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島友哉躺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他的身體本來就被方誠用鋼針刺穿,雖然傷口的血已經止上,但不代表就不痛。
現在又被方誠從空中直接丟下來摔個半死,渾身快要散架了,仿佛被十幾個肌肉大漢給蹂躪了幾遍。
躺了許久,等到傷勢漸緩,他才從地上坐起來。
還好這具身體接受過無副作用的強化,雖然強化的幅度不高,可恢復力還是不錯的。
換成普通人這么玩,早就被玩死了。
中島友哉現在躺著的地方是看不見半個人影的公路,雖然東京市的市區就在視線范圍之內,但走過去足足得十幾公里遠。
“可惡啊,就不會把我直接送到市區里面嗎?還得讓我來走完最后一程路。”
中島友哉很想罵幾聲,但想起方誠留在自己體內的血,又硬生生忍下破口大罵的心思。
他掙扎著站起來,在身上搜了搜。
方誠并沒有搜他的身體,所以錢包鑰匙之類都還在,可惜手機掉下來的時候摔壞了,沒辦法打電話叫人來接自己。
“混賬啊……”
中島友哉嘆了口氣,朝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建筑群走去。
現在是大早上,陽光并不猛烈,但中島友哉有傷在身,沿著公路邊走沒多久就感到頭暈目眩。
耳朵忽然聽到引擎的轟鳴聲,中島友哉抬頭望去,看到一輛摩托車載著兩個年輕人從遠處而來。
他大喜過望,急忙揮手:“過來!過來!”
摩托車果然停靠過來,中島友哉稍微整理一下身上凌亂的衣服,然后掏出證件,對車上兩個年輕人道:“我是SOT部隊情報科科長,現在以《市民義務協助守則》,要求你們帶我返回市區。”
兩個年輕人對視一眼,然后齊齊下車朝中島友哉走過來。
“哎,你們要干什么?”
“住手!我警告你們別亂來!”
“啊!別打了!”
暴揍一頓后,兩個年輕人搶走了所有東西,丟下鼻青臉腫的中島友哉,騎上摩托揚長而去。
“可……可惡啊……”
中島友哉捂著被打腫的臉,望著兩個搶劫犯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帶血的唾沫:“等我回去了,一定要你們好看!”
休息一會,他才垂頭喪氣的繼續往前走。
沒走多遠,碰上兩個衣衫襤褸的遺棄民正在路邊撿干柴。
這些遺棄民都是無法在市區內生活,只能流落到郊區的社會低沉,連乞丐都不如。
這次中島友哉終于沒有擺身份,而是招手道:“過來,你們幫個忙把我送到市區里,作為獎勵,我可以送你們一筆錢。”
兩個遺棄民打量著中島友哉,然后放下干柴走過來。
“哎?你們要干什么?”
“住手!我警告你們別亂來!”
“啊!別脫了!”
這次沒有被挨打,但中島友哉身上只是稍有些破損的衣服卻被徹底給搶走了。
他赤身裸體的蹲在路邊,氣得渾身發抖。
“可惡啊,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居然連衣服都敢搶!!”
中島友哉真的很想放棄,但只剩下這短短一截路,如果不繼續走回去,到了晚上非得死在在外面不可。
他在路邊找一堆雜草,擋住前后要害,然后繼續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中島友哉又累又渴,腳底都開始冒泡了。
公路上偶爾會有一些車輛路過,但無論他怎么呼喊,都沒有人停下來,氣得他差點裸奔。
就在中島友哉頭暈目眩,快要堅持不住時,路邊野草中忽然鉆出來一個遺棄民,只穿著一條破褲。
雙方對視了兩眼,中島友哉有些警惕的后退,他現在已經沒有什么東西可以被人搶了。
這個遺棄民盯著他看了兩眼,忽然和善的笑道:“你沒事吧?”
中島友哉微微一怔,一時間竟有些感動。
多難得啊,終于碰到一個好人了。
遺棄民走過來扶著中島友哉,把他往路邊的草叢帶:“過來喝點水吧,休息一下。”
“謝、謝謝……”
他語氣有些哽咽的說道,只要這個遺棄民肯送他回市區,他一定會好好感謝他的。
但很快中島友哉就發現不對,這個遺棄民的手在不停的撫摸他光溜溜的后背和屁股。
不是他吹,雖然四十多歲,但皮膚保養得非常好,又光滑又白凈。
中島友哉想到一種可怕的可能,下意識止步不肯往前走,但遺棄民已經開始用力把他往草叢里面拖。
“哎?你要干什么?”
