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之下，一個身影如離弦之箭，快速往前游著。
這是風羿第一次真正意義上遠離人類生活的區域，在海水中暢游。
上次海星事件，其實離陸地不算太遠。畢竟，那時候海星聚集區域也不是深海。
真正遠離陸地，才會感受到海洋之廣闊。
再大的船，在海里，也就是一片葉子。
感受著洋流的變化，以及海水中的信息交流。
洋流相當于大海之下的高速公路，它帶來了食物和生機，吸引過來更多捕食的生物。
風羿還看到了一些可愛的海洋生物，不過他沒有心情去打招呼。
按照本能的指引，繼續去尋找他此行的目標。
在他的感知之中，海洋深處存在一個特殊的磁場中心，而本能也正是根據這個特殊磁場來判斷路線。
這一路上除了必要的換氣，風羿沒有露出過海面，趕路的同時也盡量減少暴露風險。
不知道游了多長時間，跨越了幾個時區，海面的光線越來越暗。
不過光線對他來說并沒有什么影響，在海水中他憑借的是感知，以及本能對磁場的識別。
終于……要到了！
接近目的地，風羿分辨著那個特殊磁場。
沒錯，是這里！
憑本能來判斷，姑奶奶臨終前，就是來到了這個地方！
只不過這里好像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別的。
這一帶沒有察覺到任何人類活動的跡象，也沒有發現船只航行。風羿準備浮出海面望一眼。
不過，會不會運氣差被衛星識別？
如何在衛星的眼皮子底下搞事？
還是擋一擋。
感知著高空浮著的那些能量物質，風羿控制它們活躍起來。
他并不是直接控制天空的云團，而是通過調動分布于高空的能量物質，借它們的力量來推動氣流和云層變化。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那些能量物質存在，他無法改變天空中的云層。
只要有那些能量物質存在，只要他能感知、能控制，哪怕千里之外，他也能讓那里的氣流和云團動一動。
不過現在還沒有那樣的能力。
天空與海面之間，很快形成一個能量場。
大量海水從海洋蒸發，在天空中形成云團。遠處的云層也朝這邊聚集。
海水中生活的小動物們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紛紛遠離。
不多時，海面之上，已經出現大片云層籠罩。
風羿浮出水面，細細感知。
如果本能沒有錯，這里應該有個什么東西。
究竟是什么東西呢？
茫茫大海，放眼望去，壓根兒沒有看到目標。
莫非在水里？
剛這么想的，風羿眉心一跳，潛入水中，朝海底望去。
海底有變化！
超低頻的聲音訊號從深海傳來。
正下方，有什么東西，正從海底往上浮。
風羿并沒有離開，而是靜靜等待。源自本能的信息告訴他，就是這個了！
巨大的黑影越來越近，直至將風羿從水中托起，浮出海面。
風羿看著這個從海底浮出的巨物。
并不是什么神奇生物，而是一個巖石組成的島嶼。
是這里了！
正是磁場的中心，他此行的最終目的地！
本能沒找錯路！
風羿用尾巴拍了拍身下的巖石。
巖石的硬度很可以，比他家那條專門用于磨皮的石頭小道，還要合適！
確實是石頭，不是別的什么金屬之類，但也分辨不出究竟是哪種巖石。
既然是巖石，它為什么能突然從海底浮到水面？
原理是什么？
風羿想了想，不再糾結。現在不是分析這個的時候。
在海底待久了，整座巖石小島表面有一層暗沉的附著物，大部分區域已經看不出巖石原本的顏色。
而隨著這個巖石小島浮出海面，風羿像是突然打開了什么開關，體內的能量蠢蠢欲動，每個細胞都活躍起來。
不過風羿不擔心。
這個我熟！
就是這種感覺，跟他驚蟄那天蛻皮差不多，只不過此次沒有預兆，在這塊石頭小島浮起來之后才突然出現的。
相似，但又不是。
不懂沒有關系，交給本能！
轟隆隆——
暴雨云團在天空中堆積，短時間覆蓋數十公里，并開始釋放能量。
沉悶滾動的雷聲，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在暴雨云團中來回踩踏。
閃電瘋狂撕扯天際，如群蛇在朝四周發動襲擊。
狂風呼嘯，海浪翻滾！
風變得勐烈了。
海面上出現大片霧氣，能見度急速降低。
一道道疾風切割海面，掀起細密的水珠。
每一次蛻皮，伴隨著能量的合成與釋放，因此會引發一些氣象現象。
而這次，雖然不是蛻皮，卻也是一個成長的關鍵點，也引發了劇烈的天氣變化。
巖石小島之上。
風羿也發生著改變。
驚蟄蛻皮的那次，除了雙手，軀干手臂出現的還只是紋路，但是現在，薄卻堅硬的鱗甲，一層一層生出，從軀干覆往手臂，直至每根手指。
特化的骨質利爪，如鋼刀出鞘，泛著冷光。
充沛的能量驅動之下，就像是終于吃了一頓飽飯，溫暖，饜足。
同時，一段沉默于DNA中的記憶也逐步激活。
祖先們傳下來的。
從這段記憶中，風羿知道了很多重要信息。
比如，如何更精準地控制氣息，如何釋放正確的信息化學物質，如何調動更多的活性因子等等。
