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大人上前一步。
而席榛子卻是立在原地未動。
姜敏儀搖了搖頭,道:“你們可是自恃如此打法,極契合自家道術,所占便宜較想象中為大?”
“不要有任何幻想,一起上!”
席榛子目光一凝,這才若有若無的跨出一步。
利大人動了。
掌心一聚,胸前隱有寶光聚合,一物流動,渾身氣機凝練一團,然后以及猛烈的勢頭爆發出來。
以神通道術而論,利大人此時的手段其實和二百余年前變化不大,因為他近年來的功夫都運用在破境近道境上了;但是確如姜敏儀所言,他的戰法用之于當前情境,的確是有莫大優勢!
利大人之法門,是為丹元九振,嚴格意義上說是霸道直接的硬拼法門,不閃不避、直來直去。
在自己之法力規模較對方強上一成上下的情況下,如此斗戰法門,等于將自身優勢發揮到極致!
席榛子也動了。
兩枚若影若現的符箓,似乎一閃而逝,化作一道魅影。
席榛子原本便是清冷肅穆之性,和姜敏儀有三分相似,只是偏于平靜、少于肅殺而已。那兩枚符箓一動,她的雙眸氣象又“冷”了三分,幾乎有三分塑像的味道。
同時二指向前一點,一道混凝樸實的氣機,直刺而去!
如果說利大人的“丹元振本”之法擅長倚強凌弱,是一眼可見的;那么席榛子的斗法路數契合眼前場景,卻甚是隱蔽。
席榛子作為圣教第一個成就圓滿境界的人物,其本來的第一號假想敵對應,是隱宗荀申。
應對荀申道術的千變萬化,席榛子這里成型的法門,名為“一氣貫穿、應力等分”。
此等法門,一擊擊出之后是強是弱,其實處于不定的狀態;唯有精確感知到敵手力量之強弱,此法才會隨時變化。
按理說這一法門從容如此,只有自己功行明顯高于敵方時才能施展;倘對上勢均力敵的對手,等于白白讓出了先手,尚未作戰,自己已先處于被動之中,是斷不可行之策。
但圣教的上乘符道法門和席榛子的心意功夫相結合,卻達到了“同時”的境界。
在本心堅凝和隨機應變之間,達到了最佳的平衡。
平手對敵,亦能后發制人。
用在此時此刻,這戰法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感應到姜敏儀用多少法力,己方法力便略略增加一線,如此即可永遠把握主動。
這前后夾攻,勢頭極猛。席榛子、利大人念頭轉動,倒要看姜敏儀如何應對。
姜敏儀卻只以最簡明之法應對——
前后遮擋,拳拳凝練;分襲兩端,攻守各半。
這是最直接也是最強硬的辦法;也是表面上看去最不可行的辦法。
果然。
二力一交。利大人那仿佛磅礴云霧的氣機,既雄且撞,立刻就將姜敏儀的來力化去,而他自己的余勢未盡,依舊有三成真力。
席榛子的指尖流淌的一道紫氣為姜敏儀所截住之后,亦有微妙變化。
但是這只是最樸素的法力成束之法門;但是只要姜敏儀的應對之力弱于己,無論是弱一分,二分,還是三分,這一線法力就會以均等的速度朝著姜敏儀吞噬過去。
看似樸素,其實卻是不知多少精妙神通的破法。
從格局上看,席榛子境界明顯要較利大人為高;但此時此刻卻是作為利大人的輔助。只是這輔助極為堅實,不可輕易置之不理。
如此約莫百余息之后,利大人的“丹元九振”用到了第四擊。
到了這一擊,他前番積累的優勢已經徹底明朗化,倒卷逆流的洶涌法力已不可遏制的凝練成完整一擊,和利大人的最后一擊混同,如若虛空一拳,落在姜敏儀身上。
一身悶響之后,灼熱氣機四溢。
利大人、席榛子對視一眼。
從表面上看,這一擊并未落在姜敏儀身上,而是距其三尺遠近時被一道無形光罩擋住了;但二人均知,這無形光罩,其實就是姜敏儀本身武道精神的化身。從根本上看,和姜敏儀以肉身接下利大人的這一擊無異。
利大人、席榛子二人神意流動,心照不宣。
這又成了判斷力的游戲。
看似二人已大占上風,但是除非新近創制的道術,否則當世頂尖英杰,每一人的道術都沒有秘密可言——姜敏儀分明是有一種奇妙的復原之法的,似乎是以她擊打陣門時所用的四方大印為倚仗,和席樂榮的蟄眠之法異曲同工。
只是,任何這樣的“復原法”,都有自己的上限。
只要自己的攻擊力極度溢出,超越她的“復原”極限,那么便是自己二人勝了。
利大人作為主攻,心中反復推演。哪怕再如何高估姜敏儀的戰力,她也最多抵擋到第七擊。
而他的丹元振本之法,可是有九擊機會的。
第五擊落下,姜敏儀面色一白。
第六擊落下,姜敏儀氣機明顯紊亂,一升一降,浮沉不定,宛若紙鳶一般緩緩飄蕩而退,似乎已經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能力。
利大人、席榛子目光一接。
席榛子的神通手段,驀然變成絲線纏連,縱橫交錯而成網羅,將姜敏儀的退路完全封死。
利大人卻是氣機一振一擊、在振再擊、三振三擊……
竟是在倏忽之間,將最后三次機會全部用完了!
