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這個房子毫不為過,雖然是在院中,卻是可以通過敞開著的門看過通透。
房子倒是有三間,中間是客廳,放著一張大大的黑桌子,供奉著不知名的神像,看香爐的灰燼,應該有些日子沒有燒香了,供奉的盤子里面也是空蕩蕩的。
在上首的房間,只有一張古老的劣質木床,大紅漆皮已經變得斑駁無比,床腿被白蟻啃得矮下了一截,用石頭墊著。床上掛的蚊帳已經變成了一種極為詭異的黑色。
另外一間房屋里面,空蕩蕩的,只有地面上鋪著幾塊木板,木板上面放著一些臟兮兮的被褥等物,看情形,應該是周森睡的房間。
周森和摟神仙大眼瞪小眼,都停止了吃喝。
“你們繼續吃吧。”少女的目光終于落到了周森的身上。
“你們幾雙眼睛盯著我們,我們如何吃得下啊!”摟神仙看著兩個虎視眈眈的大漢,哭喪著臉道。
“哎。”周森嘆息一聲,難得的好興致,卻是被破壞了。
“你嘆什么氣?”少女笑道。
“如果你吃得好好的,突然被一群彪熊大漢破門而入,然后虎視眈眈的盯著你吃肉喝酒,你會開心么?”周森道。
“我可不是彪熊大漢。”少女嘴角本是浮現一絲盈盈笑意,卻硬是被克制住了。
“你身后兩個是啊,喂,兩位老兄,別老是板著臉,能不能夠笑一個!”
兩個鐵塔一般的漢子依然屹立如山,臉上沒有絲毫的感情。
“好吧,就算我求你了!你們那僵尸臉真是讓人提不起興致啊,要不,咱們一起喝酒吃肉也行。”
“你們站到外面去吧。”
少女朝兩個大漢揮了揮手,兩個大漢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六姨,確定六姨不反對之后,這才走出小院子,順便把兩扇木門小心翼翼的關上,動作極為謹慎,似乎生怕弄出什么聲響一般。
周森和摟神仙相視一笑。
少了兩個兇神惡煞的大漢,感覺好多了。
“坐坐,還有椅子呢!”
摟神仙從屋子里又尋了一把椅子,用袖子狠狠的擦拭了幾下,放到了身穿華麗長袍的六姨身前,可惜,六姨就像啞巴一樣,看也不看摟神仙,只是低垂著目光,站在少女身后一動不動。
摟神仙這種老江湖,自然是看出一些門道。
這少女身份尊貴,這身著華服的女人決計不會與少女平起平坐。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姑娘不請自來,不知道是鴻儒還是白丁?”周森見兩個大漢出去,頓時撫掌大笑。
“公子上午的時候還謙遜有加,為何只是幾個時辰,就變得如此輕狂?”少女聽到周森前面所詩,一臉動容,到了后面,輕皺眉頭。
“哈哈,讀萬卷書,養浩然之氣于胸。海納百川,才能夠成就其廣袤!”周森倒滿一大碗酒,一飲而盡,長發飛揚,眉目之間,狂放不羈。
“是不是我陪你喝酒,就是鴻儒?”少女冷哼一聲。
“姑娘果然是天資聰慧之人。”周森贊嘆道。
“不喝,就白丁!”少女臉上露出不悅。
“一般的女人不喝酒,女人不喝一般的酒,喝酒的女人不一般。女人喝酒,是把生命的悲哀傾于杯中,把希望的絕唱托于掌心,入口是青澀澀的生活,入夢便是凈化的先知,指的就是喝酒女人的那份心境。那亭亭玉立的酒杯,會讓人聯想起一位穿著長裙的女人以及她的曼妙身段;那華麗而芳香的液體,又會讓人聯想起女人的紅唇……我曾經有一位朋友這樣描述自己對酒的感受:‘像長發美女窈窕的背影,微風輕輕地飄起她絲絨的裙角,遠處有柔柔的音樂演奏著……’”
“把生命傾注于杯中……”少女喃喃自語。
“摟神仙,還不上酒!”周森見少女被自己忽悠得魂不守舍,連忙趁熱打鐵。
“是是!”摟神仙早就準備了一只碗,滿滿倒上,放在少女前面一把小木凳上面。
“公子,你說過,一般的女人不喝酒,女人不喝一般的酒。你這酒,我如何喝得下……”少女看著那殘破的酒碗,淡淡道。
“姑娘,你可知道,喝酒喝的可是一個心境!”
“愿聞其詳。”
“送上一首詩為姑娘助興,姑娘聽了之后,必定會有豪飲之心!”
