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自難忘。
----蘇軾
白復享受著在成都的日子,平淡、自在、與世無爭。對青城的某些人而言,他已夠不上威脅了。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這一日旬休,正趕上都江堰廟會,眾師兄弟們紛紛結伴下山趕集。江荷荷趁機拉著楊亦蟬下山。畢竟是花季少女,小女兒家情調正濃。離開山上單調的苦修,來到琳瑯滿目的街市,挑挑胭脂水粉,逛逛香囊綢緞,吃吃糍粑湯圓,開心如春天枝頭的小鳥。
兩人逛著逛著,掉了隊,也忘了時辰,一晃天色漸暗,兩人趕忙回山。一路狂奔后,口干舌燥。路邊有一家酒肆,杏黃色酒旗分外惹眼。
“不行了,我腿快斷了,喝口水再走。”江荷荷不由分說,拉著亦蟬進入酒肆。
酒肆空曠,除去伙計,只有一個人坐在窗旁,靜靜地望向遠方,似有似無地把玩著手中的杯盞。一抹夕陽照在側臉,如春桃綻放。她瞄了一眼亦蟬,淡黃色的雙瞳如寶石流轉,美艷絕倫。
亦蟬雖是女人,也被這一眼撩撥的汗毛倒豎,心中艷羨:“天下怎會有如此美艷的女子?”
坐下后,偷偷打量,只見她大約十八九歲年紀,一身苗疆打扮,身著天青色對襟大繡上衣,袖口鑲挑花花塊,銀鏈吊繡花圍腰,套挑花護腕,下著過膝寸許百褶裙,扎挑花鑲邊腳腿,外罩二十四條紅底繡有花鳥圖案的花飄帶。高髻于頂,頭戴銀頭花,頸系珠簾,腳穿繡花船形鞋,更襯托腰身婀娜,妖艷風情。
女人果然最愛女人……
這姑娘似乎有心事,自顧自地喝著。嘴里喃喃自語,像是叨念著某個名字。片刻間已經喝完一小壇,眼兒更媚,別有一種江湖兒女的瀟灑。
亦蟬陪父親走南闖北,到還有些見識。荷荷從沒出過遠門,對比這女子,自己完全是個黃毛丫頭。這苗疆女子完全沒有暴殄天物,將身體曲線和柔媚風情詮釋到了極致。不由暗暗祈禱,快點長大。
忽然間,門簾一掀,幾個刀客闖入酒肆。
“小二,死哪去了,給爺切五斤上好鹵牛肉,開兩壇燒酒,辣椒沾水多來幾碟。”
刀客看到這苗疆姑娘,流著哈喇子就往上湊。那姑娘一聲冷哼,美瞳寒光凜凜。為首的刀客竟嚇得倒退兩步。眼角掃過她手旁的銀鞭,不是凡品,就知道這姑娘是硬點子,不敢造次,趕忙帶著眾人躲到一旁喝酒吃肉。
亦蟬姐妹小憩片刻后,動身回山。走到離山門還有一里地的松林坡時,天已經黑下來了。
突然身后馬蹄聲大作,幾匹馬呼嘯竄出樹林,將姐妹倆團團圍住,馬上眾人正是黃昏酒肆里的幾個刀客。
“你們要作甚?”
“作甚?多老的臺詞。黑燈瞎火......你說我們要作甚?”幾個刀客對望一眼大笑。
今天下山趕集,沒帶兵刃,荷荷臉都嚇白了,渾身發軟。亦蟬趕忙小聲道:“這里離山門不遠,我牽住他們,你趕快回山找救兵。”
說罷大喝一聲,“我們是青城弟子,在青城山腳下,你們怎敢放肆!”
“問的好,我們正是要找青城弟子放肆放肆!”為首的刀客獰笑。說罷,手一揮,眾人依仗馬勢,將兩人越圍越緊......
眼瞅著兩人將遭凌辱,為首的刀客忽覺后脖頸發癢,順手一拍,從脖子上抹下一只馬蜂。“邪門,大黑天的怎么會有馬…”話音未斷,人已從馬上栽了下來。
眾刀客趕忙舉著火把,下馬查看首領。只見他整個臉晦暗陰森,雙目圓瞪,滲出黑血,說不清的詭異。
“啊!有尸毒!”手扶首領的另外兩個刀客,大叫一聲,翻身倒地,死狀與首領一模一樣。
“有鬼!”眾刀客對望一眼,彼此眼神充滿恐懼。無人再敢救中毒的刀客。一拉馬韁,狂奔而去……
亦蟬兩人雖被刀客們調戲,恨之入骨,但看到這三人的死狀,也嚇得魂飛魄散,兩人緊攥雙手,手腳冰涼。
“人已經死了,還有啥可怕的。”不知何時,酒肆中那么美艷的苗疆女子出現在她倆身后,騎在一匹雄健的胭脂馬上,冷冷地打量。
亦蟬直覺,應是這女子驅趕走了刀客,趕忙上前道謝。
“感謝女俠救命之恩!”
這女子沒有接話,反問道:“你們是青城弟子?”
“回女俠,正是。”
“那你們可認得白復?”
“這……”亦蟬不知如何對答。
“認得,認得,他是我們掌門的關門弟子,是我們的師兄。”荷荷回過神,趕忙作答。
“他人可好?”苗疆女子語轉溫柔。
“許久都沒見過白復師兄。他下山義診去了。”白復的事一言難盡,荷荷只能簡要回答。
苗疆女子臉現惆悵,喃喃自語:“見不到怕是也好。見到了,又該如何?”
正在此刻,忽見眾多火把,向這邊奔來。為首的正是秦永杰師兄,剛才幾名刀客也被捆綁在旁。原來今晚由他率青城弟子值夜巡山,發現這幾名刀客神色慌張,不似善類,出手拿下。拷問下,才知道亦蟬兩人遇險,連忙帶人趕來。
見到苗疆女子,秦永杰也是驚艷當場。問過亦蟬情況后,他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下頭上的方巾,信步走到苗疆女子跟前,長身玉立,唱了個諾,道:“青城恒字輩首座弟子秦永杰見過女俠。感謝女俠出手相救我青城弟子。敢請問女俠芳名,援手之恩,我青城來日必會加倍回報!”
苗疆女子這才從迷茫中喚醒,臉上又恢復冰冷,不予回應。
秦永杰好不尷尬,只好移步刀客尸身。勘驗傷口后,他心中一凜,肅然拱手道:“女俠可是云南五仙教門下?青城秦永杰率眾弟子代問花教主她老人家好。”
苗疆女子這才正眼看了秦永杰,抿嘴壞笑:“不錯喲,你倒還有些眼光。不過~~,花教主可稱不上老人家”。話鋒一轉,緊接問道:“白復去哪兒了?”
這一笑,讓秦永杰如墜桃花林,正在暗爽。突聞對方問起白復,老大不情愿地回答:“白復是我師弟,去成都辦些差事。女俠有何需求,青城份內之事在下亦可代勞。”
苗疆女子再不答話,一揮馬鞭,絕塵而去,只留一陣香風在場。秦永杰心中不是滋味,狠狠踢了被俘刀客幾腳,這才轉過臉對亦蟬道:“二位師妹,可曾受傷?”
劫后余生的亦蟬,第一眼看見秦師兄,情緒翻涌。要不是顧忌眾多師兄弟,早就在秦師兄面前哭出來了。時刻不知為何,怨氣在喉,淡淡回道:“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