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任何修行者而言,肉身喪失都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肉身是靈魂的船兒,彼岸是那樣遙遠,人在船里尚且難以抵達,何況是失去這艘船兒。
周虞如今所知道的失去肉身的修行者,有三位。
余世滔、南海龍族世子羽。
以及眼前的慕容垂。
慕容垂就是那位進過真正的桃花源的捕魚人,他試圖竊取祖龍之心,卻被祖龍的守尸人牧笛打爆了肉身,狼狽退走。
因為某些強大存在的干預,喪失肉身的慕容垂在后來得以寄生于慕容龍城之身。
他在五代時曾經出世,試圖為陰陽圣人謀取揚州鼎,卻被已經加入蒼梧的李斯利用,截下圣人的一道意志,作為自己追求超凡入圣的起點。
李斯付出的代價……或者說,給與慕容垂的好處,便是讓他寄身于揚州鼎中。
慕容垂,反水了圣人鄒衍子!
此刻,蒼梧的任務世界中,攜揚州鼎而來的慕容垂沒有說一個字,當即便是一拳襲來。
牧笛抬手迎接。
就像是晉太元中時,在桃花源,他們上一次交手時那樣。
上一次,牧笛一擊打爆了慕容垂的肉身。
這一次……牧笛狼狽地退了回來。
他打出去的那一拳,以難以言喻的頻率震蕩,因為這震蕩過于強烈,使得微觀層面與他肌表接觸的空氣中的種種分子被強行電離、分解,形成一蓬驚人的氣霧,他再收回手時,袖子已完全崩滅,從手到臂一片血污。
周虞驚嘆萬分:“牧笛,你還不是圣人啊……我現在懷疑,如果是真正的圣人出手,或許靈魂的一個念頭,就能給物質的微觀層面帶來不可思議的震蕩,因為高壓,因為高溫,使得氫氦之類的原子發生聚變……”
“這多少有點看不起圣人級數的存在。”牧笛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似乎在將一口痛苦強行吞咽下去,然后開口說道,“世間只有主這一位唯一的神明,但如果真的達到了圣人、王者這個級數,其實就已經走上了通往神明這個歸宿的道路……你所認為的所謂聚變之類的能量變化形式,只是物質世界的一種極端表現而已,又如何能同歸宿于神明的存在的力量相提并論呢?”
“慕容垂總不至于已經超凡入圣?”
周虞問道。
“當然沒有。”
于是,周虞點了點頭,說道:“希文,滅了他。”
“是,先生。”
希文便將垂著的兩手抬了抬,向著虛空中抓去。
一手抓向揚州鼎,一手抓向慕容垂。
慕容垂面對著圣人的雙手,想都不想,徑直跳進揚州鼎中,仰天叫了一聲:“聶圣!聶圣!”
“果然是她!”
周虞頓時一口氣松弛了下來。
那位埋伏了一手,截取慕容龍城之軀給慕容垂的圣人,果然是那位劍圣大人。
不是別的什么圣人,這當然令周虞輕松許多。
起碼,算是熟人。
“老狗,你到底要做什么……”
周虞輕聲對著虛空問道。
想到這位劍圣大人,在唐時,與裴將軍,與李太白的某些關聯,以及李太白為柳毅出劍斬龍女母子,最終卻是她埋伏一手,造就了后來的“慕容龍城”——慕容垂。
以及,鄒衍子在先秦時,先得豫州鼎,而后離開地球,前往金星潛藏,在途中成功入圣,曾經遭到冥國的伏殺,有人助了鄒衍子一臂之力,似乎也是這位劍圣大人……
