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圣教神道道術,和赤界之上的“故影競合法”分明同源。
當然,這并不是說圣教神道之法的點化者,那位背后大能就是萬青冥;只是二者在更高的層級上打通,相融。
也是有賴于如今赤界上真不斷地飛升于紫薇大世界的緣故;散落四周、尋求卑勢而修行的固然不少;但是每修持數載,被那看似緩慢、實則鍥而不舍的天上照影追逐的煩了,相繼回到荒海禁陣修持的,同樣數量漸多。
席榛子往荒海一行,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見聞。
這其實是最重要的一環,最終令她的心意得以明晰,漸漸接近那真實的答案。
殊不知此時此刻,谷壺上真等人,卻比先前更加駭異。
谷壺上真右手邊,一位顴骨突出的青髯上真低聲說話,聲音中分明震驚到極點:“竟然不是外人!就是以故法成道的本界通道?怎地沒有見過?”
遭逢奇變之后,谷壺上真等人畢竟也是近道境界,見多識廣,立刻想到了一種可能:
來人是否是上界修士,所修功法特殊,所以不受境界限制;可以在近道境之后再凝合一座“競合之影”,用以強化自己的功行?
其實這個猜測,已經頗為接近真實答案。
但在席榛子真正行功的一瞬間,他們驚訝的發現,席榛子神魂之軀上,竟然疑似有一道若有若無的“見分”之影;極度類似于凝練過競合之影后的相貌!
這說明來人是通過本土故法成道的!
如此一來,眼前之人有可能是成道極早、又隱匿不出的人物;這樣的人物雖然極少,但是終究有可能存在那么數位,他們不認識,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關鍵是——在成就近道、凝練一座競合之影后,還可以再凝練第二座?
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只怕在赤界之上會掀起驚濤駭浪。
七位上真對視一眼,忽然慶幸荊柯創立了新法。
如此一來,赤界心元識海中剩下的“競合之影”總數也不到百道,爭來爭去終究不至于失控;如果是原來之形貌,那演變趨勢,就不可預估了。
然而令七人震動的事情,并沒有結束。
須臾之后,這神秘女子看似功成;但定睛一看,其人身上,卻是半點“競合之影”的分身法相也看不出來;不但“新取”的這座競合之影無端消失了;就連她身上原本存在的那一道“故影”,也完全看不出來蹤跡。
七位上真原本懷疑是益增其勢、返璞歸真一類的變化;但是定睛一看,那人身上的氣息卻真真切切降低了一層。
原先給予他們的感覺是完全不亞于南玉、費難、令狐去病、木襄等傳說中的人物;此輩如今皆有“傳真圖”留下,盡得其神韻。
現在其人依舊很強,但是卻猶如嶄新的衣衫經過清洗一般,多出了一點與大眾同流的味道。
“試法失敗了?”
但七人立刻知道不對;因為面前這神秘女子忽然一笑,情真意切,分明極為滿意。
席榛子驀地轉過頭去,鄭重對谷壺上真等七人道:“諸位請自便。方才打擾了。”
然后身影緩緩自此間退卻。
谷壺上真等一愣,原本以為來人從頭到尾不會搭理他們的。
席榛子神意應和,出現在現世,已然是在赤界極北的一片冰原上。不說氣機所感,單目力所及,又何止萬里。
谷壺上真等人并未看錯——
席榛子的境界,的確是跌落了一層;從圓滿境界,跌落至“人榜”的層次。
這是預料之外、但契合本人心意的結果。
道術幽玄,其實難測。以席榛子的眼力,也只能看出“神道故法和赤界之法有所淵源”;經歷進一步審問本心,琢磨其理,也只能隱然猜到“我有可能再度完成一次競合之影。”
但是完成競合之影之后會發生什么,那她就完全預料不到了;或許唯有圓滿之上、窺見真流層次的人物,能夠有一線感知。
但是幸運的是,這個結果,非常好!
