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五章不是不想,是不能
眼前的這個彭彭……
他雖然自稱為神,他自比本地這個小國子民的神。
但是他當然只是一個人類而已。
而且,陳諾可以確定一點:這個家伙除了傲慢自大之外,他絕不是那種甘心庇護民眾,救苦救難的那種神!
他壓根不在乎普通人死活的!
與其說是神,他其實更想當一個隱世的土皇帝。
他只是享受那種高高在上的滋味。
他殘殺了幾個有雄心壯志試圖統一這個國家的普通人領袖。
他希望這個國家繼續維持在諸侯林立軍閥割據的混亂狀態。
他明明身在難民營里,卻絲毫不在意這些難民的死活——以他的能力,他如果自居是這些人的神,卻對救苦救難毫無興趣。
一個掌控者若是想給這些幾千難民弄點食物和水,根本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但是坐在這里,享受這些過著饑渴日子的難民的供奉。
把普通人喝都喝不到一口的純凈水,用來澆石頭焚香……
他可不是那種慈悲萬眾的神。
所以,他留在這個國家,不去外面的世界,就絕不是因為,他心存故土,要守護萬民,所以留在這方土地——絕不是這樣!
而他方才又明顯的流露出了對陳諾所說的外面的花花世界的羨慕!
這個國家戰亂,落后!
在這里,就算是當土皇帝也享受有限的。
以陳諾住的這個市鎮的那個死掉的市長為例。
已經是一方土皇帝,有地盤,有軍隊,有錢。
他住的市長府邸,看起來裝修的很奢華……
也不過就是鑲嵌了一些黃金而已。
吃的喝的住的用的……
在這個落后的小國里算是頂級奢侈了。
但如果擺在外面的話……
說句不好聽的,除了權力之外,他的生活上的享受,還沒有一個有錢點的鄉鎮企業家來的舒服。
而這個彭彭,其實并不行使權力——他沒有統治欲。
他只是喜歡高高在上的感覺。
所有人敬畏他,怕他,供奉他,就好了。
他并不行使權力,對這些看起來沒什么興趣。
彭彭眼神里的異樣一閃而過,然后他深吸了口氣,冷冷道:“這是我的事情,和你沒有關系!你只需要考慮我的提議,離開這里!”
“我離開不是什么很難的問題。”陳諾笑了。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叫彭彭的家伙肯坐下來和自己說話,唯一的原因就是,經過了一次襲擊后,他意識到,他拿自己沒辦法!
否則的話,以這個自大傲慢的家伙,哪里會和自己商談?早就動手襲擊了。
彭彭皺眉看著陳諾:“你有條件?你想要什么?黃金?財富?還是這里的礦產?”
頓了頓,彭彭淡淡道:“我可以答應你,只要你愿意離開,我可以把這里的幾個礦山,轉移給你的勢力——你們這些外面的家伙,像你這種厲害的人,多半是擁有自己的勢力吧。幾個礦產,換你離開這里,永遠不再回來。這個價錢足夠豐厚了。”
陳諾仿佛認真的思索了一下:“我會考慮你的建議……不過談判么,總是慢慢聊的。既然我們不打算動手開打的話,大家坐下來聊聊天,談一談,沒準還可以做個朋友什么的。”
“朋友?”
彭彭的延伸再一次變化,那是一種……
咋說呢,不屑一顧。
“我沒有朋友!我是神!沒有人配和神做朋友。”
好吧,陳諾心中嘆了口氣,再次提醒自己:這是一個傻叉。
一個坐井觀天,在小地方待久了,仗著自己的本事,作威作福,越來越不知道自己是誰的神經病。
陳諾耐著性子:“你要承認一點,我拿你沒辦法,但你同樣也拿我沒辦法——這至少讓我們可以在對等的情況下好好的聊一聊,談一談,對吧。”
彭彭沉默了一下,終于點了點頭。
“其實我對你挺好奇的。”陳諾的語氣聽起來很平和:“你在這里是最強的存在,但是你在這里享受到的東西實在是……恕我直言,和我們在外面享受到的比,簡直太可憐了。
你能得到的最高等級的享受,就是那些敬畏你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部族們的供奉而已。
這些土著身上能榨出多少油水?
幾十萬一瓶的酒你喝過么?
幾億一架的私人飛機你坐過么?
一艘比房子還大的游艇,上面裝滿了全世界各地的美女,然后燈紅酒綠,紙醉金迷,這種日子你享受過么?”
彭彭的語氣有些惱羞成怒:“我說了,這是我的事情!”
“不不不,我不是勸你去外面的世界。
我的意思是,你為什么要讓這個家伙繼續這么戰亂,如果這個國家能統一,能發展的話……基礎的土壤豐厚了,你這個神,才能得到更好的供養。
供養你的人,都是一群窮的穿不起衣服的可憐人。
你這個神,又能得到多少供奉呢?
你為什么要弄死前面幾個想建立一個統一國家的首領?你完全可以收復他們,讓他們供奉你,跟你合作啊。”
陳諾說完之后,彭彭卻用復雜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然后,這個黑人緩緩搖頭:“你把我當成傻子,當成那種完全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土鱉了,是么?”
