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現代世界那個已化為烈士陵園與四A級風景區的雨花臺,李軒現在身處的這個雨花臺,除了國子監外院這片建筑與周圍一些民居之外,其余都是荒郊野嶺的狀態,真沒什么可看的風景。
可李軒知道,陪女朋友游玩的重點不在于景,也不在玩,在于聊,在于撩。
他與薛云柔一路耳鬢廝磨,溫言軟語,說一些讓人肉麻的情話,現代世界的段子也是拈手即來,不多時就將薛云柔逗弄得面紅似血,又時不時的咯咯嬌笑不止。
李軒看薛云柔那嬌艷如花的臉都來不及,哪里還有心思去看周圍的景色?
可就在二人的氣氛漸漸旖旎,熱度漸增的時候,李軒卻聽旁邊傳來一個含著驚喜的聲音:“都尉大人,可算找到您了。”
李軒蹙了蹙眉,回頭看了過去,然后就發現一位白衣青年,正疾步往他們走來。此人赫然就是之前考場上見過的‘江左表率’甄煥斗。
這位滿含喜意的匆匆行來:“我已看過大人您的答卷,那十七位小數中的前十一位都能對得上。就不知后六位,都尉大人您是如何計算出來的?還請大人不吝指教!”
他說完之后,還朝著李軒深深一禮,一雙手都快揖到了地上。
李軒卻發現薛云柔不動聲色的把嬌軀往側旁挪了挪,稍微拉開了點距離。他不禁在心里一陣大罵,心想你這‘江左表率’,就沒點眼色么?沒看到我現在正有要事?
這太缺德了,不知道壞人好事,更勝阻道之仇?
考慮到在美人面前,多少得要一點風度,李軒只能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無非是用割圓法,與前人沒什么兩樣。”
“這不可能!”甄煥斗搖著頭:“不可能是割圓法,昔日祖文遠,將一丈圓徑分割為一億忽,耗時近年,才計算到小數七位。而甄某之父,更是窮數年之力,才計算到小數十位。李都尉你年紀不過十八,哪怕天資再好,也不可能花這么多時間去計算。一定是掌握了新的方法,才能一舉提升到十七位。”
李軒心想自己哪里算過?都是背下來的,他很無奈:“就算我掌握了新的方法,可是甄兄,如今天色已晚,不如你我另約個時日再說。”
甄煥斗神色掙扎,隨后就又一躬身道:“那么明日如何?我會備下一席酒與束脩,向都尉大人請教的。”
薛云柔不禁暗暗好笑,湊到了李軒耳旁低語:“這家伙除了號稱‘江左表率’之外,還有數癡之稱。你今天不給個答復,他會糾纏不休的。”
李軒也看出來了,這家伙是個較真之人,所以沒敢同意對方的邀約。
他所謂的改日再約就是應付之詞,根本就沒有踐行的打算,結果被對方打蛇隨棍上了。
他接下來稍一凝思,就問道:“甄兄可知泰西數字?”
“泰西數字”甄煥斗稍作尋思,就微一頷首:“都尉大人指的可是天方數符?甄某學過的,以之代替數字,使用起來更方便簡潔,卻不能用于賬冊。”
李軒微微頷首,心想你懂就好。他直接就召來了一根樹枝,在地上寫下了一行除了符號之外全是二的公式。
在李軒那個世界的十六世紀,數學家韋達首次用無窮乘積公式來計算圓周率,為后人打開了一扇大門。
“其中的π代表的是圓周與直徑比,√ ̄是根號。”
李軒針對后者著重講解了幾句,然后也不管甄煥斗聽沒聽懂,就拉著薛云柔往一旁走:“甄兄,你如果能搞清楚我的這行字到底是什么含義,也就能知道我是怎么計算圓周率的。告辭!”
他估計這公式一出,足夠這家伙鉆研許久了。
那甄煥斗果然眼神發愣,看著地上的一行奇怪數字,怔怔出神。
而在將甄煥斗擺脫之后,李軒就開始刻意將薛云柔往人少的地方帶。
少女對他的心思洞若觀火,她卻似笑非笑,心想自己哪能讓軒郎你這么快就得逞啊?
之前她是因擔心李軒心火太大,對他身體不好,又或是被哪個騷狐貍精占了便宜,所以不得已而為之。
可現在,既然那‘天瓊原漿’的禍患已解決,她才不會讓李軒輕易得償所愿。
男人這種生物,對容易得到的東西可向來都不會珍惜。
除非軒郎的壽命確實所剩無幾,否則怎么也得明媒正娶,三書六禮,八抬大轎娶她過門之后再做那種羞羞的事情。
可少女也沒抗拒,笑吟吟的隨李軒往旁邊的角落里面走。
那是位于國子監東側的一片桃林,在桃林之旁卻聳立著一株足需五人才可環抱的巨大樟樹,那樹冠似如烏云,遮蔽半畝之地。
李軒心中一喜,忖道這真是個極好的地方。他當即攜著少女的手一躍而上,來到樟樹頂端的一個寬闊的枝椏間。
“云柔你坐這里。”他將外衣解下,鋪在了樹枝上,自己則在旁邊坐了下來。
云柔則心中一暖,心想軒郎他真的與尋常男子不同。而等她坐下之后,才發現這里的視野竟是極好,大半個書院,還有外面的集市,數里之內的燈火,都可映入眼中。
而就在云柔放目遠望的時候,李軒抬頭望天,只見月黑風高,周圍一片黑漆漆的,也無人注意這里。心想這正是英雄用武之時,便悄然挪著屁股,貼近到了女孩身邊不到一指處:“云柔,你可還記得我們剛見面的時候嗎?”