也知道了這個巖石小島的作用。
這個巖石小島，更像是一個另類巢穴，它能提供一個特殊的磁場指引方向，能輔助聚集那些能量物質來催動生長進化。
平時沉在海底，當感受到能量變動，會“激活”，從海底浮起來。
游離于世界各處的能量物質，便會像感受到磁力吸引一般，往這邊聚集。
他們這個種族，強悍的軀體本就是一個巨大的能量體。
死亡則是一個能量釋放的過程。
同時釋放的還有那些能量物質，它們會從結合態轉為游離態，漂浮于空中。
年邁的個體離世時來到這個巖石小島，隨著軀體死亡，支撐軀體的能量釋放，那些能量物質以此為中心，朝著周圍擴散，飄浮于云層之上，靜靜地等待下一位繼承者的到來。
當年輕的繼承者來到這里，便會汲取這些能量物質作為成長的“養分”。
這是一個物質的循環。
除此之外，風羿還知道了，為什么他們這樣的種族，現在只能存在一個，無法同時存在兩個或更多，就算有，也會很快離世。
因為能源不足！
那些能量物質能推動身體的進一步變異與成長。
風羿每成長到一個階段，都得蛻皮，就像傳奇幻想故事里面那些修煉者們渡天劫一樣，每到達一個階段，就得渡一次劫。
他這種也相當于是另一種渡劫。
蛻皮成功，能長得更強壯活得更久。
如果蛻皮失敗，或者哪里有了差錯，身體就會大大受損。
現在還不顯，越往后，渡這種“劫”所需要的能量物質越多。
而很久以前，空中的能量物質還很充足。
祖先們能夠活很長時間，并且同一時期能存在多位這樣的個體。
那個時候，星球上的能量物質能夠養活那么多族人，讓他們能夠成功渡過一個又一個劫，壽命更長。
200年？500年？或許更久。
祖先們活動于世界各地，留下各種各樣的神話傳說，或者恐怖故事。
但是，千萬年過去，能量物質已經減少到，同一時期只能養活一個。
且個體成長也會受到限制，越往后，需要的能量物質越多。當進化需要的能量物質支撐不起，無法渡過下一個劫，進入下一個生長階段時，就會面臨“大限將至”的境況。
姑奶奶她老人家就是這種。
明明可能只處于這個種族的青壯年期，卻因能源不足，無法度過下一個“劫”，只能面臨大限。
祖先們察覺到了能量物質的減少，一代又一代尋找破局之法，也確實有所發現——
這種能量物質的增減，與星球本身相關。
他們這個種族的生長確實會消耗一部分能量物質，但離世時也會釋放大部分，相比總體而言，還不至于導致這樣的結果。
也只有星球本身，才會造成這種變化。
祖先們將星球看作是另一種層面的生命體。
每一次星球發生大變，就會伴隨著那些能量物質的陡增或陡降。
星球的變化，影響著在它上面生存的所有生命。
這么一想，風羿懷疑，二十多年前的氣候異常期，可能讓那些能量物質又消失了很大一部分，因此姑奶奶她老人家才這么早面臨大限。
跟她同一胎出生的風老爺子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呢！
這也意味著，風羿自己很可能還活不到姑奶奶那個壽數！
且自他之后，其他繼承者也是一代比一代命短。
風羿現在心情復雜。
就像是，才吃一頓飽飯，就得知未來要面對饑荒。
風羿趴在巖石小島上沉思。
祖先們留在DNA中殘余的焦慮，影響到了風羿。
他有些焦躁地用爪子摳石頭。
摳得巖石上暗沉的附著物不斷往下掉。
其實，如果一個普通人能保持青壯年的體質，一直活到七八十歲，那也無憾了。
但是，他祖傳的DNA傳達的信息，就像是先祖的諄諄教誨：
娃仔，努把力！說不定就能活五百年呢？！！
可是，那么多厲害的前輩們都沒辦法，我能做什么？
“以我的腦子，很大可能，活到大限也找不到解決之法。”
風羿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種聰明人。
腦子不行，那……本能呢？
風羿思索著。
繼續沉默地扣石頭，長尾巴躁動地甩來甩去。
沒一會兒，巖石小島上“禿”了一塊。
看著被摳禿的巖石面，風羿長嘆一口氣。
思索未果，眼瞧著空中的雷暴云減弱。
“算了。”
如果沒有什么負面的天地大變，他還有幾十年的時間。
看了一眼被云層遮擋的天空，風羿跳入海水中。
餓了，回去吃飯。
吃飽了再想辦法。
躺平是不可能躺平的，或許做聯保局任務的時候，該多收集些信息？
浮在海面的巖石小島，不用去管，它自己會沉下去。
這個巖石小島，會隨著洋流或海底的活動而變換位置
它是一直移動著的。
當然，如果海底沒有發生劇烈活動，它平時挪動的速度也沒那么快。
姑奶奶離世至今，不到兩年，它的位置并沒有偏移多少。
等風羿游出好一段距離，又聽到了那段低頻聲音。
這是下沉的訊號。
風羿記起來，很久以前看過一篇雜文，說，傳言遙遠的海上有一座幽靈小島，會神秘地出現，然后神秘地消失，沒有誰能掌握它的蹤跡。
就是它？
－－－－－－題外話－－－－－－
晚上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