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環抱,一個深邃峽谷的邊緣,前出一方空地,托在云中。
鐵珂雙目沉凝,直視前方。
而南宮伯玉,卻不見蹤影。
須知這峽谷之內,一貫是云氣繚繞,不辨天日;但是此時此刻,卻是厚重凝實的烏云覆頂之象,時時有雷聲和異樣星芒落下,筆直墜落于于右側山巔的最高處。曲折迷離之中,隱約可見到一個人形。
這意味著什么,已是不問可知。
足足持續了三日時間,此間異象終于消散。
那山巔之上任意驟然寫實,然后輕輕向前踏出了一步,已是和鐵珂面目相對,相去不過十丈。
但是原來二人大致相若的氣機,卻是明顯的輕重顛倒——眼前的南宮伯玉,巍巍然凝立于天地之間,似乎和面前的深淵峽谷合二為一,萬古不磨。
鐵珂定睛一望,瞳孔卻是一縮,神意明顯收緊了三分,眉頭之上也浮現出微不可察的淺淺皺紋。
南宮伯玉卻是呵呵一笑,仿佛無所介懷的言道:“鐵珂道友不恭喜我破境功成么?”
此言一出,似乎別有一種曼妙輕盈、玄機無窮的味道。好像是說出什么話,雖然這一瞬間你是聽得清清楚楚,但下一刻就在你耳朵中鉆出,再也摸不見蹤跡。
鐵珂眸中這才泛起光華,詫異道:“原來你是……”
南宮伯玉輕輕一頷首,認真道:“得失相參,利大于弊。綜合算來,決然不遜色于費難。”
鐵珂松了一口氣,這才舒然道:“恭喜。”
自費難破境之后,其詳細經驗、心得,自然會與南宮伯玉二人所分享。南宮伯玉破境所用的主要“照影”,自然是李云龍無疑了。
李云龍和席樂榮,生前功行是在伯仲之間。
但是相比于費難和席樂榮之間的因果連環、真我相契,李云龍與南宮伯玉之間的契合度、關聯度,明顯要差了一些。其實荊柯作為旁觀同道,也有一分疑慮,南宮伯玉通過此法破境,能否盡釋其用,達到超越——至少是不亞于在紫薇大世界本土破境的效果。
方才南宮伯玉剛剛出現,荊柯卻是心頭一緊——因為他明顯感受到了一種“克制”的意味——這說明南宮伯玉并未達到費難那種和主要照影“身我不二”的境界;依舊與此間尋常近道修士一般,有一個克服與和諧的過程。
但南宮伯玉出言的一瞬,荊柯驀然發現,那一念玄機,微妙非常。
原來,南宮伯玉竟是接著破境近道,一舉窺見真流!
這可是絕大的一步。
雖然作為歸無咎的弟子,再加上他的絕高資質,絕大多數人相信,若無意外,他終究能突破這一步;但是來得如此之快,依舊是如真似幻。
單單是突破的幅度之大,還要在費難與席樂榮的融合之上。
當然,這也是因為南宮伯玉先天根基在費難之上的緣故。從前根基,費難較之南宮伯玉相差甚多;經由與“席樂榮”照影相合,完全彌補了根底欠缺,充分孕育了踏步圓滿之上的準備工作,同樣是莫大的收獲。
南宮伯玉不緊不慢的道:“單論‘和諧’二字,我不如費難。但是道術幽玄,難以逆料。以心映照,反而能夠將不可能打通之處貫通之。我所持之道,與龍族為李云龍準備的壓箱底手段,你是知道的。”
鐵珂想了一想,釋然道:“原來你的信心在這里。”
道術之玄,幽微難測。
南宮伯玉之所以信心十足,李云龍就是自己受之無愧的“照影”,緣由就在于他最終自赤魅族所得的鎮族秘法,所通的終點,是唯實唯理真流大道;而龍族“神變”之法的終點,亦是此道。或許二者之間,冥冥之中有一種牽連。
一旦破境嘗試,果然如此。
南宮伯玉與“李云龍”的結合,相當于妖族最頂尖的勢力,在“唯實唯理大道”探索上的大集合,匯集一切元素,堅牢無比,再也無隙。
更絕的是,通過此間破境的“二影競合”之法,其效用之佳,卻是其余任何法門所不具備的。
哪怕在現實之中,歸無咎將龍族的《神變三轉》之法完全推演出來,交由南宮伯玉之手,令其同參二法,效果也不能與現在相比。
因為龍族與赤魅族的推演法門,入手門徑、成道路數有絕大的差異,其中頗有不相容之處,入于此則不能入于彼,令你終究難以全取。
而此時這破境近道的奇妙履歷,所得的已然不是具體的“法門”,而是將李云龍曾經修道所體驗的細節,以另一種與南宮伯玉契合的法子復現出來,填充進本人道術之中。等若一個最高明的粘合劑,令他兼具二法之妙。