“記得啊,就在許國公府。”
薛云柔察覺到李軒的小動作,卻只做不知:“記得那日,好像也是這般的天氣。那時你的眼里可沒有我,你還給我表姐做了一首詩——云想衣裳花想容是嗎?”
李軒尷尬一笑,然后就毫無異色的一手抱住了薛云柔的腰:“可那時的你在我眼中,就是落凡仙子般的人兒,可望而不可及。也絕沒想到,有一日我李軒有幸能得到仙子的垂青,抱得美人歸。”
薛云柔氣哼哼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就又感覺到李軒大手的溫熱,還有那逐漸加大的力度。她俏臉暈紅,一邊用手挽著發絲,一邊側目看向別處,卻是不動聲色的,就把李軒將她往懷里拉的力度給化解掉了。
李軒見狀,就心知自己還得加把勁兒,要吃掉這只腹黑的小狐貍,沒那么容易。
他接下來便嘆息道:“云柔你可知道?至今我都像是做夢,擔心這是羅煙給我制造的幻境,云柔你與眼前一切都只是夢幻而已。”
薛云柔聞言立即想起那實為女子之身,實力莫測,身份不明,與李軒‘心心相印’,‘心有靈犀’的羅煙。
她心里的危機感開始滋生,忖道自己真能等到李軒將她明媒正娶的時候嗎?
“只有握著你的手,才感覺這一切是真的。”
李軒很用力的捏著云柔的小手,他的神色無限感慨:“真希望這一刻一直到天荒地老。時光靜好,與君語;細水流年,與君同;繁華落盡,與君老。就這么一輩子陪著你,差一忽一毫都不算。”
薛云柔只覺心神震撼,又莫名感動,她兩眼怔怔望著李軒,不自禁拽住李軒的袖子。
“軒郎,你真的是這么想的?”
李軒猛點著頭:“這是當然,云柔你切不可懷疑我的真心,我現在最害怕的,就是怕自己做不到,一想到自己可能有負于云柔你的心意,就覺坐立難安....”
他沒注意的是,就在他元神深處,鼎內的紅衣少女正睜開眼,無數的血絲與飄帶往四面八方散開。
薛云柔則只覺自己的小心肝狠狠的悸動,可隨后又被幾把利劍同時扎入進來,她俏臉微微發白:“怎么會做不到?軒郎你可別這么沒自信。你的天賦,萬世難尋,最多一兩個月,就可入五重樓境。”
“即便五重樓境,也只能延命半年而已。總之我一定盡力為之——”
李軒搖了搖頭,他眼含深情的注目著薛云柔的臉,心想這火候差不多快到了:“我想要情定終生是你,細水長流是你,柴米油鹽是你,余生白首的也是你——”
薛云柔嬌軀微顫,她癡癡的與李軒對視著,心臟砰砰的跳動,看著李軒那俊逸的臉在不斷的靠近,卻做不出任何抗拒的動作。
她想自己明明是個心志堅定的人,也明明已經下定好決心的,可在軒郎面前,為何就守不住自己的心意?
完了完了,結果自己這次,還是得被軒郎他吃干抹凈嗎?軒哥哥他怎就這么會說情話?
就在兩人的呼吸漸熱,快要湊在一起的時候,樹下驀地傳來一陣中氣十足的咳嗽聲!
李軒心想這誰啊,又來壞爺的好事?
他低頭一瞧,赫然看見江母提著燈籠,面含訝色的立在樹下:“這不是小軒,云柔嗎?你二人怎得在這里?”
薛云柔當即像是兔子一樣往后縮了縮,只覺是尷尬得不行。
李軒則像是頭上被澆了冷水,一腦門的火氣都沒有了。
“伯母?”他萬分錯愕,一邊回應,一邊帶著幾分狼狽的從樹上躍下:“我是受權祭酒之邀前來,您知道的,我現在是他們的理學護法。倒是伯母,你怎的也在這里?”
所謂的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江夫人對他極好的,自己卻又舍江含韻而去,‘移情別戀’了,所以李軒是很心虛的。
“權頂天與你江伯父是至交好友,我與權夫人更是義結金蘭的姐妹,今日是應權夫人之邀,過來玩的。”
江母說完這句,就笑肉不笑的問:“小軒,你跟云柔怎么在一起了?是什么時候的事?”
“咳咳!這個”李軒看著江母,又看了看身后的薛云柔,然后撓了撓頭:“有一段時間了。”
江母一陣愣神,似乎震驚異常:“小軒,你對云柔可是認真的?”
“這個怎么說呢?”李軒雙手交握,兩眼望天:“嗯!陷進去了。”
也就在江母目光呆滯,薛云柔眼現喜意的時候,一位穿著從八品服飾的國子監助教,來到了這片桃林之外,他游目四顧,然后當望見李軒的身影后,頓時臉現喜意,匆匆走了過來:“都尉大人,我們祭酒大人有請,他讓您方便的話,盡快去明經堂一趟。”
他似看出李軒的疑惑,再深深一拜:“祭酒大人說是要我等務必請您過去,還讓我等轉告,說是事關重大,唯有都尉大人你才能處置。具體事由,您過去了自然能知道究竟。”
李軒正愁此間氣氛尷尬,不知該如何收場,他當即順勢下臺:“那我們就過去吧,別讓祭酒大人久等了。”
可就在他隨著這位國子監助教往外走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一步三回頭,飽含不甘的看著身后,那已逃離他魔爪的小狐貍。
心想下次再有這樣的機會,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了,且小狐貍的抗力也會更高,未必會像今天這樣,被他幾句言語打破心防。
可江母的身影,又讓他很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哪怕留下來,也是沒法得逞的,甚至會很尷尬。
而此時在桃林之外,江母與薛云柔則面面相覷,相顧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