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荒無人煙的山谷之中,“令狐去病”緩緩前行,身形逐漸隱去。鼷
這山谷看似并非絕險之地,但是其中曲折迷離,猶如最上乘的陣法。偏偏其意象法乎自然,哪怕功行臻至近道境界,自以為能夠自由進出,其實卻難以發現,其實山谷中有三四個方位,是自己無論如何行走也難以走到的。
這就是令狐去病選擇的破境之地。
到了子夜時分,令狐去病盤膝灑然落坐,微微閉上雙目。
只這么從容的一坐、一閉目,前后沒有任何間隙,他已然晉入了“心元識海”的內景之境。自外間看來,原本炎陽朗照的天地,那極厚的云團仿佛魔術一般已凝聚在頭頂,并有細雨絲線落下。
恍惚迅捷,幾乎令人懷疑此間景象原本就是如此。
且這山谷別有玄妙,雖然此谷遠不足以籠罩萬里,但是自外間遙遙看來,卻將最關鍵的云氣中間的絲流墜落的意象遮擋住了,倒像是尋常的山霧云雨一般。
如此從容自然,為赤界之上開天辟地以來所無,就是費難、南宮伯玉等人破境之時也大為不及。鼷
這倒不是說令狐去病境界在南宮伯玉等人之上,而是他劍靈化身的獨有特性。
內景識海之內。
令狐去病神思活躍,四處觀望,感受著莫名的玄音律動,瀚海浮沉,好似感受到一種由衷的喜悅。
隨著神意移動,所注視之處,一切無形玄音都以極快的速度凝成星辰,正面觀照,其中人影豁然可辨。
這個審查過程的迅猛絕倫,同樣是首屈一指。
不過當他神意掃視一遍、歷經所有星辰之后,目光中卻露出疑惑之色。
又平心靜氣感悟了許久,再度遍歷一切星辰人相,只覺其俱大為平常,并沒有值得自己選擇的目標。鼷
須知歸無咎本體和這劍靈分身之間,雖然能夠點化玄機,產生一種宛若兩界魔道四典相通的律動,但這其實是一種玄之又玄的“點撥”,除了自身覺悟本來之外,尚難以傳遞具體信息。“令狐去病”也是出于直覺,省悟了自己的際遇與目標,確信自己到了破境之時。
但這些歸根到底都是他自己的“領悟”,而非接受到了明確的指示。
又過了一陣。
令狐去病神意遍歷,只覺眼前景象豁然一張!竟爾一舉跳出三界之外,達到了和費難等人相同的“圓滿之上、大小識海”的知見。
須知此時此刻李云龍、席樂榮等人的殘影,早已煙消云散了;在失去具體的存在標的之后,再行領悟那“圓滿之外”的內景世界,難度不知道大了多少倍。但是令狐去病依舊在一個時辰之內突破至此關。
當然,這里并無任何收獲可言。
更大的空間,依舊是空空蕩蕩;以令狐去病察知幽微的本領,若是有龍云、風青這一層次的隱秘照影,也同樣能夠清晰發現了。只可惜,并沒有。鼷
若是旁人遇到這樣的情境,哪怕道心再是堅凝,也必然會感到少許壓力,亦或者為退路計,大約要先在萬千品質稍差的“備選”之中矮子里挑高個,選擇一個以備不虞;但令狐去病卻是劍靈之體,并無煩惱。當即左顧右盼一陣,只是懶洋洋的神意蟄眠,靜靜等待而已。
若是等候三日三夜,功行將散之時依舊沒有收獲,那也是理數如此。
時光推移,兩天半之后。
令狐去病眼前驀然一亮——
果然是發生了變化。
眼前之所見,一切星辰內景虛像,竟然模糊了起來;令狐去病居然隱隱約約,見到了外間山谷的景象。
內景識海與外間具象之間從來是猶如天塹,完全封閉;從未聽說過有人能夠兼通內外的說法。鼷
不止是如此!
令狐去病感受到自己的真身“立”在內景識海世界之內;而外面的世界,這一方山谷,卻在快速縮小。這縮小的速度,并非世間任何道術所能及。大約四十九息功夫,下方已是灰蒙蒙的一片,約莫半畝大小,邊界分明;說是一張巨大的幕布也好,一塊田地也罷,混雜著精微氣機和塵土的翻滾,令人神動。
尤其支離錯亂的是,這一塊畝許大小的“幕布”明明并不平整,但是其莫名涌上心頭的第三個意象,卻仿佛是一面鏡子!