原本南宮伯玉暗自估量,自己參悟赤魅一族秘典,最終動用“血脈焚神法”貫通真流,至少當在五百載之后;但是在此間破境的一瞬,因本人所持之道法驟然圓滿,他竟是一舉施為,順利無比的達到了圓滿之上、真流大道,中間沒有一絲窒澀。
南宮伯玉忽然神色一正,道:“在那心意識海之中,我也曾仔細辨認。除卻用盡的席樂榮分身、李云龍分身之外,‘圓滿之限’外面,的確是沒有同等層次的存在了。”
鐵珂面上卻并不見沮喪,只是平靜的點了點頭。
這個答案在意料之內——畢竟費難不曾突破謎關則罷;既然突破,看漏了的概率,本來就微乎其微。
況且,以鐵珂自己的見識閱歷,也不曾聽說過紫薇大世界中,除了李云龍、席樂榮之外,有哪一位圓滿之上的道境人物意外亡故了。
如果不是因為他此行是妙觀智大魔尊親自指引,那他幾乎要懷疑來到這赤界,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鐵珂忽然一笑,淡然答道:“前方必然有路,容我仔細思之。想來用不了多久,必有答案。倒是南宮道友你,既然破境,當可正大光明的前往那處地界,立下名號了。想來用不了多久,星盟之內的人物便會前來邀請。”
南宮伯玉點頭道:“我意也是如此。”
心禪庭。
如今陰甘牧閉關不出,門中事宜,便以其余三人共治。但話雖如此,管事的十有八九都是北澤侖;津雙焰、時丙西二人,卻是少理俗務。
此時此刻,時丙西在自己修持的山峰之巔,一座四面洞開的樓閣中,遙遙眺望。
目力所及,正好能夠看見映照北方天穹的碧影。
在心禪庭四大上真之中,陰甘牧根基最深、又身負“第一個成就近道”的因果;二影競合之主體對象,又是僅次于超脫于外李云龍、席樂榮、“圓滿環中稱第一”的顯道道尊,故而明顯領先其余三人一籌。
但這并不是說陰甘牧便是處處領先,其余三人無一處能及——事實上,其余三位也非俗流,同樣各有所長。
譬如以“融洽程度”來說,陰甘牧雖然眼力高明選中的顯道道尊之遺影,但是二人的契合度明顯有待提高,他感受到的“心意克服”的緊迫感,也明顯較為強烈。在這一方面最強的,卻是時丙西。
時丙西口中雖不曾對外人說,但是心中卻明白無比,自己心意從容,窒澀較少;修持進境極快。尤其是近一年來,已然臻至仿佛無隙的地步。
這一日,時丙西驀然心中涌起“靜以處默,遙觀碧影氣象”的念頭。他精神一振,這分明是自己心意圓融到了一定高度的征兆。
天下第一個近道境歸了陰甘牧;若是下一重境界自己能成第一人,所負因果必然更盛!
但是仔細望了一陣,時丙西卻忽然皺眉。
他似乎隱約發現,這“碧影”似乎小了一圈。
按理說,有了這個發現之后,他應當立刻趕過去,查看端倪才是。
但是時丙西心中卻莫名涌現出一個念頭——不是“碧影”變小了;而是其漸漸“遠離”了。
這個念頭,原是極不合理。
因為“碧影”并非真的如目力所見,是一件三五十里之外的物事;其真景之遙遠,距離心禪庭何至于億萬里。只是因為極玄妙的原因,呈現仿佛近鄰的面目。猶如星辰之遠近,雖有懸殊變化,但大觀總是一致。
如果在這種前提下能夠看出其大小變化,那不是挪移數千數萬里的事,簡直是不知多劇烈的大規模變化,星盟一方早就該發現端倪了。
可是可念頭呈現,雖不合理,卻是遏制不住。
時丙西按捺不住,立刻駕起遁光,縱身一去,節節頓挫。不過須臾功夫,已然出現在了“碧影”之前。
柏茹溆上真見有人來,立刻迎了上來。
識得來人是心禪庭時丙西,柏茹溆真君訝然道:“似乎輪值之期尚未足夠。不知時丙西道友有何貴干?”
時丙西卻不與他答話,止步身形之后,立刻便是低頭一望。
柏茹溆見時丙西如此無理,既不說話,甚至不與她有目光接觸,而是自顧自的行事,心中不由略有不悅。
正要出言質問,只見時丙西深深望了自己一眼,似乎確認了什么;然后伸手一指下方,道:“道友請看。”
柏茹溆低首一望,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極為陌生的景象,不由徹底愣住。
ps:2月1號是第80章。二月份到現在因為開工什么的少更的填平了。之前一月份生病什么的,以后看情況慢慢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