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跤兇險,若是出手沒有分寸,很容易把人摔死弄殘。
即便是在草坪,能避免后腦著地引發的腦震蕩,但落地瞬間,腦袋極動轉極靜,這跟拳頭擊打致暈的原理是一樣的,脖頸若是力量不夠,照樣會讓人頭暈懵圈。
如果是一年前,關琛哪怕被掄在草坪上,可能就精神恍惚了,躺在那里任人宰割。
現在一年過去,身體是壯了些,但終究不夠。抗擊打抗摔能力是細水長流的水磨工夫。關琛倒地后,有那么幾秒鐘的恍惚,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只驚訝于京城的夜晚竟能看到星星,真是神奇。
在戰場,在擂臺,一秒鐘的分神都是破綻。
然而習武苦練,終究不是白費。
用人為習慣,對抗天生本能,方叫習武。
關琛的大腦還在欣賞夜空,身體卻自顧自地動了起來。
在欠揍侄子驚訝的眼神中,關琛雙手如水中蟒蛇,狠狠將其拖了下來,不讓對方站起,也不讓對方舒適揮拳。
華夏摔跤生于軍武,通常配合兵刃作戰,倒地為生死大忌,因此在華夏跤比賽里,倒地就算落敗,后續的徒手地面技是幾乎不存在的,若學,得從其他拳種里學。
欠揍侄子是摔跤國青隊候選,每個動作一定都經過千錘百煉;而每個動作千錘百煉,必然形成了條件反射。
當關琛倒地之后,欠揍侄子下意識松懈。一如他每次摔倒對手后習慣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那不甘和迷茫的眼。
可他現在不是在賽場。
欠揍侄子一閃而逝的泄勁,被關琛捕獲。
“還好我每天都有鍛煉。”
關琛回過神來毫不吝嗇地夸了自己一句。這身體終于有了點肌肉記憶,不再廢物點心般成為累贅了。
摔跤的較量輸給一個少年,關琛并不感到丟人。摔跤本就不是他最擅長的技術,更何況他這一年精力有限,拍戲和看書學習占去太多時間,輸得不冤。
關琛的摔跤技術很雜柔道學了點,合氣道學了點,中國跤也學了點,對付大部分武者其實已經夠用。但今天遇到新情況。一個懂傳武的摔跤高手。
欠揍侄子的詠春練得很俊,關琛屢次試圖搶手(拿到有利的手,拆掉對方控制自己的手)的時候,都被對方那粗壯而有力的小臂蕩開,每次觸碰,關琛感覺就像摸到了一層“油”,根本抓不住。于此同時,還要防止擅取中軸線的詠春迎面打來。有時好不容易抓到了對方,準備破壞對方重心,而欠揍侄子宛如腳下那堅韌的小草,雙腿生根,死死扎在地面。
關琛不得不決定將戰場轉向地面。那里是他的領域。
“你小子挺厲害的嘛。”關琛心情一好,就開始跟欠揍侄子搭話。
奈何欠揍侄子沒有說話的打算,似乎還準備用拳頭讓關琛閉嘴。
可惜關琛手腿并用,手腳肘膝,全部化作一個個鎖扣,封住了欠揍侄子用力揮拳的空間。
現在欠揍侄子以騎乘位坐在關琛的髖上,但是雙手被纏住,無法發起攻擊,既不能絞,也不能舉起拳頭捶打關琛的臉。
僵持不過幾秒,關琛猛地一個假動作,趁對方重心偏移的瞬間,起橋翻滾,脊柱如擰毛巾般旋轉。欠揍侄子來不及穩住,兩人上下位便已互換。
方才兩人搏斗有一會兒了,身上都已出汗,現在彼此能聞到青草的味道,以及對方的味道。
這樣親密的距離,仿佛侮辱了少年。欠揍侄子劇烈地掙扎起來。然而關琛就像一個糾纏不休的情人,欠揍侄子越是要逃離,他就纏得越緊。
“喂,你老實說,是不是有病?”關琛從對方的肢體里感覺到了強烈的厭惡。這讓他不由驚恐地想到一個可能,原身那家伙不會對這小子以前做了什么吧?
“來,你給我講講為什么要我去死?”關琛瞥了一眼四米外的小熊,低頭小聲詢問欠揍侄子。
欠揍侄子掙扎無果,開始喘氣恢復體力:“……這還要什么為什么,你自己不清楚?”
“我只清楚,唯有法律能讓我去死。”關琛問他:“聽你這語氣,我犯罪了?”
欠揍侄子不答。
“還是說,我犯了什么錯?”
欠揍侄子依然不出聲,但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
“總不能是道德方面的事吧?”
