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神殿內,白衣僧人臉色略顯蒼白地吐了口濁氣,旋即收回探出的臂膀,手腕以上的掌指部位卻是不見了。
空余一個手腕。
不流鮮血。
唯有一團清氣彌漫。
覺魔鐘如果只是一件道器的話,他還不放在眼里,但問題在于,鐘內還有一縷源自覺魔的神意,當然,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和白衣僧人抗衡,但問題在于,這一縷神意是和覺魔的本體相聯系的。
只要輕輕轉動一遍念頭,一剎那六十彈指之間,覺魔就可以輕松感應到這一縷神意經歷的一應事物。
而若是覺魔知道了他的真身,
那毫無疑問,
他絕不會放任自己就這么轉生陽神的。
拜此所賜,白衣僧人才不得不自斷一手,借用自身大羅金仙的身軀,仿造昔年世尊鎮壓靈猴的事跡,將覺魔鐘聯通那一縷神意全部鎮壓了下去,如此一來,才能阻止覺魔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
當然白衣僧人不是純粹的鎮壓,而是在鎮壓神意的同時,依舊仿造出神意和覺魔本體間的微妙聯系。
然后以此傳達出“一切正常”的消息。
“若是真的讓彌勒發現他這一縷神意被鎮壓的話,恐怕會不顧一切殺進來吧,到時候就前功盡棄了。”
為了做到這一點,
白衣僧人才不得不犧牲掉自己的一只手掌,而不是僅僅以法力演化封印。
除此以外,
讓白衣僧人頭疼的還有,因為覺魔鐘的出現,他不得不放棄鎮殺陸行舟,甚至還反而虧了一只手掌。更重要的是,他現在已經不能如剛才那樣,繼續出手鎮壓陸行舟了,唯一的機會已然錯過。
而原因也很簡單:
法力不足。
對大羅金仙而言,這或許是個很離譜的原因,但事實就是如此:擊殺陸行舟所用的法力看似浩瀚無垠,
但實際上,
卻是白衣僧人精打細算,在留出了足以推演法儀的法力后,并考慮到了自身法力的回復速度之后,才勉強擠出來的,隱藏在必殺的表面上,是只有一擊之力的尷尬現實,結果不僅是功虧一簣,
甚至還逼得他不得不自損法體來挽回局面。
著實是無奈。
而在轉生之前,大羅金仙的法體對白衣僧人還是非常有用的,這關系到他能不能在轉生后直入陽神。
“還能再來一只手。”
白衣僧人沉吟片刻后,突然用力一甩完好的左手,隨后左手掌指便應聲掉落,宛若壁虎斷尾求生一般。
“轟!”
伴隨著一聲大響,那斷裂的手掌立刻崩解,而后自發演化,最后竟是化作一頭戴星冠的道人落了下來。
“見過道友。”
“道友有禮。”
白衣僧人和星冠道人互相打了個稽首后,白衣僧人便伸手一揮,將一塊百寶囊遞到了星冠道人的手中,隨后道:“陸行舟便交給道友你了,設法將其擊殺,此人不除,我等謀劃遲早橫生變數。”
“領命。”
星冠道人點了點頭,收起百寶囊,旋即一推頭頂星冠,運化法力,便駕起一道遁光離開了萬神殿。
緊接著,
又見白衣僧人目光轉動,看向了萬神殿內,已經徹底凝固,宛若雕像的各系神祇,而隨著時間流逝,這些神祇原本各異的面容,漸漸呈現出了同質化的趨勢,眉宇間都有了白衣僧人幾分神韻。
“只是這樣恐怕還不夠,得道者多主,失道者寡助,此言還是有道理的,其他的三重天修士也不能不管。”
念及此處,白衣僧人突然大手一揮。
下一瞬,
原本分立各處的萬神界眾神,立刻有三分之一分化而出,最后崩解,化作漫天的靈光陸續飛出了萬神殿。
眾神本身沒什么。
真正關鍵的,是他們的神位,那些都是紫薇大帝昔年兵解后存留的道蘊,同時這也是諸多大真人的志在必得之物。但現在,白衣僧人竟是將其中的三分之一扔出了萬神殿,扔進了萬空界環內。
此舉寓意再簡單不過,就是要分裂原本攜手并進的諸多大真人,讓他們為了這些道蘊互相殘殺起來。
以此為他爭取時間。
至于由此而生的缺口,白衣僧人本就打算重新推演,調整新的法儀,從而填補財富女神的孔雀,而經過他的推演,再保證法儀效果不變的基礎上,他完全能將缺口擴大到三分之一道蘊的程度。
畢竟白衣僧人本身的修為就已經是大羅金仙,而且法體猶存,境界擺在那里,不需要真正從頭開始。
如此一來,
多出的三分之一道蘊,自然不能將其浪費掉,所以用來分裂大真人們聯盟的,便是最佳的運用手段了。
話雖如此,
事實上這也是在沒法抹殺陸行舟,考慮到陸行舟不斷吸納界空,而被迫做出的抉擇。看上去是白衣僧人準備萬全,每每都能拿出應對意外的方案,但實際上,卻是他被一步步逼到了懸崖邊上。
“自助者天助之。”
“罷了。”
白衣僧人深吸一口氣,旋即再度盤膝而坐,閉上雙眼,就此斬卻所有凡心,連心血來潮之能都切斷了。
此舉深意不言而喻。
要么他推演法儀成功,就此轉生陽神。
要么,他就死在這渾噩之中!身為太古大能,白衣僧人哪怕有萬千謀算,依舊沒丟下那份求道者之心。
求道者死于求道。
而就在白衣僧人破釜沉舟之際,脫離了其法力緊鎖后,陸行舟只覺得自身宛若無盡汪洋里的一葉孤舟,飄搖晃蕩間,眼前一花,便撞破虛空,再度落入一處界空,入眼所過竟是一片山川密林。
這里是.....?
陸行舟眉頭一挑,顧盼八方,和此前那些界空不同,這一次的界空,給了陸行舟一股生機盎然的感覺。
緊接著
“止步!”
神意一掃,卻見不遠處的一座高峰頂端,竟是有一道靈光突然飛縱而起,朝著陸行舟的方向飛馳而來,細細望去,卻見那靈光中,竟是一座舟船模樣的法器,其上還站著一個面容英挺的男子。
“此地乃是我赤嶺宗地界。”
“何方修士?”
“可有通關金牌?”
沉默片刻后,陸行舟看著對方,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在下陸行舟,這位道友,看來我們有緣啊。”
法舟之上,
英挺男子不知為何,突然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