聘禮了。這事不能拖。”
“你不能去?”
韓夫人堅持道。
堂堂太師老爺劉葆晟就不信了,他在外頭那么大的排面,難道還說服不了一個芝麻綠豆般大小的教頭?這也太小看自己了吧?劉葆晟不悅道:“為何?”
“萬一你監守自盜呢?”
劉葆晟臉都綠了,他發現自家的夫人自從醋壇子碎了之后,家里頭整日酸溜溜的,防采花大盜般防備他。劉老爺也是有脾氣的,一甩衣袂,氣鼓鼓地走了。留下程知節不明所以的緊張,低聲道:“岳母,這事岳父他做不出來。”
“等做出來,天就塌了!”韓夫人鄙夷道。
最后,程知節被委以重任,將回禮送去李逵家中,并將婚事往后拖兩年的原因說明,女兒太小,兩年之后成婚。
另外,程知節還要去張教頭家中,說服張教頭,將女兒貢獻出來,嗯不對,是給讓太師認干女兒,將來一起嫁給李逵。
除了府邸,程知節爬上了自家的花馬,嘟噥道:“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不成,得找個幫手。”
他找了高俅結伴,見過李逵之后,兩人神神秘秘的對李逵擠眉弄眼的好不快活。李逵問:“二姐夫,你這是攤上了喜事?”
“不是,是你攤上了喜事。”程知節笑道。
高俅搭腔道:“人杰,到時候可得謝謝我們兄弟。你賺大發了。”
看著高俅和程知節狼狽為奸的背影,李逵摸著鼻子,嘟噥道:“神神秘秘的,到底怎么回事,不行,我得去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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