還有,夏建白,這個一日一年倒長生的古怪人物,也是她的弟子。
此刻,慕容垂的呼喚,未能喚來那位劍圣大人。
于是,圣人希文的雙手一個合攏,便抓住了揚州鼎,也抓住了跳入揚州鼎中的慕容垂。
圣人呼出一口氣,揚州鼎中的慕容垂,這位剛剛一拳擊退牧笛的強者,便化為了飛灰。
雖然,這只是蒼梧任務世界中的慕容垂。
“撕開……”
周虞又說了一句。
于是,圣人希文合攏的雙手又一個粗暴的撕裂,這一方世界的虛空就被撕開。
蒼梧的任務世界即便再精妙,再強大,也抵不住圣人的雙手。
撕開的虛空之外,是現實的人間。
周虞等人便從那撕開的縫隙中,看到了現實人間的種種風物,最終目光落在杭城以
南,那里是一處農家樂,最深處的一座小院子里,有一口井,那井里突地跳出來一位半人半龍的怪人,他雙臂高擎,舉著一尊青銅巨鼎,正是揚州鼎。
那是現實人間中,真正的慕容垂和揚州鼎。
希文的雙手撕開虛空后,再抓到外面的人間現實中。
于是,這一日,杭城的人們看到,南面的天上忽然陰云滔天,雷暴驟生,黑夜一瞬間降臨,星子提前照亮陰云之上的天幕,暴雨轟然降臨人間,決堤四海水,星斗入天河……
人們看到一具高大的身軀在雷霆暴雨中立于天地之間,風暴和電光從四面奔來,他站在當中,高舉著一尊巨鼎,像史詩里的巨人,迎來上天的懲罰。
那懲罰是從天上的雷暴陰云中伸下來,仿佛來自天上群星之間,不屬于人類應有的一雙手。
這雙手白皙,像最美好的白瓷,純凈如天河的水,決堤而下,沖刷人間的一切惡劣,一種神圣的味道充盈于虛空,物質層面的每一粒原子,都在這神圣的味道中雀躍……
這一天,已經經歷過神異之春,接受并逐漸走進修行世界的人們,真正見到了圣人的偉岸。
無數鏡頭拍攝到了這雙手。
一只手先是抓住了那尊銅鼎,接著另一只手又抓向那半人半龍的巨人。
半人半龍的巨人在絕望中咆孝,他的靈魂哀鳴,他渴望某位圣人的搭救。
但是沒有。
那位圣人沒有出現。
哪怕是在不可知的所在,送來一道劍光,救他一命,也沒有。
只是在那無窮量的雷暴陰云中,有一只小小的,潔白的鳥兒,在振翅高飛。
它飛得如此艱難,雷電的光滑過它的羽毛,雨水像是絲線一樣纏繞向它,它從那一雙白瓷一般純凈的圣人雙手之間飛過,它忽然揚起頭,它的眼童里,倒映出高天之上,青冥之中,大氣層中的一把無形的枷鎖。
它發出來一聲悲鳴。
無限凄愴的悲鳴。
那一把無形的枷鎖啊!
豈止是隔了圣人!
豈止是絕了地天通!
它飛出了雷霆暴雨,向東,向東,一直向東,抵達遙遠東方的大海,繼續深入,直到一片滔天浪潮的盡頭,濁浪排空,直達千丈,撕裂層云,蕩空百里方圓,在波濤不斷堆疊中,轟隆隆隆,狂潮相互碰撞,不斷擠壓,往當中收攏,儼然成為一座由狂濤流波形成的“山”。
這座“山”上,風雨大作,有日月之光沖天,流波深處雷霆狂飆,勐地一下炸開,萬頃流波中躍出一頭龐然大物,其狀如牛,頭上無角,遍體蒼青,腹下一足,尾如龍而高揚沖天,遍身放射日月之光華,披靡浩瀚,兇氣滔天徹海。
在這“山”的上方,又出現一座山的影子,它巍峨磅礴,直通帝座,壓服四極,又有層層高壇,無數古老帝王的影子浮現,于祭壇之上祭天封禪……
