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得了煉制“反吞雙子珠”的靈材“二相四序珠”之后,又在又在孔雀一族中滯留了一日,歸無咎翩然辭別。
孔雀一族倚為根本之地的大桑木,其果實所顯化的八十一處“大界”,九九對應,每一座城池之中的無形云塔,俱能連通九界。
而九大巨城之間,八十一處小界之間,又有傳送陣相連,如此經緯交錯,構成離體的架構。
歸無咎先返回“常樂界”居所,暫行收拾。旋即便遁入七色孔雀一族的巨城之中,從此處的傳送陣,傳送至青木城。
待從青木城的“蔭谷”秘地重新出現時,歸無咎已經又換了一副相貌。
此時他的面貌看起來普普通通,看似五官輪廓還算周正,但是無論如何與英俊搭不上邊。口、眼、鼻與面相,總有那么一絲瑕疵。
因為現在歸無咎的“儲真擬神陰陽雙鏡”之中,又多出了卜算士孔銓、精通煉器一道的孔節妖王、以及另外三位孔雀族人。
現在這幅面貌,就是由兩位在孔雀一族中罕見的相貌不如人意者——孔銓,孔節,加上一位不知姓名卻姿容甚佳之人,混合而成。
長短雜糅,果然湊成一個相當中庸的容貌,走在大路上,也不會有人多瞧一眼。
孔雀一族與建章門之間的傳送陣,始于一處名為“巨澤”的地界。而從“巨澤”到青木城之間,尚有七日路程。
歸無咎自青木城的大門穿渡而過。
此時“孟冬田獵”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年,但是青木城正門處的往來人口,卻只較田獵會前人數最密集的兩日稍遜一籌。歸無咎粗粗一數,便輕易地分辨出,往來此地的妖修種族,至少在二十家以上。
這就說明,此間遠不止是孔雀一族和周圍九族匯聚。
稍一思索,歸無咎便得出結論,如此繁盛景象,和當初九翼堂拍賣會的豪邁宣言大有干系。
對于尚余三百九十余載便有道途大爭的歸無咎而言,二百七十六年,的確已經相當漫長;但是對有著漫長壽元的妖族來說,尤其是那些對“定品之劫”尚處于懵然無知狀態的小族眼中,二百七十六年,幾乎等同于迫在眉睫。
為了能夠二百七十六年后的大聚會之中,爭得一絲機緣,遠近妖族,早早的就開始布置起來。
就在歸無咎走出青木城大門之后,忽地感覺有一絲不諧。
似乎心頭蒙上了什么陰翳,神識所感,盡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又趁機觀察,確定并無一人盯上自己。
若說有誰敢在孔雀一族的眼皮底下耍弄什么手段,的確是叫人難以置信。
歸無咎不肯勉強,思索一陣,隨即轉身返回青木城中,尋到一處幽僻地界,丟下了一枚拾遺書簡。
重新出得城池之后,歸無咎已經默默動用了一件法寶。所觀察的往來各人的面孔,也多出了一種別樣的韻味。
重新出了正門之后,稍稍行走了一陣,一個清脆的聲音遙遙傳入耳中:
“敢問這位道友,青木城中臨時洞府,租用一年,需要多少靈石?”
出言的是一個修為只在元嬰初期的妖修,功行也不算精純,立在距離青木城門戶二三里外,時不時攔截住往來城池之人,上前發問。
這位妖修青面瘦臉,身上一件略顯破爛的衣袍由白色染成微微發灰,倒是與他水準之下的功行相匹配。
被他纏上的人,也都是有幾分不耐煩。脾氣較好的,隨便出言兩句就打發了;遇到有些性子躁烈的,丟下一個白眼,理也不理就離開了。
畢竟,連租用洞府的費用都斤斤計較之人,那是窮酸到了什么程度?遇上這等人物,真是與之多說一句話的功夫都也欠奉。
“這位道友,請留步。”
這句話,卻是對著歸無咎說的。
此時這人距離歸無咎還有六七十丈遠,但是他一臉熾城笑意,仿佛冰河解凍,具有一種讓人難以抗拒的魔力,迎面走來。
歸無咎亦對他報以一個和善的微笑。
但是歸無咎的動作,卻與他臉上笑容絕不匹配,反而是異常的果斷,決絕!
下一息,歸無咎掌心之中,“云中正二”旋即浮現,一道醇厚清光自印中蕩漾;
下一息,歸無咎的身形,自青木城城門處消失;
下一息,一道堪稱恐怖的力量在青木城的城墻外蕩漾開來,其最中心處的草木人煙、五行之氣、看上去都是溟濛不定的一片;其實早已粉碎真空,連一絲毛發也完全不存。就算是這股偉力的最外圍,看似氣息卷動如風,已經與夏日熱浪相差不大;但若是哪一位元嬰修士被那氣浪粘上一絲,立時就能刮下身上一大片皮肉來,再難修復完全。
足足過了兩刻鐘,歸無咎立在青木城城墻之上,欣賞著自己的杰作。
一個直徑足有兩三千丈的巨坑,最深處約莫百丈有余,由中心到邊緣處逐漸收窄,像是在這地面之上,開掘出一個巨大的碗蓋。
這巨坑的創口倒甚是平滑,倒真的仿佛精心雕琢而成的一般。
至于周遭往來之人,幸未殞命的,其等畢竟有修為在身,總不至于如婦人一般狂呼亂叫。早已奪路而逃,不知所終了。
“歸道友這就把門中上真贈予的手段動用了?是否太草率了一些?”
