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笑蘭臺公子,未解莊生天籟,剛道有雌雄。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節選自《水調歌頭·黃州快哉亭贈張偓佺》蘇軾
關于投敵逆臣如何懲處的問題,朝堂上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意見。
總監察官崔器、兵部侍郎呂諲上疏說:“投降叛軍的官員,背叛國家,依照國法,應一律處死。”
禮部侍郎李峴堅決反對,奏道:“叛賊攻陷兩京,天子倉促前往蜀郡,百姓各自逃生。這些變節叛臣都是陛下的親戚或勛臣元老們的子孫,現在一律依照以叛國罪誅殺,恐怕違背仁愛寬恕之道。
況且,河北一帶的叛亂尚未平定,被叛軍裹挾的官員還有很多,如果陛下寬大處理,等于鼓勵他們贖罪改過。如果全部誅殺,只能逼迫他們繼續依附叛軍。
《尚書》上說:‘只殺禍首,赦免被脅迫的隨從。’
崔器、呂諲是固守成規的人,不知以大局為重,只能懇請陛下圣斷。”
兩派朝臣們唇槍舌劍,斗成一團。
爭論數日后,肅宗終于采納李峴的建議,依照罪狀輕重,把叛變官員分為六個等級,除以相應刑罰:最重的在鬧市斬首示眾,次重的罪賜自盡,再次的重打一百棍,最后三等則分別判處流放、貶謫等處罰。
朝廷當日下旨:原河南尹達奚珣等十八人問斬。前宰相陳希烈等七人賜死于大理寺獄;其余罪輕者,則于京兆府門外接受棍杖鞭打。
十二月二十九日,長安城西市東北角外的十字街口上,萬人空巷。這里是朝廷是專門處決謀逆要犯的地方。
獨柳樹下,當原河南尹達奚珣等十八人的人頭落地時,人群中爆發出山呼海嘯的歡呼聲,還有撕心裂肺的的慟哭……
白復擠出人群,表情黯然。
數日后,白復再次來到巴蜀會館,跟黃震聊起投敵官員懲處之事。
黃震道:“我聽說最近又有一批投敵官員從鄴郡逃回長安。起初,他們聽說廣平王李俶赦免了宰相陳希烈等人,都非常懊悔。后悔追隨叛軍,失去名節。每日夜不能寐,企圖早日歸順朝廷。
但當聽到陳希烈等人被殺的消息后,很多被安慶緒滯留在鄴郡的叛臣反而斷了歸降的念頭,再不提逃回長安之事。
據說,陛下閱覽這些奏報后,頗為后悔。”
白復冷笑一聲,道:“我覺得陛下根本不用在意,更勿用后悔。這些叛臣就是故意借題發揮。
太傅此前來信提到陳希烈等人:這些人身為宰相,尸位素餐,只會奉承迎合皇帝,從不規勸皇帝的過失。身居高位,不顧國家安危,只求加官晉爵,榮華富貴。等到叛軍攻陷兩京,皇帝流亡,這些人貪生怕死,為求富貴,不惜投降叛軍,俯首稱臣,諂媚安賊,為叛軍賣命。
這些叛徒,豬狗不如,所作所為,連販夫走卒,屠狗之輩都不屑為之。
如果這些逆臣一投降就能保全性命,甚至官復原職,那讓浴血奮戰的大唐將士如何作想?!
像顏杲卿大人、張巡大人等英雄之輩,在太平盛世,不受重用,屈居小吏。國家危亡時,卻靠他們奮勇抗敵,守衛城池,以身許國。為何朝廷對待忠義之士如此苛刻,卻對叛徒奸惡如此優厚?若為國捐軀的將士泉下有知,死不瞑目啊?
我覺得禮部侍郎李峴的奏請最為正義公平:根據這些人的罪行輕重,把罪刑分為六等,分別定罪量刑。既不放過罪魁禍首,也不冤枉因脅迫而投敵的基層小吏。措施得當,既公且正,陛下何須后悔!”