“請!”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空。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周森朗聲而歌,到了后面,仰天飲盡碗中酒。
“好詩!公子借景抒情,目接風送秋雁之境,精神為之一振,煩惱為之一掃,感到心與境合得舒暢,酣飲高樓的豪情油然而生,最后幾句,特別是那‘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卻為何露出消極出世之心?”少女驚訝的看著周森,她想不到周森居然出口成章。
周森身軀一震,突然之間,他宛若大夢初醒。
難道,自己因為重傷在身,失去了斗志?
不行!
不行!
周森很清楚,斗志對于修煉《無敵秘籍》的作用,修煉《無敵秘籍》,就是要有堅忍不拔的毅力,披荊斬棘一往無前的精神。
在大草原上奔襲數千里,一路風馳電掣勢如破竹,都得益于《無敵秘籍》那背水一戰破釜沉舟的勇氣和戰意。
莫非,穿了這一身書生衣服,也染上了書生的酸腐!
沒有的神通,就變得如履薄冰!
絕對不行!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姑娘,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姑娘不喝也罷,這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事兒,還是交給我們男人干吧。”
周森夾起一塊豬頭肉送進嘴中,大嚼。
少女一陣沉默。
這個文弱書生,不僅僅是骨子里有著一股子狂放不羈的傲氣,還有飛揚的文采,談笑之間,皆成文章。
“我陪你喝一杯!”少女端起酒碗。
六姨見小姐居然端起碗,頓時大驚失色,連忙走前一步。與此同時,少女輕輕的舉起左臂,六姨見狀,立刻止步。
“好好,喝!”周森哈哈大笑,長發無風自動。
“喝!”
少女淺淺的嘗了一口,臉上立刻露出一抹潮紅。
看著少女臉上那一抹紅暈,周森頓時癡了。
“放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周森赫然清醒過來,只見那少女身后的女人一臉冷若冰霜,眉宇之間,露出一股掌管生殺大權的威儀。
“呵呵,我還以為你是啞巴,來來!一起喝一碗。”周森對女人的嚴厲渾然不覺,哈哈大笑道。
此時的周森,已經是念頭通達。
是福是禍躲不過,既然不知道,又何必讓自己壓抑憋屈。
六姨正待說話,卻又被少女示意制止,只能怒視著周森。
“喝酒!”
“對,喝酒喝酒。”
周森已經悟了心中魔障,長身而起,雙手捧起一個大酒壇,對著酒壇一陣豪飲。
酒水淋濕了周森的衣裳。
酒水淋濕了周森的長發。
此時的周森,根本是無所顧忌,對那冷目而視的女人視而不見,也不勸那少女和摟神仙喝酒,自顧自的豪飲,酣暢淋漓。
只從受傷以來,周森慎小事微,如履薄冰,生怕走錯,不停的壓抑著自己的性格,這讓他差點誤入歧途。
萬幸一句詩詞道出了自己心中的黑暗,讓這少女點醒。
在修神界,領悟是一種最高境界,任何修神秘笈,都會有一個“悟”作為宗旨,很多人因為一個“悟”,枯坐數十年乃至數百年,求的就是一個瞬間的念頭通達。
性格的壓抑會讓周森變得消極。
過于的小心會讓周森失去戰斗意志。
如履薄冰會讓周森變得慎小事微。
從《無敵秘籍》這本書名就可以看出,已經注定了修煉者無法孤獨,它是人性的釋放,也是原始野性的釋放。
《無敵秘籍》作為一本大路貨,卻鮮有超能力者有成,最大的原因是因為它與其它的修神秘笈截然有異,其修煉過程完全是背道而馳。
在大漢帝國,除了強者,從來沒有超能力者以戰斗為主體修煉的修神秘笈。
一般的超能力者,動輒就是閉關數年乃至數十年,可以說,《無敵秘籍》的修煉方式,完全與之相謬。
喝酒!