在歸無咎身旁,立著一個身著黑色斗篷的中年人。他雖收斂氣機,但是身上五色元光的微玄形態,依舊暴露出他是妖王境界的存在。
此人名為孔蒂,乃是孔雀一族派遣出來,暗中護佑歸無咎之人。
歸無咎告辭離開,但是去時與來時相比,他身份變化太大;縱是僅有七日路程不在孔雀一族掌控之中,出于謹慎考慮,孔吾族長還是暗中遣人跟隨護佑。
不過孔雀一族倒并未與歸無咎言明,只恐明著說遣人護送,傷了他的顏面。
孔蒂領了族主之命,遙遙懸在后方十余里,以神識跟隨。
但是剛剛暗中尾隨孔蒂明明未曾發現任何異常,歸無咎就動用了如此激烈的手段。
反復權衡之下,孔蒂決定正面現身,表明身份。
“他的修為,看上去只有三寸;但是在歸某眼中的數值,卻是三尺。”歸無咎答道。
孔蒂妖王一怔,旋即反應過來,歸無咎說的是“燭靈巧目”這件異寶。
“就這么簡單?”孔蒂妖王詫然道。
歸無咎微微轉身,認真言道:“當然不是。”
“還有一個重要的理由——歸某剛剛心中泛起不好的感覺。”
見歸無咎鄭重其事的說出這么一個理由,孔蒂妖王“嘿”了一聲,竟不知如何開口。
歸無咎坦然道:“他戰力較我為高,難道歸某還需要與之較量一二,試一試以弱勝強的戰法?自然是以最簡潔徹底的手段,將其消滅。”
孔蒂妖王若有所思,道:“歸道友不像是個大宗嫡傳,倒像是一個流落已久、久經搏殺之人。”
不過他到底還是有幾分不服氣。
孔蒂妖王根基在六色孔雀一族所屬的巨城,并非扎根于大桑木八十一界之中的人物,那日也并未親眼見得圣祖留字的遺跡。作為修為更高的一方,自然不會對歸無咎有什么敬畏。昨日被孔吾族長喚去,鄭重其事地交代了這么一項任務,其實也并未太放在心上。
在孔蒂看來,門中天玄上真所贈予的保命手段,如此單憑心中感應,不分青紅皂白就將人轟殺了,著實令其不敢茍同。
孔蒂妖王也是有手段的。
他所修一道旁門神光,名為“篩影光”,罩住一處不大的地界之后,擅能還原本來;十二個時辰內,所歷人、事、物,無所遁形。
此時歸無咎動用的秘術氣息逐漸消散,正合自己動用此術。
他把手臂一揮,清光流灑,那巨坑中心,好似時光逆流。地基、人影,所有存在的殘片重新都聚合起來。
那一個年輕人的身影,宛如活過來一般,朝著歸無咎,面露笑容。他身上所藏之物,也都纖毫畢見,落入孔蒂妖王眼中。
孔蒂妖王忽地面色一變。
因為他看見,在這年輕人灰蒙蒙的衣裳之內,夾雜著一物。
此物半似空間袖囊,半似普通兜囊。其中所藏之物清晰可見,隨時可用;但是又被奇妙的空間之力掩蓋。縱然以他的修為之高,除非專門神意凝聚其身,才能覺察出不對。若只是泛泛的以神識感應,決計難以將他揪出來。
那是和孔雀一族的“焰珠”原理類似的寶物,極有肯能威力更強;數量足足有七千余枚。
不問可知,此物不藏在尋常的納物戒、乾坤袖囊中,而是精心布置于這奇妙的袖囊內,正是為了能夠瞬息之間將之全部引爆,又能躲過旁人神識探查。
這年輕修士,竟然是一位志在“以命換命”的死士。
歸無咎對于這些“焰珠”一類的寶物毫不在意。他對于自己的道緣感應,有著充分的自信。
他所矚目的是,這年輕人袖間,同樣藏著一個和“燭靈巧目”類似的法寶。
這也是此人有把握鎖定目標的原因。
“陰陽雙鏡”神妙萬端,連孔雀一族的妖王一不留神也被瞞過,想不到竟然會有這么一個破綻。
孔蒂妖王此時對于歸無咎是真心佩服了,誠摯言道:“孔某先護佑歸道友返回建章門。此事容某面見族主之后,再做徹查。”
歸無咎淡然言道:“不必了。是誰做的,歸某心中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