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海之內,歸無咎正神情凝重的看著眼前呈現的畫面。
秦夢霖、姜敏儀、黃希音、石墨等人,也悉數在側。
清楚可以看到,在赤河上真嘗試感應之時,其身上似乎有一道無形絲線,冥冥中和赤界構成聯系。
這不是“若有若無”,而是“無形有體”。功行未臻一定境界之人,渾然無察,乃至冥心默運,極力感知也不可能做到;但是功行臻至窺見真流的程度,卻又覺得這聯系切實無比,就仿佛一條真正的絲線,遙遙探及遠方,將整個紫薇大世界,和赤界聯系起來。
當然,以紫薇大世界和赤界之大,單單是這一道絲線,自是異常脆弱。
但若是有百道以上,維系各個方位,那這“絲線”的聯系力就不止強了百倍,而是億萬倍。
不止是歸無咎心中有明確規劃,其實在座之人均知,赤界終究與和紫薇大世界完全相合的那一日。
這“絲線”的存在,卻是令這個效果提前達成了一部分;可以想象,在此物完全奏效之時,營造出此法的人物,對于紫薇大世界會有一個動態的、完全的把握,其實和被鐵珂化解的第二次“無情大愿”時無名界將要呈現的效果相似,只是猶有過之。
彼時無情大愿之法,自然靈驗無疑。
石墨神情凝重,道:“這一回的手段,和前番變化,可謂截然不同。其最為顯著者,是這一招棋,幾乎相當于明牌。”
黃希音輕輕點頭,表示同意。
自萬青冥現世之時,直到前六次無情大愿的交手,其手段俱是藏在玄之又玄的隱秘之處;哪怕是歸無咎,亦無把握憑借本身道心感知一定能窺見其手段,還要借助陰陽道無上秘法,和紫薇大世界各大勢力演算之道的聯合。
與此相比,“只有窺見真流程度才能發現”這一條看似很高的門檻,簡直宛如笑話!
以歸無咎陣營的力量,幾乎有兩位數足以一舉窺破其中玄奧之人。
歸無咎澹然道:“不止如此。”
“此人所持之手段,非同小可。”
“眼下紫薇大世界與赤界,雖然距離極度拉近。但是無論是直接飛升也好,抑或是借用無名界‘神觀’渠道設立的通道也罷,本質上都是借用了飛升直到無視空間遠近的玄奧。除此之外,依舊只能采取立在界域極限營造變化加以傳訊的舊法。”
“能夠心聲相見,如在目前,已經不是任何埋設好的‘后手’、以及赤界之中固有物力變化能夠做到的。”
姜敏儀、黃希音、石墨聞言,都是一凜。
歸無咎之意,分明是說有真正的“智慧之體”操持著這一切。
莫非是萬青冥能夠遣出什么部屬之類,又或者提前留下了寶靈充沛的秘寶,感時發動?
至于萬青冥本人分身,似不可能。
寄托在歸無咎巨蛋演化至寶中的“萬青冥”,曾經和歸無咎的一番交流。或許其余細節有未盡未詳、甚至似是而非之處;但是對于萬青冥發動的手法,卻應當無差。如果在這根本的環節上撒謊,時間一久,歸無咎必然能感應出不對來。
萬青冥的確是以不可思議的分身寂滅之法,結合玄命未終之術,一半藏于寂滅之中,另一半在歸無咎體內的法寶中;外間世界,當無能存在。
歸無咎略微一想,伸出手指,面前輕輕一點。
身前不遠處彷照的“無名界”,忽然光影變幻,呈現出一個又一個的人物。
歸無咎本有分身在赤界經營許久,費難、南宮伯玉、令狐去病、木襄、荊柯歷次入界,所見所聞,歸無咎亦是一覽無余。兩相結合,再加上以煉制而成的彷造“無名界”為根果,如今其對于赤界的掌握,已是達到了不亞于紫薇大世界的程度。
從已然亡故的“陰甘牧”開始,赤界之上所有人物形象,化作一尺大小的半身像,依次在面前輪轉而過。其形跡宛然真實,鮮明動人。
依次遍歷之后,又逆回一遍,終于在一個人面前停住。
正是褚元方。
回朔此人竟有之經歷,姜敏儀皺眉道:“木襄、荊柯的功業,俱留下了此人甚深印記。新法成道的第二批人物,也是他促成。莫不是其已然布下了數枚棋子,占得先機?”
