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天元的到來,讓彭富來與張岳兩人都緊繃的心神舒緩了下來。后者當即咳血,渾身上下的毛孔也溢出血痕。
彭富來只是真元耗盡,張岳卻是以虎狼之丹,激發‘刑天霸體’,不可能不付出代價。
他原本還可強撐一段時間,可既然司馬天元已經趕至,那就沒必要再繼續動用這種損傷身體的法門。
司馬天元也沒讓他們失望,趕到后不超過十個呼吸。這一應刺客除了那紅衣女子遁逃之外,其余該死的死,該傷的傷。
不過這幾人選擇在距離朱雀堂不到一里路的巷道里面動手,都已心懷死志。幾個被司馬天元擊傷擒拿的,都在被擒之后的一刻時間死去,七竅中同時溢出黑血。
——竟無一例外的,都是提前在嘴里藏有毒丸,預先服毒了。
“這些混賬,還真是無法無天。”
司馬天元擔心李軒可能會再次遇襲,在橫掃了所有刺客之后,就沒有繼續追擊了。
一來他本身不擅遁法,二來那朱雀堂內已經掠出了數道身影,追趕著那紅衣女子而去。
“多謝校尉大人!”李軒感激的沖司馬天元一抱拳:“今日幸虧大人及時趕至,否則我等幾人的下場不堪設想。”
“恰好在附近的酒樓吃早餐,望見你們的求援信號就趕過來了。”
司馬天元隨后一聲嗤笑:“你也少來這一套,當我看不出來,這些人奈何不得你們。謙之你那一吼,真是霸道。”
“那是因他們還沒拼命,否則兩敗俱傷是免不了的。”李軒隨后神色微動,上下望著司馬天元:“校尉大人你這是?”
此時的司馬天元,幾乎就裹成了粽子。
“一點小傷,最多三五天就可恢復。”司馬天元的臉色發青,無比郁悶:“傍晚的時候我們接到線人密報,趕去與神慧血無涯他們干了一場,結果還是被他們逃了,還死傷了好幾人。可惡!如果不是我們的人手不夠,怎么會容那些雜種放肆?”
他說到這里,驀然發泄似的一腳狠狠踢在旁邊的一堵院墻上,巨力沖擊下,這堵本就千瘡百孔的墻壁轟然倒塌。
里面的居民,早就因之前的戰斗惶恐不已。當這墻一倒,藏在房內的女子立時發出尖叫。
司馬天元更加郁卒了,語含發泄性的說道:“閉嘴!六道司在此辦案,此間一應損毀,我六道司都會照價賠償。”
李軒不由與羅煙面面相覷了一眼,神色驚疑:“怎會如此?”
虧他還指望堂里能將神慧他們擒拿,這次的鎮妖塔爆炸案自可迎刃而解。
“他們從獄中帶走的兩名第四門大高手,已經恢復了七八分實力。我們沒想到他們會恢復的這么快,應該是動用了血食與某種邪道秘法。”
司馬天元苦笑道:“此外他們還另有高人,當時就有一位情報之外的第四門在場,之后又趕來了一位。我們雖然去了兩位中郎將,又請了張副天師隨行,卻只拿下了十幾個邪修。我現在都恨不得撕了石心這個雜碎,但凡仇副總管能出手,或者江含韻他們這些被看押的校尉可以來幾個,都不會落到這田地。”
李軒不由凝然,四位第四門的高手聚集于金陵周邊,加上一個至今都還在南直隸境內,行蹤不明的刀魔李遮天——這形勢是有夠兇險的。
“不過我們也非是沒有收獲,在神慧等人藏匿之地,我們發現孝陵的地圖。”司馬天元此時又好奇的看了過來:“對了,鎮妖塔的案子你查得如何了?聽說老頭子他將這樁案子,交給你了?”
李軒沒答話,他直接將他收到袖里的那張宣紙遞了過去。
司馬天元隨意掃了一眼,就微一蹙眉:“林嫂?甄神煉,沈知謀,殷若蘭,雷云,馬成功,李三思,你在懷疑老甄?他可不像會做出這等事的人,也沒有理由。”
“只是懷疑。”李軒搖著頭:“這個林嫂已死,最大的線索已斷了,你們又沒抓到血無涯與神慧,接下來得夠我頭疼了。”
“你速度快點!”司馬天元一點都不體恤,一掌重重拍在了李軒的肩上:“好歹先把仇副總管他們幾人放出來,這事就靠你了。”
李軒則是眸現異澤的看著前方,沉吟不語。
這次的襲殺雖然兇險,卻也讓李軒找到了新的方向。
之前的他,可能從始至終都陷入到了誤區。
“賤籍賤役?”朱雀樓的頂層,目盲老者微闔著眼,陷入凝思。
半晌之后,他才再次定目看向李軒:“幸虧被你提醒,否則老夫還被所謂的‘彌勒佛子’蒙在鼓中。你先下去吧,此中究竟我會使人查個清楚明白。李都尉,如今的當務之急,還是盡快將爆破案查個水落石出,請務必抓緊時間。”
李軒拱手一拜:“屬下明白。”
而等他離開朱雀樓,首先去的就是尸檢房。
之前在外面不方便,也不認為他能夠在尸檢中查到什么,可如今李軒卻懷抱著極大的期待。
依舊是從頭到腳,無比細致的反復搜檢。在毫無收獲之后,李軒又開始開腸破肚。
當林嫂的腸胃被破快,擔任助手的羅煙就捂著鼻子。
“這種毒,應該是牽機引?鶴頂紅的變種。應該是存放過久,毒性減弱了,難怪她服毒后又上吊。”
隨后她就發現李軒的臉上,流露出了異色。
“是發現什么了?”