無須質疑,喝酒是宣泄的最好方式之一。
周森借著狂飲,把內心的黑暗宣泄而出。就在此時,周森的身體,出現了奇異的變化,那兩道本是微弱的超能力——爐鼎之火,居然開始反撲那神秘的功術符文。
周森的身體本身就是爐鼎,理論上,可以淬煉身體里面任何外在的力量和器具。
人類的身體結構極為神奇,除了肌肉和骨骼,它還有無數神秘的經脈牽制著神經,而這些神經系統,反過來又會影響肌肉和骨骼。
能夠影響神經系統的只有大腦。
無論是力量型的修煉還是智慧型的修煉,都萬變不離其宗,需要大腦去思考。
周森頹廢的時候,是因為大腦頹廢。
周森豪氣萬丈的時候,也是因為大腦。
大腦的思維,決定著一個人的行為方式,也決定著一個人的未來。
而對于周森來說,大腦的思維,則是關系著他能不能夠繼續修煉《無敵秘籍》,他必須時時刻刻的讓自己處于戰意激揚的狀態,意志消沉,只會形成惡性循環。
在周森的身體里面,那神秘的功術符文正與爐鼎之火交戰,而爐鼎之火的力量之源來于《無敵秘籍》里面的雄渾之境,如果周森失去了斗志,也就意味著,雄渾之境也失去了力量的源泉,這就會引發骨牌效應。
周森被點醒后,隱藏在他靈魂深處的強大戰意被激發,雄渾之境立刻獲得了生命的本源,開始向兩道爐鼎之火輸送源源不斷的能量。
兩道超能力開始反噬……
“摟神仙,我要作畫了!”
感受到身體里面那奇妙的變化,周森豪氣萬丈,意氣飛揚,手中酒壇狠狠的摔倒那土墻之上,剩余的酒水撒了一地,空中,散逸著撲鼻的酒香。
酒壇破裂的聲音驚動了外面的兩個鐵塔一般的大漢,兩個大漢如同龍卷風一般沖了進來,見小院子里面并沒有變化,互視了一眼,悄無聲息的退出了院子。
摟神仙是個機靈人,立刻屁股顛顛的跑到大廳里面,就著酒勁,把那方桌上的神像香爐一股腦的掃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把桌子搬到了院子中間,又拆下一張門板擱在上面,為周森鋪上筆墨紙硯,開始研墨。
少女端著酒碗,一臉淡然的看著周森揮毫潑墨。
此時的周森,衣衫盡濕,長發也沾上酒水,糾結成一縷一縷,隨手一抹,便朝后順去,舉手投足之間,充滿狂放不羈。
少女默不出聲,只是靜靜的坐著,手中雖然拿著一只大海碗,卻依然不失端莊秀麗。
少女盯著周森,目光之中,露出一絲欣賞。那僅僅只是欣賞,并沒有絲毫的愛慕之意。
此時周森微閉雙眼,佇立于那門板之前。
少女自幼飽讀詩書,擅長丹青,只是從周森極具大氣的風范就感覺到,周森的確還是有幾分本事。
有意無意之間,少女臉上露出了一絲失望之色。
站在少女身邊的六姨看到少女那臉上的失落,暗自長嘆了一聲。六姨比誰都清楚,她知道少女是失望此周森非彼周森。
時間過得很快,特別是當一個人郁郁寡歡的時候。此時的少女,魂不守舍的想著那個傳奇性的人物,根本沒有心思看周森作畫。
就在少女發呆的時候,周森已經撩起長袖,龍飛鳳舞,手中狼毫翻飛頓挫,一副水墨畫很快就躍然紙上。
“好了!”
周森哈哈大笑,突然,笑聲戛然而止。
“怎么啦?”少女赫然驚醒,卻是看到周森盯著作品,一臉呆滯之色,不禁好奇,連忙起身走過去。
“好畫!”
當少女走到畫前,縱然是以其之從容淡定,也不禁為之動容。
這是一副人物山水畫。
山水為背景。
畫面山峰巍峨,直聳云端,山間白云浮動,嵐氣彌漫,飄逸俊美,整幅畫虛實相間,開合有度。險峻山峰用斧劈皴,以醒目的金粉做勾勒,金鉤鐵線,如刀劈斧削,全畫以群山列陣、壁立千仞的排山倒海之勢,營造大山大水大美之境界,整幅畫蒼深淵穆,天瀑空靈,雄偉瑰麗,氣勢磅礴,有如仙境,清逸絕塵,以雄渾暢達、浪漫精妙、神秘瑰麗,創造了人間仙境,畫中雄魂,令少女震撼驚嘆不已。
在山水之間,有一個身著紫衣華服的少女,少女在那仙境之中,長裙飄飄,長發如絲,宛若仙女下凡,充滿了動感,令人為之神奪。
“這畫,從大處入眼,以宇宙之大、莫過我心的氣魄,運用大智慧,捕捉大感覺,抒寫大印象,營造大境界,追求大視覺。從小處看,筆觸流暢,曲折細致而又一氣呵成,層次分明,林木人物安排疏密得宜,在不同的時空中自然地交替、重疊、交換,而在山川景物描繪上,無不展現一種空間美,可謂是美輪美奐,乃為上上之作,公子為何心神失守?”少女輕聲道。
“我本是想畫一個無憂無慮的仙女,卻是畫了一個眉宇充滿了憂傷的女人。”周森嘆息。
“憂傷的女人……”
少女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那婀娜多姿的紫衣少女在那山水之間,輕皺眉頭,一副若有所思郁郁寡歡之色。
“你是以我為原型?”