令狐去病稍一思量,已是心中了然——
這分明是縮小了無數倍的“赤界”本體。
這半畝大小的赤界,以一個特殊的偏轉角度緩緩轉動,周而復始。
令狐去病似乎感受到了,這是以一個奇特的法門,吸收著完全不可見的“力量”和“律動”。鼷
這個變化一旦開始,又引發了視角的微妙調整。原先在令狐去病的知見之中,眼前世界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心元識海;一個是赤界縮微之象。二者各自占據了一半左右的空間。
可是當這“律動”開始,這方世界明顯擴大了十倍不止。似乎心元識海加上整個赤界處于一方幽微空間之內,只占據了這片空間約莫百分之二三大小的一個小角落,蜷縮于東南一隅。
而西北方向,卻是一個巨大的幽影,既熟悉又陌生,看不見邊界。
似乎這奇特的“吸收”,就是針對西北方向的莫名幽影背景而來。
令狐去病只覺得自己心中,莫名多出了許多奇妙的認識。
無限玄理,皆在其中!
這樣的變化,延遲了一刻鐘左右。鼷
然后當變化歸于中止之時,眼前所見卻并未恢復原狀——約莫數息之后,這“赤界”本體似乎生出一種奇妙的反饋之力,從坑坑洼洼的地陸上,忽然泛起許多拳頭大小的泡泡,晶瑩光澤,扶搖直上,竟完全無視心元識海和真實世界的真幻不同,徑直進入!
這樣的泡泡愈來愈多,愈來愈密集。
最終在內景識海之中,所有的泡泡合二為一,凝練成了一個星辰規模的巨大“泡泡”,然后搖身一變,竟成了一顆真正的星辰。但此星呈現金色,卻是和其余所有的律動星影有所不同。
這一過程完成的一瞬,幽影部分、赤界部分快速的淡薄消散,好似又回到了正常的破境近道境的內景所見之世界。
而這顆新出現的星辰,分外明亮,超過了其余所有星辰照影。
令狐去病眸中,光華閃亮。
他的眸子里清晰無比——鼷
這巨大的星辰之上,浮現出一個人物的影子。
陰甘牧!
準確的說,和陰甘牧有九成相似;另外半成模模糊糊的細節,卻是顯道道尊的遺風。
令狐去病輕輕一嘆,然后搖頭搖頭,鼓掌三聲,道:“昨日方知我是我;今日才得世界真。”
從近乎于渾渾噩噩,法乎自然而行,到被歸無咎點撥玄機,覺醒本來,其實只是第一步。
此時令狐去病雖然明悟了自己的本來和目的,并隱約感悟到了破境時機將至。但是對于紫薇大世界和赤界的認識,歸無咎和赤界分身、費難、南宮伯玉等人探索之所得,他卻并未盡數明白。
這需要他所見愈多,到了某一個瞬間,方能豁然貫通。鼷
現在就是這個時機。
見到了陰甘牧的照影,令狐去病對于此間之知見,立刻提升到了和南宮伯玉等人相若的地步,同時又兼明歸無咎本體的許多認識和推斷。
同時他也自然明白了,照影既出,意味著陰甘牧已然亡故。
而自己的使命,就是通過陰甘牧的“二影競合”而破境。
知識暴漲之后,令狐去病立刻意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方才之所見,親眼見證了陰甘牧照影的成型過程,也就是赤界捕捉紫薇大世界亡故之人的照影,有著極高的價值。
換作旁人,若是肉眼凡胎,方才所見微妙景象,既難以看見,也難以復現;換言之,哪怕此時此刻赤界之上另有一人,也是恰好破境近道,對于他而言,只是心神內景中原本并無陰甘牧;不知何時卻突然出現了,而看不到方才完整的過程。
但這對于令狐去病而言,卻成了意外的機緣。鼷
倒不在于那凝練競合之影本身的原理;而是方才之所見,提供了一個特殊的觀察紫薇大世界和赤界的視角;似乎對于某些領域的推演,有著不同凡響的作用。
單單是這一個意外收獲,就極有可能會成為關鍵的一子,作用甚至不亞于自己出現在此地的主要目的——合練陰甘牧的競合之影。
令狐去病喃喃自語道:“這也算勝勝相因了。”
旋即他毫不遲疑,對著“陰甘牧”,神意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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