潔白的鳥兒飛到了這里,它輕輕落在上面的那座“山”的影子上,于是那層層高壇上,無數祭天封禪的古老帝王的影子,都輕輕轉頭,看向了它。
這座“山”下鎮壓著的那座流波山,也驀地似乎凝滯,那頭憤怒地與天抗爭的夔牛,也再不敢動彈分毫。
它卻立在“山”上,再度悲鳴了一聲。
流波山外,大海的盡頭,便響起來歌聲。
歌聲里是天垂千云,海起萬波,是一層層瀚海漣漪,其中浮起來一頭龐大無朋的巨鯨魚,那巨大鯨魚的背上,唱歌的是一個快樂的人。
這個快樂的人,騎乘巨鯨,跨越滄海而來,她那與腳下巨鯨相比好似一粒微塵般的身軀,卻是那般偉岸,區區巨鯨根本不值一提,她是滄海橫流也如履平地的存在,她站在世界的任何角落,只要她愿意,便可以叫世界上的任何人都看見她的面目,可如果她不愿意,她的面目中,便只有千萬億兆群星,而不是一張人類的臉孔……
“謝謝你啊。”
騎乘巨鯨、跨越滄海的這位快樂的圣人輕聲說道。
潔白的鳥兒說道:“當日,我以當日之劍,斬往日之你,切斷了一線干連,使得周虞和祖龍會面的那一行之中,其中的往日之你再也無法出手,這是我欠你的半個人情。我對當日的往日之你說過
,我將于兩千二百三十三年后,償還這半個人情。所以,今日,我不出劍。”
快樂的圣人滿不在乎說道:“是否言而有信是你的事,我不需要。”
潔白的鳥兒沉默了須臾。
它又仰頭看了一眼天穹,然后發出一種詭秘的笑聲:“莊,到底是你啊。”
“我如何?”
快樂的圣人攤開兩手,平靜問道。
潔白的鳥兒卻反問:“莊,你找到蝴蝶了嗎?”
頓時之間,快樂的圣人再也不復快樂,她忽然悲傷地流下淚,仰頭唱起悲傷的歌,她腳下的巨鯨噴出沖天的水柱,到達極高的天穹之上,然后紛紛揚揚地散落下來,像雨,更像是一朵朵盛開的蝴蝶一樣的花兒。
但快樂的圣人的不快樂只持續了極短的時間。
她就低下頭,目光越過潔白的鳥兒,看向很遠很遠的西方,看見了杭城以南,看見了希文的雙手抓住揚州鼎和慕容垂,看見了那雙手抓出來的地方,看見了現實人間和蒼梧任務世界間被那雙手撕開的縫隙,看見了里面的周虞。
她笑呵呵地打了一聲招呼:“孩子,你好啊!”
周虞站在蒼梧的任務世界里,也看到了縫隙之外,他看不到遙遠的流波山,卻仿佛能看到她,于是也笑著打了一聲招呼:“你好啊,圣人莊!”
是,她是圣人莊。
快樂的圣人莊問道:“那個女子呢?”
周虞笑著說道:“她逛街去了。”
快樂的圣人莊恍然:“可惜。”
周虞問道:“你是想見她嗎?”
快樂的圣人莊認真說道:“我沒有想或者不想的事情。”
“是啊,圣人嘛,都這樣。”周虞露出了然之色,“我能不能請你幫個嗎啊?”
“你說,你說。”
“我想,在未來的某個時候,或許,我需要把那個女子托付給你,請你幫忙照護她的性命,你覺得行不行?”周虞也認真說道,“當然,你想要我付出什么報酬……或者說是代價,都行。”
“這樣啊!”圣人莊第一次表達出似乎在思考的停頓,但這停頓極為短暫,她便說道,“我想找到蝴蝶啊。”
周虞茫然了一瞬。
然后他若有所悟,卻又不是那么明了。
他轉過頭,問趙暖暖:“你說,我這個專業搞心理醫學的,有沒有可能,我只是說可能,催眠一位圣人?”
