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秦峰敲了敲門，不等回應，便推門而入，低沉道：“領導，王總到了。”
“讓他進來吧。”左希成的回應傳來，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是真心胸豁達，還是在裝腔作勢？王流暗暗猜測。
秦峰回過頭看向他，沉聲道：“請吧，王總。”
王流收斂思緒，定了定神，然后毫不猶豫，抬腳邁入辦公室門。
楊凱想跟著進去，卻被秦峰伸手攔下，看著他皮笑肉不笑道：“閑人免進。”
這是想跟我單獨談話？
王流心頭閃過疑惑，沖楊凱道：“你在外面等著吧，我自己進去。”
楊凱遲疑一下，點了點頭。
王流不再停頓，徑直走了進去。
身后，秦峰握住門把，順勢關上了門。
“砰”的一聲，門關上了，也仿佛把里外隔絕成了兩個世界，門外秦峰三人等待，門里只有王流和左希成兩人獨處。
伏案在辦公桌前，左希成低著頭，好像在寫什么東西，神情專注，表情無喜無悲，看都沒看王流一眼，只淡淡道：“隨便坐吧。”
王流微微蹙眉，感覺和預想中有點不太一樣，他還以為仇人見面得分外眼紅，直接破口大罵，或者冷嘲暗諷，沒想到真等見了，卻只換來一句……隨便坐吧。
這是幾個意思？
王流緊緊盯著左希成，想從他臉上看出些憤怒，或者一絲偽裝，然而看了半天他發現，他失望了，左希成臉上始終波瀾不驚，沒有露出一絲表情。
不愧是能當上副市的人……王流暗暗感慨，被他陰了一手，地位都快不保，他就不信左希成會不恨他，但即便恨，他依然能控制情緒，單憑這份氣度就著實不凡了。
邊想王流也沒客氣，從善如流的一屁股坐了下來，兩人已經撕破臉，沒必要再顧忌什么了。
“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么會叫你來？”放下筆，左希成終于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一句，臉上依然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知道你還問……王流心里暗道，沒有回應，看向他靜待下文。
一般情況下，一個人如果這么說，肯定是會有后續的。
果然。
左希成頓了下，繼續道：“別多想，叫你來，只是我想再看看，好好看看你這個去年還得求我幫忙辦事，今年卻又給了我致命一擊的，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現在看到了，心里什么感覺？”王流看著他，平靜問道。
“剛才還好，但是聽了你這句話，心里對你好像更恨了幾分。”左希成靠在椅子上，臉上終于露出了點表情，似笑非笑的看著王流道：
“聽口氣，你好像很得意？扳倒我，覺的很有成就感？”
從政多年，現在的風向他看的很清，知道等待他的會是什么后果，心里有預期，也就沒了避諱，這番話說的從容不迫。
王流輕笑道：“難道不應該嗎？”
“確實應該！”左希成點了點頭，像是自嘲道：“從一個普通工廠職工，到坐到這個位置，我用了37年，而被你毀掉，卻只用了一條報道，這份戰績，你確實可以自傲了。”
說著話音一轉，他直視向王流，沉聲道：“但是你覺的你已經大獲全勝了嗎？”
什么意思？
王流心里一沉，反問道：“不是嗎？難道你還有什么后手？”
“后手沒有，不過臨走前再打壓你一把還是沒問題的。”左希成冷笑一聲，看著王流，玩味道：“聽說你想入股恒昌？剛露出點風聲，你就找上門來了，看樣子你很迫切啊。
很想入股嗎？現在這塊還歸我管，如果我說我不同意，處心積慮卻又愿望落空，你是不是很憤怒？”
難怪要把我喊來，原來是想臨走前再打擊我一把，給自己出口氣。
可你這打擊手段，鬧了半天就這？
王流松口氣，故作深沉道：“你猜得沒錯，我確實很想入股恒昌，如果愿望落空，大概也確實會失望憂傷一會兒吧，但是……
想打壓我，你覺的你還有時間嗎？”
話音一轉，看著左希成，王流同樣一臉玩味道：“省里派來的調查組已經進駐市里的事情，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劉安被帶走調查你應該也知道，你覺的輪到你還需要多久？
就算現在還歸你管，暫時能打壓，但是你覺的能持續多久？等你人走茶涼，我依然能入股恒昌。
只是這樣就想打壓我，你覺的有可能嗎？”
語氣帶著嘲諷。
但左希成聽完一點不怒，依舊笑容不減道：“只是這樣當然不夠，但是你覺的我既然做了，會毫無準備嗎？”
說著拿起桌上的紙，沖他晃了晃道：“知道我剛才在寫什么嗎？直接告訴你吧，你通過招標供應商，套取資金繳納地價款。
又把土地做資產，26萬的地作價一百萬，虛報估值注冊公司，屢屢造假的事，自以為做的很隱秘，就沒人知道了嗎？
你說的沒錯，我能在任的時間確實不多了，單純打壓確實不能長久，但只要還有一天就足夠了。
你造假欺詐的事，我已經詳細整理完，待會就會交給媒體，等事情曝光，你覺的市里還會選擇你作為新資方，引入恒昌嗎？
就算選了你，但是一個屢屢弄虛作假的公司，你吸收的來資金和業務嗎？
沒有資金和業務，恒昌就是一個空殼子，給了你又如何？
就算我人走茶涼，也依然能打壓你。”
左希成越說越得意，一臉仿佛已經吃定了他的表情。
原來在這等著我呢……王流心頭一跳，不可否認，這確實算個丑聞，不致命，但對聲譽不佳，不論是市里選擇新資方，還是入主恒昌后，吸收資金和承攬業務，都或多或少會有影響。
不過這樣就想吃定我，你是不是高興的也太早了？
王流靜靜的看著他，似笑非笑道：“有件事恐怕你還不知道，就在兩天前，文彥棋和我達成了合作，正式入股了宏興。
文彥棋你應該知道的吧，作為合作伙伴，你覺的他會愿意看到有對公司不利的消息被爆出嗎？
如果不愿意，你覺的你費盡心機整理出來的這篇材料，就算你交給了媒體，但是有人敢幫你爆嗎？”
一瞬間，左希成臉色大變，哪里還有半點先前波瀾不驚的從容，一臉不敢置信道：“你說什么？”
王流饒有興趣的看著他，輕笑道：“你很生氣？是不是覺的我這手法很熟悉？拜你所賜，打壓媒體這種事，我也會，而且現在我也能做了，聽完覺的是不是更生氣了？”
“不可能，你別想詐我。”左希成猶自不相信。
王流雙手一攤，淡淡道：“你可以去試一試，用不用我幫你提供一份媒體名單？這塊我也熟。”
話音剛落，辦公室門被推開，幾道身影出現在門前，當先一人掃了幾眼，然后直勾勾看向左希成，沉聲道：
“左希成同志，你涉嫌多項違紀違法，請你配合一下，跟我們走一趟吧。”
撲通一聲，左希成如遭雷擊，身體一軟，癱坐在了椅子上，面色慘白。
王流淡淡一笑道：“看來你連試一試的機會也沒有了，那就祝你好運吧，爭取早點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