荒海以南,千禾洲。
名雖為洲,其實不過是一規模較為巨大的島嶼而已。原本隸屬于此間一本地宗門星月門,但如今卻被一位神秘客以高昂代價購置了去,成為其人私產。
因為此地風景甚佳,且有兩個好處:其一是此洲雖然在荒海之間,但是水象分流噴涌之下,環繞此洲的水并非赤水,而是更類乎于內河之碧水,且沒有荒海中常見的紫霧之象,算是令人耳目一新。
其二,這島嶼上生機極為旺盛,尋常種屬的草木,在這里足足能夠多長出一半的高度。
此時此刻,洲南端凸出來的小小半島上,兩個一模一樣的青年人圍繞在一方棋盤兩端,聚精會神的對弈。
所弈之棋,木刻大子,上面字跡不同,竟是孔陸發明的棋具。
這青年人是“成年人”的身形,但是面容卻仿佛稚氣未脫;神情也頗為跳脫。
青年手執一字吃掉黑棋的一匹“馬”之后,猛地抬頭,笑嘻嘻道:“稀客。”
話音一落,眼前云氣漸漸分開,一人自遠及近,立到棋盤對面。
青年大袖一揮,對面那復制分身立刻消散不見,面帶笑容的道:“道友你要和我對弈一盤么?這種棋是孔陸小師叔發明創制,變化之總數雖然稍有不足,但是勝在結構精巧……”
話說到一半,青年忽然目光狐疑的打量來人一眼,然后微微瞇起雙眼,遙遙向著四方望去。
青年人正是石墨弟子,木辛。
來人卻是云秋蟬。
云秋蟬并不客氣,簡單直接的道:“我與道友你斗上一場。”
木辛一愣,重復道:“道友?”
頓了一頓,又道:“我為何要與你斗一場?”
云秋蟬毫不客氣的道:“如今紫薇大世界的頂尖人物,久久未有變動。我看你心性未堅,神思飄忽,又略有玩世不恭,暫居地榜之位,名不副實。今日特來請你下榜。”
木辛徹底愣住,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么。
云秋蟬卻并不與她客氣,雙掌一合,陰陽雙刀法相,立刻凝練出來。
木辛雖然不明所以,卻也只得迎戰。伸出手指向前一點,一絲絲精微劍意,淺淺的凝練出來,但每一道劍意發散,都如同一滴規模極小的墨汁滴入水中,旋即四散化開,逶迤充盈,不能見其形跡。
電光火石的三個呼吸,具體的斗戰情形極恍惚渺茫、莫能見其奧妙,但是這戰斗便極快速的結束了!
云秋蟬劍指一合,簡單道:“承讓。”
便身化虹光,遙遙遁走。
木辛卻嘴角溢血,氣機委頓,明顯受創不輕!
但是他卻并不關心自己的傷勢,只是愣愣出神,然后伸手撓了撓頭。
空蘊念劍在歸無咎這里是立法大成;傳于眾位弟子之手,唯有石墨是“全取”。再往下傳,完整傳承,一人盡得八劍,就可遇而不可求。但是空蘊念劍也不像辰陽劍山一樣,三問之后得其定法。
后來弟子,每人確實是只得一劍,但是其根據本人氣質,與其相合,各自成獨到之功。哪怕是八劍中同一種屬,示現于外的具體情形也并不相同。
而木辛之所長,便在劍意因果的感知上,無意中契合了木相生靈的天賦。
圓滿境界的交手,本來不易分出勝負;哪怕要強分勝負,木辛自問自己與云秋蟬交手,他也是略占上風的一方。但是他在云秋蟬站定的一瞬間,驀然隱約覺察到這人近期和自己的師父石墨有較深的牽連。
感氣精微,甚至疑似石墨就在近處。
這種聯系因果,是促進而非逆反,是順勢而非逆流,是相合而非相對。
云無心與大天尊之間雖無師徒名分,卻有推動之因果;而云秋蟬也是近道修為,圓滿境界。說是被石墨收為弟子,顯然并不合理。
恍惚之間,木辛思維活躍,幾乎懷疑莫不是自己師父給自己找了個師娘?
但接下來突然挑戰,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因和石墨的因緣感應的緣故,導致木辛難盡全力,至于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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