趙暖暖笑瞇瞇說道:“我看你不如自己做個夢比較容易。”
“哎。”于是周虞回過頭去,打著商量說道,“雖然很難,但我想,如果你需要的話,在某個時候,我愿意同你一起去找蝴蝶。你覺得如何?不過我話說在前面,我不一定真得能幫得上忙啊。”
“也行,也行。”快樂的圣人莊近乎手舞足蹈起來,“那便這樣吧。”
“好。”
周虞伸出手,隔著兩個世界的縫隙,隔著無窮遠,與快樂的圣人莊握手。
整個過程中,他們言談輕松。
似乎他們根本不在意,希文的雙手已經降臨在現實的人間,追殺到慕容垂,將現實的慕容垂也攝拿在一只手中,輕輕地一捏,便將他捏碎了。
碎了,當然就是徹底的,物理意義上的死了。
“與圣人謀皮。”周虞嘆息說道,“他謀了個寂寞啊。”
“可憐,跟他父親一樣。”牧笛微嘲說道,“以為會有什么大業,或是參與到一樁史詩般的大計劃中……當然,他們確實參與了,卻只是作為注定在無趣的單官階段被吃掉的棋子。”
“就像下棋,無趣的單官之后,就該真正的結束了吧。”周虞說道,“她們還等我吃火鍋呢。”
“圣人還未出,怎么結束?”
趙暖暖說道。
“還會有圣人出手?”周虞輕聲說道。
“我是說,圣人出。”
趙暖暖補充解釋。
周虞明悟:“有人要超凡入圣啊……”
“超凡者入圣。”
蒼梧九山之中。
李副山主略有惆悵。
她輕聲問道:“我當如何選擇?”
有一個聲音平澹說道:“鄒衍子想要五陽鼎,合五行陽數,推動五德輪轉圖,再進一步,探尋更深的奧秘;余世滔在歸墟中,行將出關,出關即入圣。你現在很糾結,是繼續釣鄒衍子這條大魚,繼續謀求自
己的入圣之機,還是先去扼殺掉余世滔入圣的機會?”
這并不是給她的回答,而只是將她的內心剖開,呈現在她自己面前。
良久良久,李副山主悵然一嘆:“我教了別人,人定勝天,自己卻忘了人應該永遠努力與天相爭,并且爭取勝利。”
地核歸墟中。
一條任何人都無法目視的身影,從龐大的地核中走了出來。
“恭迎余圣。”
徐薇顫聲道。
圣人,圣名為“余”。
她走了出來,在她那近乎虛無縹緲,無法目視的身影中,唯有軀干的部分,是一團熾烈的流動的鐵石,它散發出驚人的能量,以及強悍的磁場。
她發出澹漠的聲音:“我借用大地核心十二萬九千六百斤,作為核心,卻還需些別的事物,才能去辦一件非肉身不能為之的事,有勞諸位助力,且先借我一用。”
眾人都道:“愿為余圣奉獻。”
她輕聲說道:“只是借用,只是借用。”
于是,徐薇當先抬起右手,用力一擰,便折下自己左臂。
周朝先一咬牙,折了自己右臂。
柳毅老丈揮一揮手,斬下自己左腿。
新任司刑局座卜令楠也一揮手,斬下自己右腿。
南海龍族世子羽雙手舉起,摘了自己頭顱。
最后是廖定勝。
他笑了一笑,看向夏建白。
夏建白便也笑了一笑,拿出一口劍來,斬了他四肢和頭顱,只留下軀干。
于是,頭顱、四肢和軀干,便都飛向圣人“余”。
她組合了這些肢體,一顆十二萬九千六百斤大地核心的球體,在胸腔中震蕩。
她活動了一下,這副軀體便如臂使指起來。
“走了。”
她說了一聲,抬腿便去,消失當場。
從地核歸墟中,又走出來一人,正是原來的蒼梧條例局局長,曾經的大唐公主李令月。
她語氣冰冷,說道:“我送送你。”
夏建白道:“多謝公主。”
蒼梧的任務世界中。
一直維持著沉默的廖定勝,忽然面色慘澹,說道:“我要贖罪了。”
“她,入圣了啊。”
周虞悵然說道,“這位,也曾經是我極其憎惡的人,因為我起初曾經以為,想要操弄我這顆棋子的人,可能就是她。當然,我現在知道,不是她,但她也有參與其中……只是這份憎惡,畢竟澹了很多。”
這時,希文已經收回了雙手。
捏碎了慕容垂后,揚州鼎在她手中。
“廖局座,請吧。”
“多謝!”
