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紅裳凝神細思了片刻:“梁亨此人如何處置,得由父皇決斷。不過京營的那些人,我可以盡量換一換。李軒你有什么好人選,可以推薦給我。”
說到這里,虞紅裳又斜睨著李軒:“此事到此為止,在梁亨居家期間,李軒你如果沒必要,就別故意招惹他,落人話柄。”
她知道李軒對于自己的敵人,是何等的狠辣霸道。
可梁亨到底是于國有功的當世名將,如果不能名正言順的將之除去,朝廷難免要落下一個‘苛待功臣’的惡名。
這會在朝堂中生出極大的風波,甚至可能后患無窮。
甚至李軒本人,也將付出極大代價。
“我知道。”李軒笑著回應:“你男人還沒蠢到這地步。不過我希望天子閉關的這兩個月,你得幫我把他壓在朝堂之外。”
男人?
虞紅裳聽到這個詞,就唇角一抽,眼現冷笑之意。
不過她接下來還是微一頷首:“只要我還是監國,他回不來。”
這事其實很簡單,將梁亨密會文武大臣一案盡量拖延就可。
虞紅裳初次監國,日理萬機,已經沒功夫與李軒閑扯。她在問清楚了太子暴病案與大將軍梁亨一事之后,就將李軒打發了出去。
李軒從太和門出來之后,一時之間卻感茫然。
這個時候,他本該去六道司衙門,或者中軍斷事官衙門辦公的。
可那邊有他的第二元神坐鎮,這具分神化體能力十足,精力充沛,比李軒本體可勤快多了。
至于他身邊的女孩,虞紅裳得處理政務;薛云柔去了北面主持獨石堡的法陣布設;樂芊芊正在衙門里面忙呢;冷雨柔一天到晚呆在她的工坊,無趣得很;江含韻正跟隨左副天尊,追查都城隍七毒案;
還有羅煙,不就在他身邊么?
李軒忽然感覺自己的時間,竟變得綽有余裕起來。
就連太子暴病一案,也初步水落石出。。他們只需逮住幻術師,還有李玥兒記憶里的女主人,此案就可了結。
他們甚至不許將之抓捕,只需要確證了此女的身份,就足以給天子一個交代。
景泰帝要的也不是證據,天子只是想要知道敵人是誰,他的怒火該向何處發泄。
可尋人這種事,李軒真不擅長。
他是在李玥兒的記憶中,找到了不少線索。可要想將她們與‘蠱母’挖出來,勢必得大規模的拉網排查,這事除了繡衣衛與內緝事廠,其他人都干不來。
六道司有這樣的能力,卻沒有這樣的閑工夫——
李軒唯獨對都城隍廟的七毒源頭很在意,可左副天尊將都城隍廟的內外都封鎖得很嚴實,一應的人證也被他掐在手中,完全不給他插手的余地。
李軒也不想用這慢悠悠的辦法去查,他有辦法直接打通幽冥,讓他們進入地府看看究竟。
不過這需要借助金瓶法王的力量,這位法王手中的圣器‘渡世金瓶’,加上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可以幫助他們破開幽冥。
薛云柔那邊好說,可金瓶法王卻需明日才能趕至京城。
此時朝廷的使團已經與吐蕃的諸法王,談妥了轉世之制。金瓶法王即將率領一個規模極大的使團進京,接受天子的‘金冊誥書’,從此定為永制。
這位還需配合朝廷,煉制兩枚‘金瓶’。
原本金瓶法王預定的行程是五天之后入京,不過在接到李軒符書求助之后,這位已經脫離使團,全速往京城進發。
預計至多明日凌晨,李軒就可以進入北京地府,看看那七毒的源頭究竟在何處。
李軒站在原地想了片刻,就帶著羅煙一起,轉向了紫禁城的北面,往那邊的萬歲山走了一趟。
他部下的神機左營一萬兩千將士,目前就駐扎在這里,居高臨下,控扼宮城。
李軒得去看看自己的這些部下現在是什么樣的情況,別等神機左營整個造反了,他這個上司都不知道。
說來慚愧,李軒出任神機左營提督已經有小半年的時間,可李軒去神機左營的次數,總共才不到二十次。每一次都是走馬觀花的看一圈,就匆匆離去。
景泰帝與首輔陳詢將‘神機左營’交給李軒統帶的目的,自然是出于對他的信任。
他們也是希望在某些時候,京城中有一支可以信用的精兵。
可李軒自問是沒有達到他們的期許,有愧于心。
幸虧目前‘神機左營’的狀態還不錯,誠意伯府根基深厚,底蘊充足。半年前李軒才剛調任,李承基就給他調來了一整隊,近一百人的‘家丁’。
這里所說的‘家丁’,類似于漢唐時的私軍部曲,由于衛所軍制的敗壞,糧餉欠缺。大晉朝的軍將不得不大規模的豢養家丁,彌補衛所軍戰力的不足。
他們除了充當精銳之外,還有一個作用,幫助他們的主人統攝全軍。
大晉朝將領對部屬缺乏控制力,也對麾下將領缺乏信任,這時候就會將家丁大規模的安插到基層,充任基層軍官,幫助將領掌控全軍。