歸無咎搖頭道:“不會。”
一旦構成了實質的影響,必然逃不過歸無咎的感應。
事實上,若僅僅是與木襄同日成道、對荊柯進獻入界之法兩件事,歸無咎至少要遍歷眼前人物七遍以上,方能將其尋出。但是前回荊柯傳道新法于“第二代”的兩人,紫薇大世界巫星、赤界陰白鶴先后中式。
在陰白鶴那里動用的手段,已然逼近了可能被發現的極限;只是一旦無功,被無形無跡之間化去了。因此顯著征兆,歸無咎方一下感應明白。
反過來說,若他當時已然成功,那么其必然更久的暴露。
姜敏儀又道:“將其殺了?”
她口中所殺之人,不僅僅是褚元方,還有已入紫薇大世界的赤河上真。
歸無咎道:“此事事關荊柯之功行。”
姜敏儀微一思量,續道:“殺一個兩個,也不礙事。當初陰甘牧等人,也不都被你一劍斬之。只要以故法成道之人中的絕大多數,都是完成了類似北澤侖等人的功果,荊柯之道行,便當順遂——八百個理應最夠了?”
秦夢霖眸中幽芒一閃,道:“就怕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姜敏儀、黃希音、石墨等人,聞言都是一凜。
按照三年前蘇飛航傳來的訊息,第一階段的飛升修士已然盡數到來,剛剛入界的這位赤河上真其實是一個“遲到之人”。后續到來的“第二階段”,理應在數十載之后,等新法中石壁上二、三階的五人盡數功成。
但是來得稍晚數十年,卻無礙于其先“采用”了褚元方留下的手段,而不是等到飛升的那一天。
方才畫面之中見到,赤河上真內視反觀,其神思躍動,明顯不是單向的傳遞信息,而是達成了某種交流;這未嘗不是在起到“驗證”的作用,以蠱惑諸真,印證其法?
眼下飛升而來的畢竟只是少數;若是其已然“試用”了褚元方之法,那情況就不容樂觀。
歸無咎略一思量,道:“當盡早將其斬除。”
“只是若遣分身處理,雖然功行較之本人相差無幾,但是赤界之上別有玄妙。是否真實生靈,冥冥中有微妙的差別。分身戰力雖足,卻有可能在這一重玄關上給對方留下了后門。故而當由一位功行足夠的人物,過去一趟。”
“若是其上修行者已然提前借用其法,其終究非是萬青冥本人施展的手段,當可設法驅除。”
姜敏儀詫異道:“我還道你會說靜觀其變,任意推演局勢,以觀后效。待九劫將完之際,再決勝負。”
歸無咎笑道:“彼用虛,我亦用虛;彼用實,我亦實。和萬青冥的這一番交手,本來時時刻刻都在往復變化之中。”
略微一頓,歸無咎悠然道:“其實數載之前,我已隱然心中有所感悟。和萬青冥的棋局,當不至于真如想象那般,按部就班演化到九劫之后。在這最后三劫的百五十年內,或有突如其來的變化,其力量、具體、切實,非往常可比。”
石墨聞言,心中一定。
既然師尊早有所料,可見眼前的局面,依舊在掌控之中。
黃希音眉目一動,本想自薦前往。她作為歸無咎的大弟子,目前并未參與到赤界的棋局之內。但是心意一照,并沒有“此事非我莫屬”的直覺,故而還是按兵不動。
姜敏儀毫不遲疑,道:“我去。”
歸無咎笑道:“的確是非你不可。”
以道行而論,無論是已臻道境,還是黃希音這樣本身在近道極限、心意與道境無礙的人物,在赤界之上體現出來的,均是那一界的極限,本來無所差別。之所以有合適與否之說,卻是應在其他方面。
因為兩個“無名界”之間的通道,目前尚難供最頂尖層次的人物通連往復。故而其余人若要經此一行,依舊是用那最原始的法門,因為不知第一落足點的精確位置,或許就有稍微失機的可能。
而姜敏儀則不然,以他如今對于武域的掌控,卻可以強行將一絲“真幻間”坐標投影觀想于赤界之上、那一頭的無名界內。雖然這個投影標記的強度極為微弱,大約只相當于龍界坐標強度的千分之一;但是姜敏儀并并非直接用其瞬移過去,而只是將其作為無名界連通通道的強化和補充,令她也能夠和荊柯、蘇飛航一般,借用這處通道!
無名界上,乃是赤界樞紐所在,褚元方極有可能身在此地未去,那么姜敏儀就可一舉掌控局面。
功行到了姜敏儀這個程度,已然不需要過多的準備。
只見姜敏儀目光凝望于“無名界”上,十余息后,伸出右手食中指,輕輕向前一點,似乎已經把握住了什么。
然后,她的身影漸漸暗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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