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船城的開市時間,一般都是從上午的辰時末到傍晚的日落時分。
可李軒他們拿到那枚拓影符的時候,就已經是酉時末晚七點了。然后從金陵到揚州,怎么也得用一兩個時辰趕路。
所以李軒等人哪怕再怎么心切于這一線索,那也得等到第二天再說。
而在散班之后,李軒先是讓李大陸打了個前哨。確定他的大嫂還未歸來,家庭戰爭也還沒有爆發,這才打道回府。
當天晚上,李軒猶豫再三,還是讓冷雨柔給他來了一遍摩天大輪轉,在鬼哭狼嚎了半個時辰后,才將一枚六道人元丹吞下腹。
應該是他的一身筋骨,被冷雨柔進一步的舒展,一身經絡也更暢通的原因,這次的效果居然更勝昨夜。
當李軒搬運完周天,發現自己胸前的綠斑小了那么一丁點,可能只有針尖粗細。可他還是非常的欣慰,他現在的壽命,估計已突破到三十六天左右,以后或者可以用月來作為單位了。
另一件讓他欣喜的事是,第二天清晨他與冷雨柔試招,竟然撐到了四十七招開外。
這位冷姐姐這兩天不知怎么了,以前給他喂招的時候,都是只守不攻的。可自昨日清晨開始,冷雨柔就轉換風格,她現在只攻不守,每每都是殺得李軒大汗淋漓,丟盔棄甲。一身上下被冷雨柔的劍身抽了好多次,到處都是青腫。
昨日李軒基本都是二十個回合敗北;到了今日清晨,李軒就能堅守到四十七招。
這是因皇宮那場虐菜,讓李軒更加自信。在馭勢的時候,也就更加的從容,更加的流暢,多了幾分揮灑自如的味道。
故而當李軒趕到城東的一個小碼頭,與彭富來他們會合的時候,他雖然全身都酸痛,脹痛,腫痛,可心情還是很歡暢的。
可到了這邊之后,李軒他就一陣發懵了,眼神猶疑:“羅游徼,這就是你說的帶我們混進去?不需要另外喬裝打扮什么的嗎?”
他聽羅煙的意思,竟是什么都不需要做,直接做客人的打扮登船就可以。
“這不是已經喬裝了?”羅煙也很疑惑,他指了指幾人身上的衣物:“都已經把伏魔甲罩在里面了,腰刀什么的也交給了小胖子攜帶。”
“誰是小胖子?”彭富來一聲喝罵。然后也皺著眉頭:“謙之的意思是,是最好再易個容,化個妝,改頭換面一下。我們在船城黑市這邊也算是小有名氣,被人認出來的可能性很大。”
主要是他們上了五次揚州船城,卻與人干了兩次架,差點就上了船城的黑名單。
此外這座船城的大小頭頭,也是頻繁出入于金陵城的各種風月場所,與他們是經常照面的。
而如今滿金陵城,誰不知李軒與他兩個死黨入了六道司,三個大紈绔改邪歸正了?
要不是這緣由,他也不會為登城令的事情為難。
“還有,你都沒有登城令,我們該怎么登船?兵器放在了我的乾坤袋里也沒用的,他們會檢查。”
羅煙稍作凝思,就驀然一拍手:“差點忘了!”
他從袖子里面掏出了四條黑布,給李軒他們每人發了一條:“把這個戴上,保準他們就認不出來了。至于登船令與兵器,你們也不用擔心,船上的人我都熟。”
樂芊芊傻傻的直接戴上,李軒則與張岳,彭富來三人互視了一眼,都是滿額頭的黑線。
張岳更是搖頭:“羅游徼,你大概不清楚。這船城上面,一般是不允許蒙面的。哪怕是那些不方便泄露身份的通緝要犯,邪道修士都不行。除非是背景深厚,與大船家相熟,有他們擔保的。”
然后張岳就見羅煙一言不發。笑瞇瞇的看著他,張岳見狀微微一愣,隨后就很自覺的用黑布蒙上了臉。
他心里暗暗驚奇,這位羅校尉的人脈竟是牛叉到這個地步了?這種事情,彭富來都辦不到。
如今彭家就有兩條七千料的大船在船城里面,是船城的核心股東之一,他們家也是揚州的坐地虎。
大約一炷香時間之后,一艘三層樓船緩緩停靠在了碼頭。
五人等到這碼頭上的人群都陸續登船,才走上了舷梯。然后他們果不其然的被一位上身赤裸,肌肉虬結的光頭大漢攔住了。
“五位客人,還請出示登城令!”
李軒見了之后,不由心緒微沉,只因這位船城的小頭目,算是他們的老熟人了。
之前李軒原身與彭富來他們在船上鬧事,就是被這位丟下來的。
尤其讓人糟心的是,這位的目光,正在彭富來與張岳兩人身上流轉著,目中透著一抹很強烈的疑色。
只因這兩位的身材過于醒目特殊,一個圓胖如球,一個身如鐵塔。
“老戴!”此時羅煙卻微微笑著與這光頭大漢打了個招呼:“是我羅煙啊,不記得了?”
