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們拉的橫幅一樣,當兵吃響,天經地義。
人家要吃飯,軍官們也不敢阻攔。
況且就連他們心中也有怨言,老子們都靜坐大半天了,那些幕后的世家大佬們,也不知道來給送個飯,會不會辦事?
一開始,有些餓著肚子的城衛軍,對于軍法還有些畏懼,吃飯時還會給銀子。
但漸漸的,有些人心里不平衡了。
“咱們當兵賣命,官老爺們都不給錢,咱們憑什么買飯就得老老實實的給別人錢?”
“要不,少給點?”
這么想著,有些城衛軍也是這么做的。
然后,他們發現,別說是少給銀子了,就算是吃飯不給銀子,街邊擺攤的百姓,也只是點頭哈腰陪著笑臉,絲毫不敢發怒。
最主要的是,之前口口聲聲喊著軍法無情的軍官們,此時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當做沒看到。
老子們大半年沒發餉替你們這些小老百姓守城,吃你們點東西怎么了?
總不能因為吃了你們幾張炊餅,就得把我營中的兄弟們拉出去砍了吧?
軍官們是這么想的,甚至一些營中校尉,吃飽喝足拍拍屁股起身后,更是順手再拿點回去,這些事情,他們平日里早已習慣了,絲毫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畢竟城衛軍嘛,懂的都懂,在他們看來,這就是他們的隱形福利,你見誰家當官的吃飯,還要自己掏錢的?
百姓們似乎也早已習慣了,被吃拿卡要的也就自認倒霉,頂多就是沒人的時候,暗罵一句“狗改不了吃屎,活該你們發不下餉銀”
一座環境優雅的茶樓中,殷澄和李定國、丁白纓三人端坐包間中,順著窗戶,向著樓下看去。
“亂象已經開始了。”殷澄笑道。
李定國點了點頭,“人都是有從眾心理的,也有攀比心理。待其他人發現白吃白拿也不會受到處罰,而那些主動付了錢的,自然會覺得心里不平衡。可以預見,接下來,他們的行為,肯定會變本加厲,將之前付出的十倍百倍的拿回來!”
“殷澄,那些城衛軍中,有你安插的人吧?否則,應該不會連一天都沒支撐住便亂了起來。”丁白纓搖頭道:“其實你完全沒必要如此,以這些城衛軍的德行,就算咱們什么都不做,兩三天之后,他們也會自己亂起來。”
“你不懂!”殷澄不同意她的看法,笑道:“有些手段,咱們可以留而不用,但不能到時候需要用時卻沒有!”
“做咱們這行的,多留幾個后手,總歸沒有錯。總比最后出了差錯,被陛下問罪要好吧?”
丁白纓不說話了,論打打殺殺,她是行家,但論錦衣衛那些各種無孔不入的伎倆,她是真的不擅長。
否則,當初他們師兄弟幾人,也不至于被崇禎卸磨殺驢,落得個差點全軍覆滅的結局。
“說實話,我是真的沒想到他們會亂的這么快。”李定國感慨道。
雖然在這個武道世界中,城衛軍就是不入流的三流軍隊代名詞,但好歹也是軍隊吧,誰曾想竟然會如此不堪。
“也怨不得他們,畢竟人嘛,只要不是神,總歸還是要吃飯的!”
殷澄嘿嘿笑道:“那些世家們的打算,只是引導城衛軍在郡守府前靜坐要餉,向朝廷表達出他們的態度。”
“在他們的計劃中,待郡守出來時,城衛軍高層會與對方商談一番,然后互相給個臺階下,之后便可率軍離開。一來一回也就兩三個時辰罷了,哪里還想到需要解決城衛軍們的吃飯問題。”
“計劃是好的,不吵不鬧不惹事。在合理合法的范圍內既表達了對于朝廷開科舉的不滿,又不至于跟朝廷撕破臉。只不過”
“只不過你殷澄帶著錦衣衛,在這其中插了一腳,對吧?”李定國笑道。
“其實我也沒做什么,就是以天子親軍的名義,傳達各地郡守府,令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許開門,否則以謀逆之罪論處!”
殷澄攤了攤手,道:“剩下的你們也看到了,城衛軍沒見到正主,不好直接灰溜溜的離開。至于沖擊郡守府,他們又沒那個膽子,便只能靜坐等下去。所以,才有了外面那因為饑餓,而開始騷亂的情形。”
幾人說話間,外面街道上的騷亂,已經越發嚴重,儼然有了超出城衛軍高層們掌控的趨勢
“軍爺,軍爺,這是我們家今年留著過冬的糧食,您老行行好,好歹給我們留一些吧?”
一處沿街的百姓家中,幾名城衛軍大大咧咧的扛著幾袋米走了出來,對于房屋中的哀求聲絲毫不以為意。
這已經是他們搶的第二家了。
起初他們只是在路邊的店鋪中拿點吃的喝的,但發現沒人制止后,不少人,便不再局限于吃喝,開始進入各個店鋪內劫掠。
而這種劫掠的情形,已經開始在郡城各個街道中蔓延開來,速度之快,簡直令人咋舌。
就算一些城衛軍高層發現了不對勁,但再想阻攔時已經攔不住了。
近萬脫離了掌控的城衛軍,此時已經變成了脫韁野馬般的亂兵,將被拖欠餉銀的怨氣,發泄在了普通百姓身上。
他們不懂什么大道理,更不懂什么朝廷和世家間的博弈。
他們只知道,如今大家都在搶,現在不跟著趕緊多搶一些,那就是虧了。
至于劫掠之后會不會受到懲處,已經顧不得那么多了。
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就算朝廷問罪,那也是找當官的麻煩,跟他們這些大頭兵,有什么關系?
“軍爺,給留點吧!”
房屋內,一名中年男子沖了出來,一把抱住了其中一名城衛軍的腿,死活不讓對方離開。
“找死!”
那城衛軍也是怒上心頭,一手扛著糧食,一手握拳,抬手就是一拳砸在了對方的頭上。
別看他們都沒有攜帶武器,但就算是赤手空拳,那也是武者。砂鍋大的拳頭,一拳砸出,正面打在人的腦門上,哪是普通百姓可以抵擋的?
只見那抱著城衛軍大腿死活不松手的中年男子,身形突然一僵,而后雙眼泛白,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連抽搐一下都沒有,當場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