少女開始被這水墨畫那磅礴所吸引,并沒有注意到那紫衣少女的模樣,此時仔細一看,卻是發現,那寥寥幾筆,卻是勾勒出了她的模樣,極為傳神。
“美酒佳人,如不畫下,實乃暴殄天物。可惜,可惜……”
周森連連嘆息搖頭,一手揭起宣紙,就要揉亂。
“你干什么?!”少女大驚失色,顧不得儀態,伸出一雙柔荑,一把抓住周森。
“我是個完美主義者,此畫,非我心中所思所想,不要也罷。”周森那深邃的目光之中,盡是落寞之色。可惜,那少女根本沒有看周森那充滿了男性憂傷的表情,一雙美目緊盯著那幅畫,生怕被周森弄壞。
“我喜歡!”
少女生怕周森毀畫,一手按住周森的手臂,繞過去,推開周森,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畫揭起在手中,讓風盡快吹干。
“我們走吧!”
秋風干燥,宣紙很快就干透,少女卷好作品便在三人的簇擁之下匆匆忙忙的離開。
“哎……”眼看著少女離開,周森郁悶的嘆息了一聲。
“你干嘛?”摟神仙鬼鬼祟祟的在門口觀望了一頓,確定幾人離開才返身,卻是看到周森一臉挫敗之色。
“費盡心思,想找個親近美人的機會,人家壓根就沒有心思和我談情說愛啊。”周森連連搖頭,唉聲嘆氣。
“你想泡她?”摟神仙張大嘴,一臉驚訝。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此極品美女當前,難不成我周森要暴殄天物!”周森淡淡一笑。
“嘿嘿,當然當然,其實,我對那女人也很有興趣的……”摟神仙一臉猥瑣,嘴角都快流出涎水了。
“周森,雖然你文采飛揚,讓那女子崇拜有加,可惜,可惜……”摟神仙嘿嘿奸笑。
“可惜什么?”
“嘿,我早就注意到那少女神情了,她對你雖然很是敬佩,卻并無懷春之意,從她那魂不守舍之態看,應該是心有所屬了。”
“摟神仙不愧是樓多了神仙,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奶奶的,老子就不信,我周森風流倜儻,一表人才,又學富五車,區區一個單純無邪未經人事的少女也拿不下!”周森惡狠狠道。
“你,拿,不,下!”摟神仙一字一頓,一臉鄙夷。
“不急,還有八副畫,只要畫到第九副,保證那少女就會拜倒在我的才情之下。”周森信心滿滿道。
“你就吹吧……不過……我還真有點相信你,看你這樣子,人模狗樣的,肚子還有些墨水,拿下一個無知少女應該不是問題,到時候,我摟神仙也就不用每天摟神仙了,嘿嘿,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嘛……呸呸……烏鴉嘴,老子可是凈山鎮大名鼎鼎的摟神仙,又不是雞犬……”
就在周森和摟神仙兩人胡吹海侃的時候,少女在三人的簇擁下已經回到了旅店。
回到旅店之后,少女便把那畫卷展開,點上熏香,一杯香茶,靜靜的坐著欣賞。
“啊……”少女突然一跳。
“小姐怎么啦?”正旁邊閉目養神的六姨嚇了一跳。
“這畫沒有名字,而且,沒有題詞落款。”少女一臉郁悶。
“呵呵,小姐當時太激動了,拿了畫就走。”
“我很失態嗎?”少女拍了拍飽滿的胸口,一臉羞紅。
“那倒是沒有,只是有些失禮。”六姨笑道。
“那那……這畫怎么辦?”