李軒聽到這里,不禁心中暗暗一嘆,他已經預見到了結果,估計稍后就得被此人趕下舷梯。
他們已去過五次船城,可從沒見過這家伙賣過什么人的面子。從此人的綽號就可知道冷面戴三,說的就是這家伙,辦事從不講情面。
“什么羅煙!我”
光頭大漢一開始語氣很不客氣,可隨著他的眼瞳稍稍渙散,隨后就現出一絲了然之色:“原來是羅兄弟,你們這是要去船城?”
“正是!”羅煙抱了抱拳:“我們臨時要去船城做點生意,暫時沒能夠拿到登城令,讓老戴你為難了。”
“這有什么為難的?難得羅兄弟求到我頭上。”
光頭大漢在他身后眾多小弟錯愕的目光中哈哈大笑道:“不過這面巾必須取下來,還有,得檢查一下你們隨身攜帶之物。兵器與符箓之類,都可以存放在我們這里。”
羅煙卻又再次拱手道:“老戴,還請再行個方便!我這幾位朋友身份有些不便,不能被人認出身份。船城的規矩我都懂,保準不會有事。”
“這個我倒是沒問題,可后面船城那邊還得搜檢一次。”
光頭大漢明顯有些為難,可他的眸光恍惚了一下,就又哈哈大笑道:“行吧!誰讓我欠你人情呢。”
隨著他大手一揮,李軒等人恍如做夢一樣登上了船。
此時同在船上的客人,卻都如避瘟神一樣離他們遠遠的。
在沒有登城令的情況下還能夠上船,且還能蒙面免檢這幾人一看就是很有背景,搞不好就是什么絕世兇人。
李軒他們也沒有搭理這些人的興趣,幾人都各自在二樓的船頭處坐了下來。
而這艘樓船看似笨重,可速度卻是極快,并不遜色于當初李承基帶李軒他們去鄱陽湖的那艘烏篷船。
大約五六刻時間之后,他們就看到了遠處一座巨大的水上城市。
那全是由一艘艘巨船拼湊而成,一眼望去竟看不見盡頭。
等到靠幫之后,這邊竟也是一般的情況,負責檢驗客人身份的船城頭目也與羅煙熟識。這位幾乎沒有遲疑,就把李軒等人放了進去。
“還真的上來了。”過了舷梯之后,彭富來就在李軒耳旁小聲嘀咕:“這家伙到底什么來頭?感覺他的背景比你都厲害多了。”
他們三人的背景,自然是以李軒為首。雖然家中只是伯爵,可幾乎世襲操江水師提督,這在大晉朝中的地位,可比張岳家世代京營武官牛氣得多。
“是六道司的幼營出身,是六道司以前收養的孤兒。”李軒搖著頭:“不過選英樓評價這位人面極廣,熟知南直隸的黑白兩道。”
“竟是幼營出身?”張岳很訝異的揚了揚眉頭:“還真沒看出來。”
就在他們幾人偷偷議論的時候,樂芊芊則以震撼的目光掃望四周:“這就是揚州船城?真厲害,就像是真的城市一樣。我以前在書上看到過,可一直都無法想象。”
在她目光所及之處,整整一百八十多條三千料以上的大船通過木板與釘鉚連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座方圓至少五百畝的水上船城。
李軒也頗為震驚,盡管他的腦海內,已經有過這揚州船城的相關記憶了,可還是被這壯觀的景面狠狠沖擊了一把。
在他前世,其實有規模更恢弘的二十二萬噸郵輪,儼然是一座漂在海上的移動城市,可奈何李軒沒見過啊。
他一個月光族的法醫,連正兒八經的旅游都沒經歷一次。
其實這船城非常不科學,正常情況下早該被水流沖到岸上了,可這個世界多的是神奇偉力,不但讓這座城安安穩穩的航行于大江之上,他們踏在甲板上,還非常的穩當,感覺不到任何的晃動。
“也就這樣,據說南面海上也有一座船城,規模卻是揚州的二十倍。”
彭富來當先而行,輕車熟路的往南面方向走去:“出售那只金絲琺瑯金龍盞的,是船上的玄意居,那是南直隸地面最猖狂,最肆無忌憚的黑市商人。金陵城至少是有半成的贓物,通過他們代售。背后據說是鎮江的那位,一位修為十二重樓境,坐地分金的大豪。他們的玄意居開在許國公家的船上,這條船平日里都安排在船城的南邊。”
他又特意為樂芊芊解釋道:“這里至少有一半的船,都是屬于金陵各家勛貴的。他們不做生意,就只將船上的樓層租出去,就可日進斗金。”
就在彭富來說話間,他們已通過釘在船舷上的木板,連續經過了三條大船。
這個時候,李軒卻神色微動,看向了一側某個擺放在甲板上的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