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還是來了。
在場幾位醫生從業有些年頭,經常聽說這種事兒,心里早有了底,但真遇上了心里終究不是個滋味。不過好在他們是個團隊,雖然職稱低可人數不少,而且還有童淼這位帶隊隊長兼科室大主任在場。
聽了這句話,幾人互相看了兩眼便把視線全集中在了童淼身上。
“你是在問我們要執醫證明?”
童淼穿著襯衫和黑西裝,身材瘦高挺拔,戴著副黑框眼鏡,臉上沒什么太分明的棱角,看上去儒雅隨和。但這時,他的話卻帶了絲寒意:“你覺得出遠門的時候,會有人特意帶上自己的工作資格證書嗎?”
紀清聽了這話,眼睛不停閃爍,心想:童老師,您別說還真有
當然想歸想,話沒能說出口。
空姐組長在飛機上工作有些年頭了,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物。可面對童淼,還是被他的氣勢壓了一頭:“我們也是按程序在做事,如果沒證明的話,煩請寫一下證明材料吧。幾句話而已,我們也好給病人和家屬一個說法。”
這些話激起了幾位醫生的不滿,但只是一些冷笑和無奈的嘆息罷了。
這時在場的家屬不樂意了,父親先站了出來:“那么多醫生在場還要什么證明,先讓我兒子好好休息吧。”
“是啊,難得有那么多醫生。”母親看向兒子,附和道。
話語間童淼已經站起了身子。
他將手腕上的蜜蠟調整到了最舒服的位置,然后系上了西裝的扣子,指著前面的艙門說道:“去前面說吧,不影響孩子休息。”
空姐點點頭。
走之前紀清想要說些什么,但被童淼不經意地攔了下來。
其實祁鏡當初考慮到了紀清的特殊屬性,為了路上方便,就特別囑咐他一定要帶好執業證書。童淼似乎看出了什么,但還是選擇把這口氣給掙回來。
“我一個外科醫生插不上手,你們只管診斷就是了,別有心理負擔。”
幾人聽后紛紛點頭。
空姐帶著童淼離開頭等艙,拉上簾布。童淼這時才說道:“這件事,我親自去和你們的塔臺指揮說吧。”
空姐從沒見過那么直接的要求,一下沒能反應過來。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初衷,你也是受人所指,說這話我不怪你。”童淼嘆了口氣,“你沒問題,但讓你這么說的人有問題,有很大的問題。”
空姐已經預見到了一場罵戰,馬上勸道:“還是由我轉達來得妥當”
“不,你不是醫生,轉達不了我的意思。”童淼看看表,態度很堅決,“我也不是第一次進機艙了,之前塔臺不是要我們給出是否需要緊急迫降的建議嘛,時間不早,正好一并說了。”
“可是”
童淼皺起了眉頭,覺得挺奇怪的:“剛才你們火急火燎讓我進去說明情況的時候,決定得挺干脆的,怎么現在變得婆婆媽媽的?”
“好吧。”
童淼第二次走進機長室拿起了里面的對講機:“我是童淼,是塔臺嗎?”
塔臺說話的那位態度挺不錯,笑著問道:“對,是童醫生啊,診斷有結果了嗎?”
“我是童醫生。”童淼并沒有回答他后面那個問題,而是選擇了開門見山,“病人很幸運,這趟航班上總共有十八位丹醫大系統的在職醫生,其中還有兒科醫生在。但可惜的是,他們都沒帶執業證明。”
“哦,是這樣啊。那還請寫一下證明材料,然后簽個字。”
塔臺就像在說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沒有絲毫的心理負擔:“我沒有冒犯你們的意思,這就是我們公司的一個普通流程,還希望您能配合。”
“呵呵,要我們配合配合,還有證明材料”童淼笑了兩聲。
聽著笑聲,塔臺里拿著話筒的那位指揮或許沒有感覺到什么。但在機長室里,不論是童淼身邊的兩位正副機長,還是他身后的空姐組長都能感覺到這個男人的憤怒。
除了憤怒再沒別的了。
童淼理順了之后的思路,臉上帶起了一抹笑容。他看向窗外的漆黑如墨的天空,說道:“我很清楚你們的理由,無非是為了乘客的生命財產安全著想。但同樣作為一名乘客,也請讓我提出一些異議。”
“好的,您請講。”
“我在臨床工作了整整31年,作為三名博士生的導師,現任丹陽醫院普外四大主任之一,手里握有60張床位和十多位下屬醫生,第一次照看病人的時候被要求出示執醫證明。”
塔臺有些無奈:“這是公司規定,我們也沒辦法啊。”
“你們拿病人和家屬作幌子,請容許我對提出這種問題的人的初衷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被人揭了短,對方的語氣也開始變得強硬起來:“病人有權利知道救治他們的人是不是有執照吧,不然無證行醫誰負責?”
“哪個會無聊到在飛機上冒充醫生?冒充了有錢拿嗎?”童淼顯然動了真怒,“就算你們碰到過這種,那有沒有見過十幾個扎堆在一起,同時冒出來說自己是醫生的?”
“這”塔臺被說得沒了脾氣。
“你要是想要證明就請打電話給丹陽醫院院長辦公室,院長叫祁森。”
塔臺有些為難,畢竟這些材料是留著以后給公司免責用的,只是一個電話沒有絲毫法律效力,打了也是白打。但話說到這個份上,再強求就太過明顯了。
“好吧,你先看著病人,我相信你。”
“不,等等。”
童淼自從登上主任位子后就沒受過這種氣,單論懟人的實力,沒一個主任會落于下風:“你剛才和我談病人的權利,那我作為你們的顧客,是不是也可以談談顧客的權利?”
“當然可以。”
“那好,請問能不能出示一下你們的航空運營證呢。”童淼的語氣平淡如水,但問題卻很尖銳。這種反差惹來了空姐一陣輕笑,好在她盡早捂住了嘴,沒出聲。
“這我們航空公司成立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
“那行,那我換一個。”童淼掃了眼身邊的機長,“機長帶著飛行執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