一旦遇到機會,就全力出手!
這也是防止姜敏儀漸次動用復原手段,又或者時隔一二百載,她那復原秘法又有什么新進益的最激進打法。這三連擊只需要落實,那么姜敏儀的復原術再高明到何等地步,也不可能翻盤!
姜敏儀果然無力反抗。
絲線纏住之后,這剛健雄渾、豐沛無極的三下重擊,果然有非同尋常的氣象。
因為利大人距離圓滿境界一步,不論英杰輩出的今世,考諸前古各個時代,也是極為杰出的人物;而最頂尖的人物,通常不會拿自己的道途開玩笑,在破境過程中往往極少與人交手。
至于九宗諸真,從前破境皆在琉璃天中,想和人交手也沒有機會。
似這般“明顯較元嬰境強上許多、但是較之近道境又更像元嬰境”之人全力出手的景觀,說是亙古罕見也不為過。
力出一半,似乎看到姜敏儀抵敵不住,已然化作血肉模糊的一團;
全數灌注,姜敏儀四肢百骸似乎已是節節崩散,徹底灰飛煙滅。
利大人似乎大感意外,旋即面上浮現出一絲疑惑。
對上一位圓滿之上境界的近道境,他們的護身之寶未必能發揮效用;但是姜敏儀降低法力和他們交手,她的護身手段是一定能發揮效用的。
依照利大人、席榛子之意,迫使姜敏儀或主動、或被動的動用了護身之寶,就算他二人勝了。
一位圓滿之上,對自身防御力估計有差,意外亡在這里?
想一想也覺得不太可能。
席榛子驀然抬首一望。
姜敏儀固然已經是灰飛煙滅,不留形跡;但是遠近內外的“煙塵”中,卻莫名傳遞出一種“劍意”。
飄忽流蕩,若遠若近。
百丈之外,一個幻影緩緩走到近前,線條勾勒逐漸清晰,正是姜敏儀。
而先前所擊碎者,竟只是一具分身而已。
利大人、席榛子面色一變。
姜敏儀并未有借法外物、構建出歸無咎、秦夢霖、黃希音那一層次的分身手段;方才那幻影,正是歸無咎在她身上寄托的那一道空蘊念劍劍意。長久蘊養之后,不難將其顯化成本來面目。
姜敏儀淡淡道:“我并不擅長用計謀取勝;今日之局,只是順手為之。說到底,還是大勢在我,故而二位將如何抉擇,都是隱然映照心中。”
空蘊念劍擬形極妙,姜敏儀的斗戰法門一貫直來直去,極少動用計策。這都是方才的“替身法”成功的原因。
但其實單憑剛才一道替身法,遠不足以取勝,只是聊作消耗而已。
若是利大人第四、五、六擊稍稍緩慢一些,多留下間隔觀察的時間,那么那“分身”劍意的精密完整被打破,就不難窺破破綻。甚至于到了決勝關頭,利大人的七、八、九擊不必一口氣施展,只要一擊下來,那劍形崩塌便到了肉眼可見的地步。
如此一來,利大人依舊能保留兩度法力復原的機會。
仔細經營,利用法力優勝的條件,未必不能一戰。
但是他卻選擇孤注一擲。
姜敏儀似乎已然把握住了利、席二人的心意,隱隱猜到了他們面對此境此境下的抉擇;所以區區一道劍意分身,騙盡了利大人的全部底牌。
姜敏儀緩步上前,正待出招收拾了二人,忽然眉頭一皺。
既往的斗戰之中,雖然利大人、席榛子也并未勝過隱宗一方嫡傳;但是其表現出的戰力和潛力、道行進益速度,依舊大有可觀之處。如今雖然大勢在我,但這一戰若就這么結束了,這兩人尤其是席榛子,表現似乎低于自己的預期。
同一時間,利大人席榛子面上的驚訝,完全收起,化作一片平靜。
一個巨大的藍色光球,毫無征兆的浮現出來,放出璀璨光華。
ps:這章寫的時候有點注意力不集中,回頭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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