“住手!我警告你別亂來!”
“啊!不要!”
半個多小時后,遺棄民心滿意足的提褲離去。
又過了十幾分鐘,中島友哉才緩緩從草叢里爬出來。
他趴在已經被陽光曬得滾燙的公路上,抬頭望著遠處東京的市區,伸手要去抓。
明明近在咫尺,卻仿佛遠在天涯,這短短一截路,比他前半生四十多年還要難走。
在中島友哉的意識幾近模糊的時候,刺耳的剎車聲驟然響起。
“科長?科長你沒事吧?”
一輛軍車停在路邊,幾個年輕人沖下來,七手八腳的把中島友哉往車上抬。
他們一直在四處尋找科長的下落,一夜未果,沒想到在回去的路上會碰到。
中島友哉勉強睜開雙眼,看到這群熟悉的屬下,一時間悲喜交加,竟然痛哭起來:“你們……你們……你們怎么才來啊!!”
還沒哭完,就嘎的一聲,昏迷過去了。
等重新清醒過來時,中島友哉發現自己正在一張病床上,周圍的墻壁一片雪白,看著不像是醫院。
他身上的傷勢已經被治療過,傷口都包扎好了。
可心理創傷卻沒那么容易自愈的。
中島友哉表情陰沉的坐在病床上,不知多去多久,終于有人推門進來。
這是一個軍服筆挺的軍官,表情仿佛石頭般冷硬,背后跟著兩個荷槍實彈的士兵,還推著一輛輪椅。
“中島科長,因為你的無能,導致六臺珍貴的毗沙門天被摧毀,高層正在評估對你的處罰,槍斃應該是最好的結果。”
中島友哉渾身一抖,下意識要把抵抗組織的情報說出來,但方誠的威脅卻讓他開不了口。
面前這個軍官卻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道:“但你的運氣很好,有位大人物知道你的遭遇后很感興趣,打算給你一個見面的機會,如果你能夠讓他滿意,就不用上軍事法庭了。”
中島友哉微微一怔,緊接著心中狂喜。
能夠一言減去他罪責的大人物,除了科學之父藤原博哲之外還有誰?
沒想到這樣的大人物,竟然會對自己感興趣。
在狂喜自愈,中島友哉心中又不禁冒出一絲擔憂——可千萬不要是他今天遭遇的那種興趣啊!
“帶走!”
軍官揮了揮手,背后兩個士兵就上前來,將中島友哉從病床上架起來放到輪椅上,還給他套了一個黑色頭套。
中島友哉不敢有怨言,畢竟他現在可是戴罪之身。
他并不知道生命之巢究竟在什么地方,據說連SOT的高層都很少知情的。
對方現在給他戴上頭套,顯然也不希望他知道。
軍官轉身走出病房,士兵推著輪椅跟在后面。
在視線被阻擋的情況下,中島友哉無法判斷這軍官的行走路線,只覺得拐來拐去,并且有很多次輕微的失重感,應該是在乘坐電梯。
他不禁對這次見面產生了期待感。
要知道藤原博哲可是11區人的驕傲和偶像,不知道多少人以他為終身奮斗的目標。
盡管中島友哉知道藤原博哲還活著,但從來沒有見過一面,以前只能在各種影像資料和教科書上見到。
連老戰友都沒親眼見過藤原博哲,如果被他知道的話,一定會羨慕死吧。
中島友哉正在思索中,驟然一聲凄厲的尖叫把他嚇一跳,差點從輪椅上蹦起來。
“不用怕,這是在進行的實驗。”
軍官回頭解釋了一句,但沒有摘下他的頭套。
中島友哉有些驚魂未定,很快更多的慘叫聲接踵而至,同時還有其他稀奇古怪的聲音。
在視線被阻的情況下,這些聲音放大了中島友哉心中的負面情緒。
他漸漸從即將見到大人物的竊喜中冷靜下來,才想起一件不寒而栗的事情。
藤原博哲可以說是開啟了11區人體實驗潮流的人,對生命極端輕視,據說他最喜歡親手解刨一些活生生的實驗體。
當初為了研究生化武器,藤原博哲親自主持了大量慘無人道的實驗,大量無辜的平民被當做實驗目標。
這些內容全都被政府壓下,不能影響到藤原博哲這個科學之父的光環。
但真正接觸過歷史的人,誰不知道他就是個冷酷無情的劊子手。
隨著時間的推移,中島友哉的畏懼感越來越加深,感覺自己不是要去見一個科學巨人,而是一個躲藏在黑暗中的冷血惡魔。
不知過去多久,黑色的頭套忽然被摘下。
刺目的光讓中島友哉下意識瞇起雙眼,很快他便看清周圍的情景,發現自己來到一處大型試驗場地中。