說畢此事,黃震又想起一事,道:“太上皇出逃時,長安大亂。親王公爵,朝臣百官,裹挾金銀細軟,向長安城外四散奔逃。
許多地痞流氓、平頭百姓則爭先恐后,沖進皇宮和王公大臣的府邸,偷搶金銀珠寶。甚至有山野庶民騎著小毛驢,奔上金鑾寶殿。暴民強練完畢,防火焚燒左藏大盈庫。
因此,許多皇家祖廟里的器皿和左藏中的奇珍異寶散失民間。最近一段日子,陛下降旨調查。京兆府和金吾衛的士兵借搜查百姓居所之機,渾水摸魚,造成相當大的騷擾。更可怕的是,回紇士兵也趁火打劫,搶掠百姓。所到之處,如蝗蟲過境,荼毒百姓,堪比叛軍。
唉,天下一旦亂起來,就很難再恢復往日秩序。”
兩人正唏噓感慨,忽聽樓下大廳一陣喧嘩,一群書生模樣的人慌慌張張跑進巴蜀會館。
白復定睛一看,竟是自己在戶部的同僚,為首之人正是孫延巳。
這群士子躲進巴蜀會館,驚魂未定。
“哐當”一聲,巴蜀會館的大門被人一腳踢開,幾名回紇士兵手持利刃,如狼似虎地沖了進來,將這群士子團團圍住。
隨后進來的回紇士兵沖進會館內的客棧,搶劫柜上的錢銀、酒水,跑到后院擄掠牛羊。更有甚者,直接沖入客房,搶掠駐店客人的財貨。
黃震勃然大怒。就是燕軍占據長安時,也不敢這么明目張膽地搶掠巴蜀會館。
黃震一撩長袍,越過護欄,從客棧樓上飛身而下,擋在回紇士兵面前。回紇士兵見有人竟敢阻擋,大吼一聲,揮動彎刀砍向黃震脖頸。
黃震側身一讓,化掌為刀,斬在回紇士兵的手腕上,將彎刀劈飛。上身不動,一個后擺腿,將另一名回紇士兵連人帶刀踹飛。
回紇兵一名百夫長見黃震武功高強,一聲呼哨,從街頭又沖進十余名回紇士兵,張弓搭箭,對準黃震。
巴蜀會館的伙計們見掌柜被圍,從會館各處涌出,手持菜刀、劈柴斧、扁擔、秤錘等兵刃將回紇士兵團團圍住。這些伙計皆是川幫好手,要論單打獨斗,回紇士兵再多十倍也不是對手。
雙方怒目而視,劍拔弩張。眼看一場混戰在即,不知又有多少人要喋血街頭。
“騰騰騰”,一位翩翩佳公子從樓梯上拾級而下。他對士子們一頷首,問道:“延巳兄,這是何故?”
孫延巳一抬頭,竟是白復,心中大定。他手指回紇士兵,憤憤不平,道:“回稟大人,這群,游逛坊間商鋪,名為采買,實為搶掠。挑好貨品后,從不給錢。若有伙計出來阻攔,輕則斥罵,重則將人打的骨斷筋折。各有甚者,當街調戲小娘,光天化日之下搶掠民女。
我等看不下去,出言斥責,不想被他們暴打痛毆,放鷹驅犬,追逐至此。”
白復一看,果然不少士子眼角青腫,頭破血流。
白復問道:“京兆府、金吾衛的巡邏士兵何在?為何不報官?”
另外幾名士子氣道:“這些巡城士卒皆為孬種,不敢惹回紇人,一見事發,躲得遠遠的。”
“我們也習過兩天拳腳,奈何武藝不濟,不是他們的對手。”孫延巳無奈道。
白復點頭。
白復緩步走到回紇百夫長面前,此人滿臉絡腮胡子,趾高氣揚。白復問道:“你是這群人的首領?”
回紇百夫長見白復黃衫紗帽、豐神俊雅,一副文士打扮,以為白復亦如其他士子。
百夫長輕蔑不屑,手按刀柄,傲然道:“是又怎樣?兀那書生,還不滾開!”
白復打量了一下百夫長的軍服裝束,雙手交叉胸前,輕輕笑道:“在下白復,唐紇聯軍定遠將軍,軍銜高你五階,見本將軍還不軍禮參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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