陳諾看著彭彭不說話。
彭彭冷笑:“我也活了很多年了,我,一個部落里長大的野小子,成長到這片土地的神!你真的以為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么?”
陳諾皺了皺眉。
彭彭轉過身去,從這個帳篷的角落里摸出一瓶酒來——陳諾看了一眼,忍不住眉毛一挑。
這是一瓶啤酒,而方圓幾十公里,就只有鎮子上和礦區聚居地有賣的。
這個家伙,曾經偷偷潛入過鎮子?
彭彭摸出一瓶來,隨手扔給了陳諾,然后自己又摸出一瓶,手指一彈,瓶蓋就飛了出去。
他對著瓶口猛灌了一大口啤酒,看著陳諾,不屑的晃了晃手指:“你把我當成傻瓜。你以為我沒讀過書,是么。”
說著,彭彭輕輕笑了笑:“你以為我是格里高利七世么?”
陳諾一愣。
啥玩意兒?
彭彭看著陳諾愣神的功夫,搖頭冷笑:“顯然,你以為我是一個無知的傻瓜,但同時,你比我更無知。”
隨后,彭彭緩緩道:“出身卑賤的鞋匠的兒子,成長成為偉大的教皇!他頒布的教皇赦令,凡一切以神權為尊!教皇永不受審判!唯教皇有權制定法律!一切君主須親吻教皇的腳!教皇有權廢黜君王……
哈,偉大的神權啊。
卡諾莎覲見事件,他讓不可一世的亨利四世,高貴的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光著腳站在雪地里等待他的召見,懇求他的原諒。他讓高貴的亨利四世皇帝,足足等了三天!最后跪在他的面前,親吻他的腳,請求他的寬恕……
哈,偉大的神權啊!
結果呢?
幾年后,亨利四世積攢了足夠的力量,發起了戰爭,最后擊垮了格里高利七世,最后他被驅逐,流亡異地而死!”
好吧,陳諾雖然歐洲歷史沒怎么太學過,但是大體也聽懂了彭彭的話。
彭彭冷冷道:“我讀過書!我甚至讀過歐洲人的歷史,他們的神權和王權之間的斗爭……所有的過程,那些書籍我都讀過。
我很清楚,一個強大的世俗政權,是絕不會容忍有一個高高在上的神權存在于他們的腦袋上的。
絕不會允許!
一旦世俗政權強大,那么就一定會壓制神權,讓神權退居幕后,乖乖的成為一個吉祥物。
神權如果想保持高高在上的地位,讓世俗政權乖乖低頭,就必須讓世俗政權維持在一個弱小的狀態!”
陳諾皺眉:“可你不是教皇——教皇不過是一介凡人而已。你是異能者,你擁有強大的能力,如果你扶持起來的政府最后試圖反抗你,你完全可以……”
“然后呢?打碎我扶持起來的世俗政權,然后重新來一次?在選擇一個新的,扶持大,等他足夠強大了再反叛我,我再打碎一次?然后……無限的輪回循環下去?”
陳諾明白了。
這個家伙只想保持自己的權威和利益——只要達到這一點,他才不愿意這個苦難戰亂的國家統一。
他不希望這個國家出現一個統一的強力的世俗政權。
所以……
他寧愿讓這個國家的子民,沉淪在戰火和軍閥割據的破碎世界里。
這個家伙……
不是一般的自私啊。
陳諾點了點頭:“明白了。
所以,你既不能離開這里去外面的花花世界享受,又只能在這里繼續當這些土著的神,同時為了讓他們乖乖聽話,你一次次的出手,打碎這個國家統一的可能和希望?”
彭彭傲然一笑:“我是神!我為什么要在意那些卑賤的人的死活?”
陳諾懶得評價這個叫彭彭的家伙。
不過,他的目的達到了。
他剛才說的是“你不能離開這里”。
不能!
不是不想,是不能!
而彭彭,似乎沒察覺到這種程度的試探,他好像下意識的默認了這一點。
以及,他無意之中透露了一個可能在他自己看來并不是很重要的訊息:我,一個部落里長大的野小子。
陳諾深吸了口氣:“好吧,是我冒犯了。我想既然大家都把話說得差不多了,那么我就可以告辭了。
你的提議我會認真考慮。”
“我也會離開這里——你不用企圖帶人回來圍攻我,我沒那么傻。
不過我最多給你三天,三天后,如果你還沒有離開的話,我會繼續對你們這些家伙行使上天的懲罰!”
好吧……一個狂妄自大,自比老天的中二病,同時還挺無恥自私的。
陳諾搖搖頭,沒再說什么,而是轉身離開。
從難民營回到鎮子里,進入市長府邸的時候,鹿細細就坐在府邸大廳的沙發上。
眼看陳諾走進來,鹿細細挑了挑眉:“找到那個家伙了?”