頭頂明亮的燈光將白色的墻壁和地面映照得纖塵不染,面前是一個巨型的圓柱體,仿佛油罐豎立起來,墻體是透明的玻璃,可以看清里面的情況。
里面是十幾個被緊緊束縛住身體的年輕男女,普遍在十八歲左右,渾身的毛發都被剃個精光。
外面有許多身穿防護服的科研人員在各種儀器前忙活,外側墻壁上有個觀察窗,幾個身穿白大褂的人就站在窗邊。
最前面的,是一個面容慈祥的老人,滿頭白發,精神矍鑠。
這個老人就是藤原博哲,沒有哪個11區人會不認識他這張臉。
“開始吧。”
藤原博哲沒有注意到中島友哉的到來,他蒼老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遞到整個實驗場地中。
一些帶著注射器的機械臂,開始朝著中間十幾個年輕男女伸過去。
這些年輕人有的破口大罵,有人哀聲求饒,有的嚎啕大哭,也有的一臉麻木。
但他們終究還是被機械臂給注射入某種不明的液體。
中島友哉能感覺到氣氛變得緊張起來,連他自己的心跳都是加快,目不轉睛的盯著里面。
十幾個年輕人被注入不明液體后就開始出現痛苦的反應,其中一個女孩驟然間身體爆開,破碎的身體組織噴灑到滿地都是。
其余年輕人見到這一幕,都是發瘋似的大喊大叫起來。
但很快,他們都在絕望下一一的發生爆炸,將整個實驗場內部變成比屠宰場還要血腥。
中島友哉額頭冒出冷汗,下意識朝觀察窗看去,發現藤原博哲正在跟身邊的人有說有笑,對下面的慘狀視而不見,或者是早已習慣。
“第五次注入實驗失敗,十五名自然實驗體全毀,實驗數據已記錄在庫,編號為DFEKA211……”
一個淡漠的聲音在廣播中響起,宣告實驗的失敗。
中島友哉好歹也是情報科長,知道自然實驗體是什么意思——就是沒有經過任何外力介入,自然生長的實驗體。
這十五個年輕人,百分百是用特殊手段從社會上弄來的普通平民。
他望著實驗場內滿地的血肉,又想起藤原博哲慈祥的笑臉,心中不由得一寒。
很快,他便被帶到一間會客室當中,見到了藤原博哲。
“中島科長。”
藤原博哲的態度十分和藹,絲毫沒有大人物的傲慢,盡管面前的中島友哉對他來說只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但依舊維持著必要的禮貌。
“聽說你跟2號實驗體打過交道,我對整個過程很感興趣,你能告訴我嗎?”
中島友哉就知道藤原博哲是對方誠感興趣,才會把自己帶到生命之巢來。
在1號北隆真元可能已經死亡的情況下,2號方誠就是整個‘進化’實驗當中,最重要的實驗體了。
中島友哉十分緊張的回答道:“藤原閣下,能夠回答您的問題是我的榮幸,但2號在我體內留下了他的血,如果我亂說話的話,可能會被他殺死,我當然不是怕死,而是怕沒有完整的把過程交代清楚。”
“原來如此。”
藤原博哲露出很感興趣的樣子:“沒關系,我們這有一臺可以將記憶化為影像的儀器,你不需要說話,只需要把過程回憶一下就可以。”
中島友哉忍不住松了口氣,竟然還有這種東西,真是幫大忙了,那大概率不會被殺。
等等,這樣一來,他出賣藤原博哲還活著的事情,豈不是也會被看到?
中島友哉又緊張起來,而藤原博哲不愧是年老成精,一下就猜到他心中的顧慮。
“不用擔心,中島科長,無論你在敵人的脅迫下做過什么錯事,都是情有可原的,事后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留在生命之巢工作。”
藤原博哲和藹的說道,他雖然滿臉皺紋和白發,但吐詞清晰有力,雙目清澈,完全看不出是一個一百三十多歲的老人。
中島友哉看著他和藹慈祥的笑容,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實驗場中那堆年輕人死后的血肉,心中不由得冒出一股寒意來。
自己會不會也變成其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