這種情況,另一個時代的大明也有。明末的遼東大將李成梁,就擁有九千家丁,全都是無比精銳的具裝鐵騎。
大晉朝的‘家丁’雖然還沒發展到這個地步,卻已盛行于整個勛貴階層。
李承基調撥的這一百‘家丁’,就都是來自于北方邊軍的精銳。
由于北方衛所田地被大量侵占,許多軍戶當了逃兵,選地方大戶投靠。還有土木堡之戰,許多人殺出重圍之后擔心朝廷問罪,干脆當了逃兵。
李承基招攬的這些人,全都是武藝精熟,精通陣戰,有真本領的,統帶一個總旗五十人輕輕松松。
李軒又動用關系,將之前的南口關守備王源招攬了過來,擔任他的副將。
——這原本是不合規矩的,大晉的軍制講究大小相制。李軒可以大規模的安插基層軍將,可副將,參將,千戶等職,卻需朝廷委任。
可天子知道他事務繁忙,所以開了特例,允了他的請求。
所以李軒雖然不務正業,這‘神機左營’的一營軍馬,居然被王源他們操練得似模似樣。少保于杰幾次閱軍,都是滿意而歸,連續三個月的考評都給了‘優’字。
李軒到來的時候,王源正監督著營中前哨三個千總,練習裝彈射擊。
他們用得是新造的燧發槍,必須用最短的時間完成裝彈的過程,保證在一百息之內連續裝填十發才算合格。
旁邊還有術師坐鎮,消除槍彈開火的震鳴與硝煙。
李軒飛空凌至,身影直接落在了帥臺上。他眺望校場的同時微一揮手,示意旁邊的眾將無需多禮。
“很不錯啊!”李軒的眼神一亮:“比一個多月前又提升不少,基本都能在七十息內了。”
七十息內開火十次——這速度在戰場上已經非常可怕。
在李軒來的那個世界,英軍的精銳在近代用燧發槍開火,也不過是一分鐘四發的水準。
在這個世界,武修的身手更加敏捷,裝彈的速度也就更快。
王源聽了之后,卻笑著恭維道:“這都是侯爺的功勞,您想出的定裝彈藥,至少讓我們節省了一半的裝填時間。”
他語音剛落,旁邊的一眾軍將,都是一片的恭維之聲。
“正是,這定裝火藥真是奇思妙想,配合燧石發火,射速確實比以前增加至少一倍。”
“提督英明,此法如能推廣全軍,火槍大有可為。”
“一把燧發槍的威能,可以相當于四重境,專修箭術的武修。可我們培養一個合格的射手至少需要十年之功,一個槍手需要多久?頂多就是五個月的時間。”
李軒微微一笑,對于眾將的吹捧毫不在意。
這‘定裝火藥’之法,只是拾前人牙慧,沒什么好得意的。
古時火槍裝彈,不但需要動作迅速,還得把握好份量。火藥的份量小了,威力就小,火藥的份量大了,就會炸膛。
后來就有人想了個辦法,用可以迅速燃燒紙張來包裹額定份量的火藥。
這不但可以保證每次射擊的威力,還可大幅度消減裝彈的時間。
這也就讓一個火槍手的殺傷力成倍增加。
李軒繼續觀察,又親自走到那些隊列中,與那些將士交談。
片刻之后,李軒就皺著眉頭:“這膛線燧發槍,兵部那邊還沒送來嗎?”
線膛燧發槍的原理是在火槍里面刻印膛線,這可以讓燧發槍的威力與射程都大幅增加,更加精準。
王源就哭笑道:“被兵部給否了,軍器監說鑄造線膛燧發槍費時費力,他們沒有多余的工匠。神器盟則開出一把一千二百兩紋銀的價格,兵部說無力承擔。倒是侯爺說的那種插在火槍口上的軍刀,兵部已經讓軍器監打造了不少。”
李軒不禁眉頭大皺,他原以為這次朝廷發了一筆橫財之后會高抬貴手。
一千二百兩紋銀也不貴,在槍身上壓制符文,刻錄膛線,還需要使用特殊的鋼鐵。造價一千二百兩紋銀還是很劃算的,畢竟它的威力,超出了許多下品雷符。
李軒預計只需三千把這樣的火槍,就足以讓神機左營在野戰中匹敵幾倍數量的蒙兀騎軍,
“罷了,線膛火槍的事,我會親自找于尚書說的。”
李軒神色頗為無奈,他隨后又問道:“那么新的軍陣呢?你們可有什么想法?”
王源與在場眾將互視了一眼,這才抱拳道:“侯爺,在燧發槍口插上軍刀,就等同于長度八尺的長矛,這可以讓我們省下一些矛兵,這戰法肯定得變,可具體怎么變,我們還沒有想到萬全之法。
至于您所說的以空心方陣克制蒙兀鐵騎,我們雖然操演過幾次,卻不知實戰的效果如何。”
所謂‘空心方陣’,是近代火槍兵完克騎兵的戰法。
李軒正想讓王源帶人操演給他看看,就發現遠處一張信符飛了過來。
他當即探手一招,將這信符抓在手中。
隨后李軒的眼中,就現出了惑然之意。
這信符來自于彭富來,老彭讓他盡快回六道司見一個人。
那是李軒以前見過的一個熟人——全真七子之一‘劍雨’花神笑。
此人是為全真雙姬的另一人‘惜雪姬’來向他求助的,又似乎涉及到文忠烈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