“今天天色尚早,不如,我們現在去讓他題詞落款便是了。”
“嗯,今天題詞落款最好,過了今天,那周森心境已經不一樣,要想讓題詞落款融入畫中就不容易了。”少女小心翼翼的卷起畫卷。
少女和六姨,帶著兩個大漢,再一次往摟神仙那破落的房子走去……
“周森,那少女,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女子,如果你娶了她,立刻就榮華富貴,平地青云了。”摟神仙端著酒碗,嚼著冒油的豬頭肉,紅光滿面,一臉憧憬之色。
“嗯,喝酒!”周森端起酒碗,一飲而盡,隨意敷衍道。
“哎,還是讀書好啊,看看我老盧,一輩子在這凈山鎮摟神仙,操了幾十年,也是身外長物,連個女人作伴都沒有,這人生,真是失敗啊!”摟神仙酒喝多了,不停的感概。
“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活法,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而反之,子非魚,安知魚之苦?你這樣的生活,雖然平淡清苦,但是,每天一碗清茶淡飯,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又何嘗不是一種福氣。與那些餐風露宿食不果腹的人比起來,你已經很不錯了。”周森一臉淡然。
“周森,我嘛,就想,找個有錢的女人養著,每天牽頭惡犬,帶著幾個惡奴,調戲調戲良家婦女,嘿嘿……”
“你這理想倒是蠻崇高的嘛。”周森哈哈大笑道。
“當然當然。對了,明天給你置辦一些新的床被。”
“我住不了幾天,不用了。”周森婉拒道。
“不不,哪怕是住一天,也是要買的。”摟神仙一臉淫笑道。
“為何?”周森看著摟神仙那詭異的表情,不解。
“那女孩,只是一天,就對你崇拜有加,再過個三五天,你還不把她弄上床!到時候,總不能在那破木板上辦事吧!你愿意,人家細皮嫩肉的,決計是不會愿意的。嘿嘿……”
“你說,買不買?”
“好吧,買吧買吧,這天寒地凍……”周森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蓬”
驚天動地的巨響聲中,摟神仙那兩扇歪歪斜斜早就腐朽不堪的木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沖開,在空中變得四分五裂。那磅礴的力量并沒有就此消減,分崩離析的木門化為漫天的木屑激射,萬幸周森和摟神仙在大門的側面,不然,哪怕是不死,也要重傷。
饒是如此,摟神仙也被嚇得雙腿發抖。
倒是周森,依然端坐,從容不迫。
那身著華服的中年婦女走了進來,殺機四溢。
在中年婦女的身后,是那少女,少女冷若冰霜,而在那少女身后,則是那兩個橫眉冷對如同鐵塔一般的大漢。
周森和摟神仙相視苦笑。
此時,用腳趾頭也想得到,兩人的對話被四人聽到。
“真是禍從口出。”摟神仙嘆息了一聲。
“你可知罪?”六姨一臉肅然。
“何罪之有!”事已至此,周森倒也坦然。
“你背后褻瀆小姐,可知何罪?”六姨冷哼一聲。
“呵呵,你們人多,有錢有勢,有保鏢,殺個把人自然是不在話下,不過,千萬不要隨隨便便給周某人戴上殺頭之罪,要殺要刮,悉聽尊便!”周森長身而起,熱血沸騰,他感受到了一股兇猛的戰意在奇經八脈之中流竄。
讓周森驚喜的是,在那強大氣勢的重壓之下,“力”之境蠢蠢欲動,而那本是氣勢兇猛強勁的神秘符文居然被硬生生的壓制。
“你還狡辯!”六姨斥道。
“讓他說說,我倒是想看看,他如何狡辯。”那少女緩緩前行一步,淡淡道。
“姑娘讓我說,我就說,不過,姑娘可別生氣,小人可是話糙理不糙,怕姑娘受不了,反起殺心。”
“說。”少女冷哼一聲。
“姑娘也有十、八了,也是懷春的年齡,想必,姑娘也有夢中情人,姑娘初涉愛河,必定是魂不守舍茶飯不思,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每天想著與情郎想見……”
“放肆!”六姨勃然大怒。
兩個鐵塔一般的大漢也前走一步,空氣中,殺氣奔騰,排山倒海。此時,那摟神仙被那激蕩的殺氣所攝,一雙腿軟了,居然一屁股癱在地上。
“讓他說,他說得對。繼續!”少女一臉平靜。
“哪個少男不鐘情,哪個少女不懷春?我周某人年方二十出頭,正是血氣方剛之時,姑娘貌美如花,我心生愛慕,難不成還有罪?”
“我也有愛慕之人,但是,我絕不會有你那齷齪之念。”少女冷哼一聲。
“齷齪?!哈哈哈,姑娘實在是不會用詞,這男女之事,魚水之歡,本乃人之常情,怎到了你嘴中,就變成了齷齪?!姑娘難道沒有看到,那朝堂之上,有多少道貌岸然之人,他們滿嘴的仁義道德,但所行之事……算了……周某人只有一個腦袋,別又擔上了個誹謗之罪。”
“既然你認為朝堂之上藏污納垢,為何還要赴京趕考?”少女臉上露出譏諷之色。
“我周森錚錚鐵骨,自不會與之同流合污,如若我周森登上高位,必定助當今圣上滌清這大漢霧霾,還大漢河山一個清明盛世!”周森昂首大聲道。
“好大的口氣!”少女嘴角突然淺淺一笑。
“姑娘似乎不相信在下所言?”周森立刻看出少女的心思。
“大漢帝國,莘莘學子,何止千萬,每一個人臨考之時,都是豪言壯語,待得到了高位,卻是另外一副嘴臉,你那嘴里的錚錚鐵骨,又如何使人相信?”