欠揍侄子終于有反應了,但說的盡是些關琛聽不懂的話。
欠揍侄子咬牙:“別問我了,只要你自己對得起三爺爺和三奶奶就行。”
“莫名其妙啊你。”關琛無語至極,轉頭招呼小熊:“你過來,給這個神經病來個特寫。”
話一落地,欠揍侄子就如瀕死的羚羊般爆發出最后一股力,掙脫關琛的束縛。
關琛游刃有余,邊打邊垃圾話不斷:“我不管你是被洗腦了,還是青春癥候群,反正以后別在我面前嘴賤。錯了,你以后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然后欠揍侄子更憤怒了。
憤怒會讓人消耗比平時更多的力氣。
在地面的柔術里,一個人的力氣,可以成為兩個人的武器。
柔術之間的對決,好比是一個人出題,然后另一個人去解。
這方面,關琛是問題學生,也是尖子生。上輩子零幾年的時候,關琛很要上進,想學習巴柔這門稱霸綜合格斗擂臺的格斗術,去到首都,結果找了一圈發現,最厲害的武館也只有紫帶而已。而紫帶上面還有棕帶,棕帶上面還有黑帶、黑紅帶、白紅帶和紅帶。當時國內最高只有紫帶,且全國紫帶的數量不超過一只手。關琛失望,但也只能將就地學著。因為明知教練能力有限,所以關琛加練,時常在工作中折斷敵人的手腳,勤學苦練,但由于沒有規矩的束縛,他從第一天起,就在走了一條區別于正統的偏路。
武行有老話,改拳不改譜。背后的意思是,學武無需死板,弟子練出來的拳可以和師父傳的不一樣,只有適應自己的身體、性格特征以及所處的戰斗環境,才是最好的。因此一門拳術,最后分出陳氏,楊氏,這個那個的各種流派。沒有什么拳法動作從古至今都不是一成不變的。萬種人萬種拳。
關琛為適應自己的工作環境,進而把柔術改得殺性十足。
地面膝、頭槌、戳眼、擊襠、肘喉……
關琛百無禁忌。
“嘣。”
關琛用額頭砸在了欠揍侄子的鼻梁上,發出一聲悶響。
終究還是留了手,沒有折斷鼻梁,只是見了點血。
但如果任由欠揍侄子仰面朝天地躺著不動,鼻血會從咽喉流向胃部,搞不好還可能被嗆死。關琛沒想把人弄死,所以放開了控制對方的雙手,站了起來。
“冷靜下來了沒?”關琛問:“我剛才說的到底有沒有聽到?以后別出現在我面前。說話呀。”
欠揍侄子說不了話,因為他忙著趴在地上使勁咳嗽。
“菜雞。”關琛惡劣地像個混混,居高臨下,俯視著欠揍侄子,還拿運動鞋壓住對方后背,一踩一踩,好似長輩的安撫。
欠揍侄子血氣未泯,受不了這種侮辱,站起來要繼續打。
關琛擺擺手,表示他們所站的位置在草坪外圍,算出界了,應該回到草坪中間再打。
然而,就在欠揍侄子轉身的一瞬間,關琛突然從背后一腳,把欠揍侄子重新踹倒在地。
“哈哈哈哈,”關琛哈哈大笑之后,仍不忘轉頭繼續給鏡頭后面的觀眾上課,“第一課,街頭野斗,到處都是戰場!”
“太陰險了。”小熊連連搖頭。
欠揍侄子爬起來,重新交鋒。
連續吃到傷害,再加上剛才不曾惜力,少年的動作已經變慢。
關琛說:“街頭格斗沒有裁判,也不設置回合,體力很容易告急。戰場鏖戰,街頭群毆,想保命就得會省力。”
然后一腳踹倒欠揍侄子。
關琛沒意思地撇撇嘴,把左手放到了身后,說:“來,讓你一只手。”
欠揍侄子吐出一口血,徐徐站了起來。
兩人再打,關琛果然將左手藏在身后,只是不斷控制著距離,進行閃避。
然而躲了幾次之后,關琛看準一個時機,那只藏在身后的手,猛地給了欠揍侄子一拳。
關琛哈哈大笑:“大家記住了,千萬不要相信敵人說的話!”
小熊都于心不忍了:“趕緊結束吧。”
關琛問了一聲時間,覺得太晚了,是該回家去睡覺了。
上一秒剛點完頭,下一秒就矮身撲向欠揍侄子,膝蓋在草坪上劃過一道長痕,草屑飛濺。
草屑飛起又落下,需要半秒。
在這半秒的時間,關琛已如鬼魅般,貼到了欠揍侄子的腰側,然后便是,抱起,摔倒。
關琛拍著手收工,對鏡頭講:“下潛抱摔,別說普通人,就是有格斗基礎的見這招都非常頭疼。練熟可以一下子解決戰斗,絕無僥幸可言,且容錯率極高。雖說站立打擊好的人會撤步變向,會迎擊膝頂,會后撤上勾。但是能抓這種時機的人少之又少,要么就是開館授徒的高手,要么就是體系出身專業吃職業飯的。”
臨走前,關琛按照慣例從錢包里抽出兩千塊,塞在了一動不動發著呆的欠揍侄子的口袋里。
關琛低頭瞥了欠揍侄子一眼:“打得不錯,但還不夠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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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這幾張確實水了些,我爭取后面的內容干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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