“是有不小的發現,看看這胃里面的食物,這明顯是個好吃的主。她是案發之后凌晨丑時(夜01:0002:59)左右服毒自盡,而將這些食物吃下去,則剛好有三個半時辰。”
羅煙的眉眼微揚,現出了凝思之色。
李軒則將解剖工具放回了工具箱,同時結束了他的元衣術,微微凝神:“我們距離真相,現在就只差一步。”
等李軒從尸檢房走出來,返回鎮妖塔文檔室的時候,發現石心麾下的內堂人馬,正抱著為數眾多的文檔卷宗,從文檔室里出來。
李軒掃了這些人一眼,然后就疑惑的望向了站在門口的樂芊芊:“這是怎么回事?”
“他們說要查案,然后把我們調出來的文檔都強行調走。就連公孫都尉,也被他們帶走了。”
樂芊芊微嘟著嘴,不過也沒有太多的氣惱之色:“不過幸不辱命,案發之前,所有宣紙,硫磺與木炭的去處,都已經查得水落石出。我記錄了一份簡表,都在這幾張紙上。”
樂芊芊遞過來的幾張宣紙,也記錄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卻比之前幾堆山一樣的賬冊,更清晰明了得多。
“木炭的使用量很難查明,不過在昨日,我走訪了鎮妖塔所有的樓層。其中第四十層到五十六層,都反應說九月十七日當天,木炭的量稍有不足,他們不得不節省使用。”
“接著是硫磺,鎮妖塔內的使用量極大,一天就達到了三十石。不過最可疑的,卻還是這一項,幾只最近才送到塔里面的蛇妖。”
樂芊芊一邊說著,一邊將另一張紙送到了李軒的面前。
上面記載了這幾條蛇妖的來處,它們的經手人,還有硫磺與雄黃的用量。
李軒看著這張宣紙的同時,不解的詢問:“這是為何?”
當紙上的幾個人名入眼,李軒就眼神微凝。
“是硫磺的用量有點異常,要鎮壓蛇妖,用雄黃更有效得多。”
樂芊芊在紙上指了指,同時解釋道:“可我仔細查閱之后,發現他們不但調用了足夠量的硫磺,就連雄黃也拿了不少,是足以鎮妖蛇妖的量。所以——”
“所以在賬面上,我們看不出異常是嗎?”
“就是這樣!”樂芊芊點了點頭:“就比如這只五重樓境的紅磷蛇妖,他們拿了二石硫磺,又拿了半石的雄黃。可無論是硫磺,還是雄黃的量,都足以鎮壓妖蛇。可由于兩種東西,都沒有超出規定的量,總庫的管事也就批了。我們之前查賬的時候,也好幾次將這一節漏過。只單獨查硫磺,是看不出究竟的。”
“干得漂亮!”李軒一邊佩服樂芊芊的細心,一邊繼續問道:“那么宣紙呢?查出來沒有?”
“沒有?”樂芊芊搖著頭:“我雖然懷疑幾個地方有出入,事發之日,好幾個樓層的紙張被付諸一炬。很奇怪的是,有兩個樓層的妖魔作亂,明明不是很嚴重了。這些有出入的地方,我都給大人你做過標記了。”
她說完之后,就有些擔心的問道:“聽說大人你今天遇襲了?有沒有怎么樣?彭富來與張岳呢?他們怎么沒回來?”
“老彭陪張岳去藥房療傷了。”李軒笑瞇瞇的看著眼前的少女:“芊芊這么關心我?好感動。”
“說什么呢?”樂芊芊的臉稍稍一紅:“只是只是禮貌的問一句,下屬對上司的那種關心,你別亂說。”
李軒越看越覺可愛,本能的就想繼續撩,可隨后就發現羅煙正以鄙薄的目光看著他。
李軒隨即想到自己是已經定情的人了,不能這么渣,于是就強行按捺了下來,神色恢復肅穆:“芊芊你現在幫我再做兩件事!其一,查一查六道司所有校尉的家世背景,看有沒有與賤民相關的。”
樂芊芊的神色,明顯有些錯愕,然后她又聽李軒道:“再仔細查一查,看看我們六道司,還有誰可能接觸到鎮妖塔的結構圖。我記得之前羅煙說,二十幾年前鎮妖塔的下水道經歷過一次大規模的修繕,那些工匠的背景,你也得幫我查一查。”
樂芊芊愣了愣神:“我一個人嗎?”
“朱雀樓與明幽都的所有文書,都隨你抽調,總之盡快查清楚。”
李軒一邊說著,一邊往廚房的方向走去。有些情況,他得去那邊再確證一下。還有樂芊芊說的那些硫磺,也得實地去看看。
他將所有信息在腦海里再過了一遍后,感覺自己距離真相的鑰匙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