“姑娘,這你就錯了,像我這種天賦異稟的奇才,對這世間黃白之物已經失去興趣的狂人,最大的希望就是建下不世功勛,名垂青史,登上高位,必定鞠躬盡瘁……”
“天賦異稟……呵呵,你還真是狂妄!只是,這紅口白牙的,誰都會說,莫非,你認為,挖空心思就能夠讓我不殺你?”少女好整以暇,一臉似笑非笑的看著周森。
“姑娘又錯了,你要殺要刮,悉聽尊便就是了。我只是不喜歡被人殺了,還要栽贓嫁禍而已。”
“好好,那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說服我,我憑什么相信你登上高位之后不會干貪贓枉法之事?”
“哎……”周森搖了搖頭,長長嘆息了一聲。
“你嘆息什么?”少女一愣。
“姑娘雖然是冰雪聰明,卻依然是被女兒之身所束縛。”
“此話怎講?”
“姑娘,以你之聰慧,認為,我周某人會缺錢嗎?”周森凝望著少女那張冷艷高貴不失嫵媚的臉。
“……不會。”少女遲疑了一下。少女本想說周森臨街擺攤,窮困潦倒,打擊一下周森的氣焰,但想到周森的絕世才情,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在大漢帝國,不僅僅是尚武,文風盛行,風花雪月,只要有真才實學,要想混個一官半職,或者是賺些錢財其實并不難。
“對!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一個男人,如果不缺錢財,那么,必定會想干出一番事業,我周森,千里迢迢去帝都,便是要出人頭地,建下不朽功業,名垂青史,供后人千秋朝拜!”周森臉上,露出了無盡的狂熱。
“好,暫且我就放你一馬!”
少女思忖片刻,轉身而去,一陣香風拂過。
“他們走了。”摟神仙待四人離開之后,連忙追到門口,鬼鬼祟祟的瞄著四人的背影一直消失才轉身。
“奶奶的,太入戲了。”
周森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連忙收拾門板上的文房四寶。
“你干嘛?”摟神仙見周森那匆匆忙忙收拾東西的樣子,連忙問道。
“我得走了,那少女喜怒不形于色,意志力極為堅韌,又有高手保護,我剛才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有了一線生機,下次就不一定有這么好的運氣了。此地不宜久留,還是走為上策的好啊!”
“你不想征服她了?”
“大哥,命都沒有了征服個屁啊!她都說了,早有仰慕之人,要想橫刀奪愛,是要花費時間,而那少女身份尊貴,保護她的人幾乎是寸步不離,我哪怕是再厲害,也是沒有用武之地啊……不行,還是趕快走的好,免得夜長夢多……”
周森是一個做事極為果決的人,毫不拖泥帶水。他剛才已經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那可不是恐嚇,而是實實在在的死亡威脅,只要稍微回答不慎,此時他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現在,周森沒有自保能力,自然不想與幾個危險人物糾纏。
雄渾之境雖然講究釋放原始的野性,但是,在生命處于威脅而又沒有絲毫自保能力的時候,逃命也是一種本性使然。
惡狼再兇猛,也不會愚蠢到去挑釁獅子。
周森需要的是張揚個性,而非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以卵擊石。
“那我怎么辦?”
想到那兩個殺氣騰騰的大漢,摟神仙打了一個冷戰
“沒事,他們不會為難你的。”
“不行,你走了,他們肯定會遷怒于我,再說,你拿了人家兩萬帝國幣就像逃之夭夭……”
“喂喂,什么逃之夭夭?我都給了她兩幅畫好不好!”