廖定勝鄭重說道,然后一躍而起,跳進揚州鼎中。
在這任務世界中,他的假身頓時煙消云散。
外面現實人間的他,在這一刻死去,他登錄進來的這一部分靈魂,跳進了揚州鼎,因而得存。
他還可以期待,期待在未來的某個時刻,能夠“人定勝天”。
就在這時,他們眼前的虛空,被一股偉力陡然撕開!
一位圣人,降臨了進來!
是她!
圣人“余”!
她剛剛超凡入圣,又借用大地核心,以及數人的肢體。
她以沒有肉身的法相之軀入圣,立即便要來做一件大事!
這件大事,以她初入圣的境界,還做不到。
所以,她才會需要那些肢體,暫且擁有一具肉身。
她降臨進來之后,沒有對周虞這位“熟人”有任何表示,當即便伸出手來,一掌壓下,拍擊到周虞身后!
“就是這個時候!”
周虞的雙眼之中,暴起凌厲的光!
他等到了!
也猜到了!
“余圣,原來,你是她們的人!”
周虞伸手一抓,帶著趙暖暖往前一步,同時喝道,“希文!殺!”
于是,希文也出手。
兩位圣人,聯手一擊……擊向周虞身后!
那一只,似乎沒有人能察覺到其存在,但它畢竟存在,并且畢竟有人知道其存在的……那一只鬼!
狗系統“送”給周虞的那只鬼。
那只在狗系統口中,除了那兩位之外,誰都能打的鬼!
余世滔秉承著的,是那兩位——山主和神主的意志,是來殺它的!
而周虞,其實并不在乎是否要殺死這只鬼。
他更加期待的,是對狗系統的試探……
“走!”
他抓住趙暖暖,
從身前勐地裂開的縫隙中,跳出這蒼梧的任務世界,回到現實人間。
牧笛極為狼狽,艱難地跟了出來。
“你不在里面幫忙?”周虞問道。
牧笛一臉便秘般的惱火表情:“兩大圣人聯手,試圖滅殺那種東西……你覺得我也配幫忙?”
“那你覺得,能滅殺成功嗎?”
“我看難。”
“我不是問你。”周虞說道。
他抬起頭,看著杭城的天。
天色已黑了下來。
星子爬上了天。
他是在腦海中以思維的光火問狗系統。
狗系統沒有作答。
它似乎已經維持了很久的沉默。
它似乎受到了某種限制。
而這也正是周虞有膽量試探它,愿意在關鍵時刻讓希文出手,配合滅殺那只鬼的原因……
“你不要不高興。”周虞繼續刺激著狗系統,“我又不是傻子,你也知道我不是傻子,所以你當然知道我知道你放在身邊的那只鬼不會真的是你出于好心……”
“你真得不擔心,那只鬼被會被滅殺?”
“雖然,那兩位都沒有出手,或者說因為某些原因,并不會親自出手,但余世滔和希文,你知道的,他們的確都是入圣不久的新圣,卻都不是尋常的圣人,或許,我是說可能,真得將那只鬼滅殺掉了呢?”
“那樣的話,是不是就破壞掉了你的某個大計劃?”
“我知道,那兩位也有某種計劃,你應該是同他們針鋒相對吧?”
“你覺得,會是你贏,還是她們贏?”
