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節選自《夢微之》白居易
白復正要剪除城樓上的弩箭手,突然一股凌厲的勁氣從背后襲來。
白復來不及轉身,左袖一揮,坎鼎真氣脫袖而出,迎向勁氣。
偷襲之人的這團錘型拳勁,竟在白復背后一分為二,化成兩股錐形勁氣,改變少許角度,搗向白復后心。
白復從未想過世間竟有如此怪異的勁氣,來不及重新組織反擊,只能半空中一個急旋避開。
偷襲者拳如連珠,如暴風驟雨般襲來,不讓白復調轉身形。白復無法回頭轉身,在半空中又無法借力,盤旋轉速立時減緩。
“砰!”
白復被密集的拳勁狠狠劈中,幸好他避過后心要害,以肩頭硬挨一記。
在拳勁擊中左肩的一刻,白復肩膊肌肉迅速收縮,巧妙地卸去對方大半的勁氣,不至于傷及骨骼。
不過饒是如此,也夠白復受的。
白復應拳拋飛,被對方強悍的勁氣逼迫,重新跌回夾城甬道。
落地后,白復才轉過身形,見到尾隨而至的偷襲者。
偷襲者是一名中年胡人,他整個臉被毛蓬蓬的胡子掩蓋,兩鬢略微花白,碧綠的雙瞳深邃難測,一時間很難確定他的容貌和具體年紀。
此人頭戴蓮瓣形尖頂高冠,冠后垂綬帶,身穿圓領窄袖團花紋白色長袍,身形筆挺,渾身上下散發著難以言喻的詭異氣質。
不知為何,白復打從背脊冒起寒意。
中年胡人的目光越過白復,凝注著白復身后倒在血泊中的將士,深深嘆息一聲,道:“你手下的士卒,包括馬匹,沒一個活口,死狀極慘。要不是因為你,這些士兵就不會白白送命。”
想到親如兄弟的侍衛慘死,白復心中一揪,忍不住想回頭打量己方傷亡的情況。
生死關頭,豈能再將后背破綻暴露給對手。
白復手捏劍訣,拼命壓住回頭的欲望,暗道:“好厲害的攻心之策。”
白復尚未有機會詢問偷襲者身份,眼前一花,中年胡人已經來到眼前三尺許處,兩手變化出難以捉摸的奇奧招數,往他攻來。
中年胡人的速度,已突破一般武者體能的極限,根本無法用眼去觀察。白復只能依自己異于常人的靈銳感覺,作出本能的直覺反應。
倏地眼前像出現無數個中年胡人,從四面八方合圍而來。這當然是幻覺,亦可推知中年胡人身法之詭異,速度之快。
“嗤!”
指風破空而至。
白復冷哼一聲,玄鐵刀揮出。
“噗”的一聲,中年胡人運指速度陡增,竟比玄鐵刀還要快上一線,在白復勁氣未使足前,點中玄鐵刀的刀頭。
中年胡人指尖勁氣鋒銳如槍尖,穿甲破盔,有一往無前之勢。
白復巽坎真氣遇強則強,噴涌而出,形成一股螺旋勁氣,匯聚于刀尖,強悍應敵。
然而,就在刀頭真氣與中年胡人指尖相觸的一瞬間,對方的指勁竟奇跡消去,變成無底的深洞,將巽坎真氣一股腦吸入。
坎鼎真氣如泥牛入海,影蹤全無。
白復真氣前勁已出,后勁未發之際,中年胡人一腳橫踢,鞭腿迅疾如風,角度刁鉆毒辣,直取白復下腹要害。
白復來不及斬出第二刀,左手撮掌成刀,一刀斬向對方腳踝。
“砰!”兩股真氣正面碰撞。
白復胸口氣血翻騰,這才曉得對方剛才奇詭一指,把自己刀尖勁氣全部借去,這一腳等于匯聚自己和中年胡人兩人勁氣,合力踢出!
不等白復回血,中年胡人左足尖一點,右腳一旋,瞬間移動,來到白復身側,右肘一頂,往白復脅下撞去,如給擊中,白復右脅骨寸斷。
白復大駭,一個滑側斜飛,避過肘撞,與中年胡人擦肩而過。中年胡人頭都不回,反手一掌,擊向白復右肩。勁風狂飆,如一柄重錘襲來。
白復暴喝一聲,一招“回頭望月”,扭身拖刀一斬,玄鐵刀借著半旋身之力,加速劈出,雷霆萬鈞。
“騰騰騰”,白復不但沒被反震,反倒是扭著身子倒退數步,如被人攥住胳膊倒拽。以白復今日之功夫,堅如磐石的下盤竟然被拽動。
原來,中年胡人看似強猛的勁氣,在碰撞時忽化成陰柔的拉扯勁道,借力打力,順勢將白復向身后拉拽。
白復身軀一挺,腰臀發力,趕忙收刀回勁。
中年胡人勁氣忽變,從陰柔變成陽剛,由冰寒轉為灼熱,借玄鐵刀的刀身倒灌向白復。剎那間,刀身上的勁氣如同錢塘大潮的奔雷潮涌,一浪接一浪向白復撞擊,
白復手臂如受雷擊,右半邊身子劇顫,腳步踉蹌,騰挪身法受挫。
對手勁氣忽而剛猛,忽而陰柔,如此詭異的變化,猶如光明與黑暗的兩個極端。光明可變為黑暗,黑暗可轉為光明。
如此可怕的內勁,白復還是首次遇上。
白復眼力高明,雖然不知道對手是如何練成這般魔功的,但卻可以看清對方催發內勁的掌法。
中年胡人施展功夫時,無論身法如何變化、左右手如何交替,手掌的變化總是暗合一定規律:一手畫方,一手畫圓。
畫圓之手,能夠產生吸力巨大的漩渦,如同一個風洞氣旋,將白復勁氣吸干榨凈。
畫方之手,或拳或指,能夠形成錘型或劍型的勁氣,視對手的身法招式選擇攻擊的手段。
更匪夷所思的是,對方的身軀似乎就是某種轉換軸心,能將吸來的對方勁氣瞬間轉圜成攻擊對手的勁力。
通常以柔克剛的功夫都是卸力,再高明一點的不過借力打力。而對方的功夫不僅能借力打力,而且能像杠桿一樣,借力撬力,以一當十,甚至能借力生力,無中生有。
白復巽坎真氣的攻擊力有多強,對方就能數倍還擊回來。
這可如何破?
白復心道,一時半會要勝過對方絕難辦到,眼前最佳策略,就是搶得少許上風,再突圍逃走。只要把動靜鬧大,守衛皇城的北衙禁軍轉瞬即到。
白復一聲長笑,隔空一刀劈出,凌厲的罡氣呼嘯而出。
不等中年胡人反擊,白復一躍而起,向南面的皇城城門奔去。
夜來攜手夢同游,晨起盈巾淚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陽宿草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阿衛韓郎相次去,夜臺茫昧得知不?
——《夢微之》白居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