“我不管,反正,我要和你一起走。”
“這凈山鎮,可是旺你們盧家的……”
“旺個屁啊,都幾百年了,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是算命的,老子還是一個算命的,長這么大賺的錢,還沒有你一幅畫賺的錢多,反正,我是跟定你了。咦……你不是要趕考嗎!我給你做書童也行嘛,為你挑挑擔子背背書什么的。”
“書童!這么大年齡的書童……”周森看著摟神仙那猥瑣的面容,一臉苦笑。
“你歧視我!”摟神仙一臉悲憤的看著周森。
“……那我們走吧,事不宜遲,別夜長夢多。”
“嗯,很快,我都沒什么家當,再說,我們有錢嘛,有錢就是好,什么都可以買……”
在摟神仙喋喋不休中,兩人很快就收拾妥當,沿著后門的墻壁,一溜煙的跑了。
此時,已近黃昏。
兩人不敢在凈山鎮逗留,也不敢大搖大擺的乘坐烏篷車,好在,摟神仙對這凈山鎮很熟悉,專挑一些偏僻的捷徑,連夜離開了凈山鎮。
離開了凈山鎮三十里地,兩人到了一處驛站,上了一輛還有兩個座位的竹篾馬車。
兩人乘坐的烏篷車是長途馬車,驛站停留之后,便連夜趕路。
周森和摟神仙摸黑趕路,早就累得筋疲力盡,上了馬車之后,立刻蒙頭大睡,待得第二天醒來,已經到了中午。
“不好!”摟神仙剛醒來,立刻就鬼哭狼嚎起來。
“怎么了?”周森本是驚弓之鳥,被摟神仙一驚一乍弄得膽戰心驚。
“我們的錢被偷走了。”
看著摟神仙被割破的衣襟和他身邊空蕩蕩的作為,周森頓時黯然神傷,很顯然,摟神仙身邊所坐的人是個小偷,得手后,肯定是趁車夫不注意的時候跳車溜之大吉了。
這種長途竹篾馬車,一般都不會有小偷,但是,并非絕對。
有些小偷,會花錢乘車,用幾天幾夜的時間觀察旅客,遇到好下手的就下手。
摟神仙雖然奸猾,卻是沒有出門,并不如其他的旅客那樣有著豐富的防賊經驗,第一次出門,就中招了。
“看來,自己就是一個窮命!”周森嘆息一聲。
“還好還好,昨天我把車費給付了。”摟神仙居然慶幸道。
“這馬車,到菊城還有幾天幾夜,我們吃什么?”周森苦笑道。
“沒事,我還有祖傳的寶貝,混幾頓飯吃不是問題的。”摟神仙拍了拍行囊,嘿嘿笑道。
“那到了蓉城怎么辦?”周森只從無法使用乾坤戒后,就窮怕了。文錢逼倒英雄漢絕對不是夸張。
“沒事,你賣幾幅畫我們就發財了。”
看著摟神仙那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周森只能無聲的哀嚎。
碰上摟神仙這樣的損友,還有什么話說。
“小姐,那人油嘴滑舌的,為何不殺了他?”六姨一臉平靜,殺人這種事情,在她嘴里仿佛吃飯穿衣一般平淡無奇。
“此人雖然狂放不羈,卻也有些才情,殺之可惜,再說,他還欠我八幅畫,待得他畫完再說吧。”少女展開那副還沒有名字的水墨畫。
“小姐是起了愛才之心,就就怕他跑了。”
“呵呵,他要赴京趕考,又能夠跑到哪里去?”少女淺淺一笑,眉宇之間,卻是露出一絲憂傷。
“這人的確是有些才情,雖然和小姐只是初次見面,寥寥幾筆,卻是把小姐畫得栩栩如生,那一絲淡淡的憂傷,更是躍然紙上。”
“那人還說畫的不是我,這不就是我嗎!”少女緩緩站起,走到窗前,看著太陽的余暉,那深邃的目光之中,依然是那化不開的憂傷。
“小姐,六姨有時候真不明白,你與那烏巢城的周森從未曾謀面,為何會鐘情于他,念念不忘,乃至茶飯不思?”
“我不知道。”少女臉上露出一抹羞澀的紅暈,令人心醉。
六姨輕輕嘆息了一聲。
“六姨,你有喜歡的人嗎?”少女突然返身問道。
“我……呵呵,我在宮中呆了數十年,除了一群太監,從未曾接觸過男人,哪里會有什么喜歡的。”六姨笑道。
“難道一個都沒有?”
“沒有……或許……有一個……其實,不僅僅是我,宮中的女人,十有八九都喜歡那男人。”
“啊……十有八九都喜歡,是誰?父王?”少女驚呼道。
“呵呵,不是。”
“誰?告訴我嘛,六姨,我想知道,是什么奇男子能夠獲得六姨的青睞。”少女挽住六姨的手臂,嬌嗔道。
“呵呵,他可真是奇男子,而且,喜歡他的女人如同過江之鯽,六姨喜歡他又算的了什么,再說,他都不認識六姨,六姨也只是偷偷摸摸的看了他一眼而已。”
“說嘛,是誰?”
“武遠大將軍。”六姨溺愛的摸了摸少女的頭,無奈道。
“啊……常將軍!”
“是的,是他。”六姨那保養得不錯的臉頰上,居然露出一抹少女般的嬌羞。
“宮中十有八九都喜歡他!他真有那么大的魅力嗎?”