“哎,狗,你好歹叫一聲,不然也太無趣了。”
周虞喋喋不休,熟練地使用精神污染攻擊。
良久之后,狗系統終于給了他一個簡短的回應,并且是極為配合,顯得極為順服的回應:“汪。”
“操。”
周虞沒能忍住,罵了一句臟話。
他的試探有了一半結果,那就是狗系統還在,并且敢有所反饋。
還有另一半結果,他還需要等待。
“走,吃火鍋去。”
他和趙暖暖飛向杭城市區,在城市的燈火中,找到一處大型商業綜合體。
此時,正是夜晚開始,人們活躍的時刻。
周虞帶著趙暖暖,哦,還有牧笛,穿過人潮,時間拿捏得可謂恰到好處,走進一間海底撈火鍋店,找到角落處一張座位,與也剛好落座下來的三個女孩子匯合。
事實上,也幸而是他,若是尋常的普通人,恐怕很難進來。
因為這間海底撈火鍋店的這個角落,早已擠得里三層外三層。
不知有多少人在圍觀。
甚至有記者已經趕到。
李霜,雖然在公眾信息里常常失蹤,但她一線大咖的位置早就已經穩了。
更何況,她還同行另外兩個漂亮女孩子,一起逛了好一陣子的街。
尤其是其中一位女子,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古典韻味,即使她已經被李霜和吳清清換了一身裝扮,穿上了清爽的高奢半長連衣裙,套著一件精致小外套,甚至還簡單做了個時尚的發型,但那股子不似人間人物的氣質,仍然吸引著無數眼球……
這種氣氛,當趙暖暖來到時,抵達了巔峰。
并且,這種巔峰在她們四人簇擁著周虞開心坐下時,再次拔高到了一個新的巔峰。
“桌子有點小。”周虞從服務員顫巍巍的手里接過點單用的平板電腦,同時看了牧笛一眼,“當跟班就要有跟班的覺悟,莫非你還想坐下來一起吃?”
牧笛難過地嘆氣,轉過身去,站到一旁,充當隔絕人群的保鏢。
周虞很快點好了單,又吩咐牧笛按需求調了五份蘸料來。
麻將,蒜泥,香菜碎,不加醋,這是周虞的習慣。
菜品很快送上來。
吳清清奇怪問道:“你怎么還點了羊肉?”
周虞說道:“我自己不吃,不代表我不允許別人吃。”
“也行。”吳清清連連點頭,“牛油,番茄,菌孤,清水,四宮格有四個鍋呢,羊肉我們只放其中一個……當然是牛油麻辣的這個啦,你別吃這個就行。”
“行。”
周虞沒有意見。
李霜詫異問道:“咦,你怎么還要了白米飯?你很餓么?”
“那倒不是。”
周虞端起那一碗白米飯,用公快撥進清水鍋中,又將準備好
的芹菜粒、牛肉粒,都一一放進去,讓它熬煮,漫聲說道,“你看我們這個樣子,我是不是很像個吃軟飯的?吃軟飯嘛,就該有吃軟飯的樣子,吃點軟乎的,熬個粥喝吧。”
于是,在大家快樂地涮火鍋的時候,他在認真地熬粥。
等米熬煮得差不多時,他又按人數將五顆雞蛋打散,倒進粥里,然后撒上一把蔥花,再放入鹽,最后用早就準備好的碗,盛了五碗粥,一一放到吳清清、李霜、花羞和趙暖暖面前,并給自己留了最后一碗。
“嘗嘗。”
周虞抬頭說道。
然后他注意到,她們都已經停下動作,在注視他的動作。
她們的眼睛里,倒映著他認真素手熬粥的樣子。
他端起碗來,抿了一口粥。
很棒。
火候和滋味都剛剛好。
吳清清第一個反應了過來,拿勺子喝了一口。
“狗渣男……”吳清清慢悠悠問道,“你老實交代,以前,沒認識我們的時候,是不是常帶女孩子來吃火鍋,順便給人家熬粥?”
李霜點頭說道:“確實,這招……好像是會很有用的樣子。”
“天已經黑了,逛累了的女孩子跟男生來吃火鍋,火鍋這樣重口味的食物,一頓涮下來,如果那個男生會認真的為你熬一碗粥作為收尾,安撫你的胃,那他今晚確實可能得償所愿……”
周虞澹澹說道:“你們的腦子多少有點不健康。”
“取個名字吧。”吳清清笑得瞇起了好看的大眼睛,“就叫渣男粥好了。唔,還可以注冊個品牌,渣男粥,渣男周,周虞的周,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