“找到了,這幾天的功夫沒有白費。”
“你應該接受我的建議,我們一起去圍攻這個家伙的。既然能找到他,那么這個機會錯過就太可惜了。”鹿細細皺眉道。
陳諾搖頭:“我實力沒恢復,沒辦法壓制他的空間能力。而你雖然具備了空間能力,但這不是你擅長的領域,你也沒辦法壓制他。我們兩人就算去圍攻,他也能逃得掉,無非就是大家打一場,浪費點力氣,出點汗,不會有任何有價值的結果。”
鹿細細橫了陳諾一眼:“那按照你的想法做,現在你得到了什么有價值的結果了么?”
陳諾磨了磨自己的額頭,低聲道:“也許算,也許不算。”
隨后,陳諾把自己和彭彭的交談內容說了一遍。
鹿細細聽著,也臉色越來越不屑:“這個家伙的傲慢和狂妄,比我們預想的更甚呢,老公啊不過他好像也不是一個徹底的傻瓜,還是有點腦子的。”
“他的傲慢,是因為他認為我們拿他沒有辦法,所以有恃無恐。他表現出來的行為,原來我以為是傻,現在看來,主要是因為狂妄和自私。”
“那么你覺得有價值的收獲,是什么呢?”
“第一,他不能離開這片土地。”陳諾微笑。
“嗯,然后呢?”
“第二,他曾經是一個部落里長大的野小子。”
“這算什么收獲?”
鹿細細搖頭:“每一個異能者,都是從普通人成長起來的,意外的覺醒的能力,然后成為了異能者。
許多異能者在成為異能者之前,都是非常普通甚至很草根的身份。”
“不是這么看的,如果淡出的說了他的出身,或許沒什么問題。但如果聯系上第一條,就值得深思了。”
鹿細細想了想:“你是說,他不能離開這片土地?”
陳諾嘆了口氣:“這個人,自私,狂妄,傲慢,而且冷血!他壓根不在意這片土地的人的死活,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保持他神的身份,為此甚至不惜出手幾次殺死了這個國家統一和消除戰亂的希望。
同時,通過交談中,我觀察到他其實很羨慕外面的文明世界——他羨慕外面花花世界里那些享受,他可不是什么神,他只是一個徹頭徹尾自私冷血無恥的凡人,只不過,這個凡人意外的掌握了強大的力量。
他很想去外面的世界,拿到更多的世俗的享受,甚至拿到更多的權勢和財富……他的眼神是瞞不過我的,他真的想。
但是以他這么貪婪狂妄無恥的人,卻不能離開這里。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個:如果他離開這個地方,可能會傷及到他的根本利益。”
鹿細細眼睛一亮:“他的根本利益……是……”
兩人異口同聲道:“他的實力!”
兩人對視一眼,陳諾飛快道:“他能成為這片土地的神,主宰,可以對世俗政權都隨意鎮壓,讓民眾懼怕他,供奉他……
唯一的依仗就是他的實力!
而他不肯離開這里,或者說是不能離開,無法離開……一定是有某個會威脅他的,甚至是危害他的原因。
如果這么想的話,就可以猜測出:他那么想去外面的世界,卻不能離開。
答案就只有一個了:只有留在這里,他才有實力,才是神!一旦離開這片土地,他的能力可能就會受損,甚至是被剝奪!”
鹿細細畢竟也是資深的頂尖異能者,飛快道:“所以……應該是有一個更高的存在?這個叫彭彭的家伙,他的能力不是自己覺醒的?是某個更高的存在賦予他的?而他不能離開這個地方……一旦離開,能力就會消失……”
“你的猜測有可能。但也有別的可能,比如某種奇遇,他受到了某種詛咒,或者別的什么。
不過,我順著你的這個猜測往下想的話……就有一種更可怕的可能了。“
說著,陳諾緩緩道:“一個更高的存在賦予他力量,能把一個野小子打造成掌控者!那么這個更高的存在,是何等的強大?
以及,這個更高的存在,為什么沒有露面?或者說,是不是,彭彭不能離開這里……是因為,那個賦予他力量的更高的存在,無法離開這里!”
陳諾越說眼睛越亮,但是語氣卻越來越凝重:
“一個被固定在一個地方無法移動的強大存在,強大到可以把凡人打造成掌控者!這種層次的存在……你和我都不行,甚至我仔細想了一下,種子也做不到,那么就只有……”
鹿細細也深吸了口氣,兩人看著對方,都是眉頭緊鎖。
只有……
母體!
符合這幾個條件的答案,是唯一的:
母體!
所以,彭彭是什么?
彭彭是一個部落里長大的野小子,無意中得到了一場奇遇,找打了一個沉睡在這片土地某個地方的母體分身!
從母體這里得到了強大的力量——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卻不能離開這片土地。
就像是母體給自己弄了一條……看門狗?
這么一說,好像就都能說得通了。
鹿細細忽然輕呼了一聲,她一把抓住了陳諾的手:“老公啊我想到了!
神宗一郎那個家伙……把我們騙到這個地方來,名義上是找第四種子,其實是欺騙我們……
章魚怪它……
它是來找母體的!”
陳諾面色平靜,眼睛卻看著窗外,皺眉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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