“武遠大將軍當年被譽為大漢帝國的戰神,在無數血與火的戰爭之中,再也沒有人質疑武遠大將軍的統軍能力,他成為大漢帝國軍中的一代軍人楷模、尚武精神的化身,一代戰神。在當年,大漢帝國暗戀他的女子何止千萬。”
“可是……可是……他都有幾百歲了……六姨你……”
“武遠大將軍乃是超級強者,如果你看到他,就不會認為他老了,事實上,他現在看起來也只是和我差不多。”
“糟糕!”少女突然大驚失色。
“怎么了?”六姨看著少女,她發現,這個平素端莊穩重的女孩最近越來越喜歡一驚一乍了。
“據說,那周森也是強者,難道,他也不會老?”
“老是肯定要老的,不過,其年輕的時間要比我們普通人長很多。”
“那……那……那……那豈不是我老了他還很年輕?”少女急道。
“理論上是的……”
“不行不行,我不能在他面前老,不行……”
“小姐!”
“不行,不行,我得想辦法……”
“小姐!”
“怎么辦啊……”少女心煩意亂,對六姨的喊聲充耳不聞。
看著如同熱鍋上螞蟻一般團團轉的少女,六姨只能苦笑,當年,她暗戀武遠大將軍的時候,也是茶飯不思,和小姐比起來,猶有過之。
看來,女人在單相思的時候,智商也會急劇下降。
“啊……六姨,你喊我干嘛?”少女突然驚醒過來。
“……”看著慢半拍的少女,六姨只能啞口無言。
“六姨,別生氣嘛,我剛才是在走神。”
“小姐,那周森現在可是大漢帝國的通緝犯,你和他,身份地位懸殊,一輩子都不會產生交集,你擔心那些干嘛?”六姨苦笑道。
“萬一看到了怎么辦?”
“咳咳……”
“如果現在看到自然是不怕,萬一等我老了他再看到我……不行,我得想想辦法……六姨,你有什么辦法沒有?”少女越想越怕,心急如焚。
“沒有……”六姨苦笑。
“這……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對了,強者,我可以修煉強者的功夫,武遠大將軍就是強者,他可以延年益壽,我也可以的。”少女急切道。
“女人不適合修煉那些強橫的功夫,你聽說過有女性強者嗎?”六姨嘆息道。
“強者不行……那超能力者呢?對,就超能力者,我們宮里,不就有幾個女性超能力者么!”少女頓時雀躍起來。
“圣上難道沒有和你說過?”六姨搖了搖頭,長嘆道。
“說什么?”少女一臉茫然。
“早在千年之前,先皇就制定了一套法則,不允許皇族人員修神。”
“為什么啊?”少女一臉不解。
“你想想,如果一個皇帝整天閉關修神,這偌大的國家,誰來治理?而且,一旦某個皇帝修成了神仙,那豈不是永遠都是皇帝!據說,當年皇族成員和一些重臣都參與制定法案,認為一個長生不死或者是一個活太久的皇帝于國于民都是不利的,所以,嚴禁皇帝修神。”
“皇帝修神不利于管理國家,但是,為什么皇族成員也不允許?”
“如果皇族成員里面出了一個超能力者,有著漫長的生命和莫大的法力,他篡位怎么辦?”六姨道。
“啊……難道我們皇族成員,就沒有人偷偷摸摸的修煉?”少女突然一臉竊喜。
“肯定有,不過,是不可能修煉成功的,因為,當年先皇請一個上古仙人,給皇族成員下了禁制,也就是說,皇族成員根本無法修煉超能力。”
“那我也不能修煉?”本是一臉竊喜的少女頓時一臉驚訝。
“是的。”
“如果我們皇族成員都不修煉超能力,萬一有超能力者對我們皇族不利怎么辦?”
“這個先皇早就想到了,從那上古仙人那里討了一門很厲害的功法,稱為帝王神功,這種功夫除了無法延年益壽之外,很是厲害,普通的超能力者都不是對手。”
少女一臉沮喪。
“小姐,你也不會與那周森碰面,無需焦慮,平常心即可。”六姨安撫道。
“世事無常,萬一那天碰上了怎么辦?”少女一臉郁結之色。
“咳咳……”
“總會有辦法的。對了,六姨,你的武功也很厲害,是修神嗎?”
“不是。在宮中生活的人,都要修煉帝王神功。”
“啊,你和父王修煉的一樣的功夫?”
“傻丫頭,當然不是,帝王神功分為九段,我的身份地位,只能修煉到第五段。如果小姐有興趣,可以修煉的,對身體也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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