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國內經濟高速增長,這些老總都想著錢生錢,盡量減少資金周轉周期。
網游、網絡通訊、物流、房地產幾乎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就算新起的電商,前景似乎也很不錯。他們放著這些不去投資,卻要一腳踩進醫療的大泥潭,圖什么呢?
“圖什么?”季廣浩冷下了臉,“圖一個回饋社會!沒穩定的社會,你去哪兒賺錢?”
朱巖也附和道:“老賀,你剛才不是問我那塊地要干嘛嗎?我現在告訴你,就是拿來建醫院的。”
“開玩笑,你老朱會做這種傻事兒?”
“看季哥大病一場,我算是大徹大悟了。”朱巖說道,“我特地在米國開過醫學研討會,不僅和年輕醫生討論過國內私營的問題,也和中青年骨干、老專家們聊起過私營醫院。”
“結果怎么說?”
“選對了科室還是能賺不少錢的,只不過回報率肯定沒你們選的那些高就是了。”朱巖說道,“但自己建醫院就會認識不少醫生,人吃五谷雜糧怎么可能不生病,當輪到自己進醫院的時候......”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看向了季廣浩。
這場飯局的發起人是季廣浩,不過背后也有朱巖的推手,為的也不是幫著籌錢建醫院,而是為了另一件事兒。
“當初在醫院躺了一個月,我整天就躺在病床上想一件事兒。”
“想什么?”
“想公司將來交給誰吧?”
“錯!”季廣浩有些激動,緩了緩情緒這才說道,“我在想,要是個窮人得了我這病怎么辦?”
“我的肝硬化早就到了中晚期沒法逆轉了,醫生說也就再拖個兩三年而已。雖然看上去時間不短,但身體會變得越來越差,最后半年恐怕連下地都會變得困難。”
“季哥,你是在為難我們啊。”老賀吐槽道,“窮也是種病,可我們最多算健康人,并不是醫生啊。”
“是啊,窮病可永遠治不好。”
“好了,我就這么一說,又沒逼著你們出錢建醫院。”季廣浩咳了兩聲,往嘴里灌了兩口茶,“我公司規模還沒你們的大,哪兒有資格命令你們。”
說到這里,在座的那些老板都沒了聲音。
他們都是各自公司的大老板,在自家地盤里一呼百應,就算碰了面也都是針尖對麥芒,沒人可以輕易壓過對方。
但季廣浩不一樣。
他們這些人當初創業的時候都多少受過他的幫助,所以都叫他一聲季哥。只不過近幾年因為身體的原因,季家的公司一步慢步步慢,有些沒落了。
“今天來也不是為了什么私營醫院來的,只是想讓你們回報回報社會而已。”季廣浩說道,“當初可是說好的,如果我要做慈善成立援助基金,你們都義不容辭。”
說到這兒,幾個人才松了口氣。
回報社會無非就是捐錢,幾萬塊錢對他們來說可比砸重金投資最后血本無歸要輕松得多。好歹也能賺個名聲,就當做慈善了。
“季哥,你就說要多少錢吧。”
“十萬夠不夠?不夠我就從私房錢里再掏些出來。”
季廣浩今天的心理價位在100萬左右,七個人掏,平均下來一人大概十萬出頭。先成立一個廣浩基金,專門負責一些窮苦病人的醫療問題。
“可是季哥,窮人那么多,100萬幾天就見底了吧?”
“那你再多出些。”季廣浩順著他的話說道。
“別別別。”老賀輕輕拍了下自己的嘴,“呸呸呸,就當我什么都沒說。”
其實大多數窮人至少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沒法治療是因為經濟跟不上后續的高昂醫療費用。但季廣浩看中的是一些連檢查都做不上的病人,里面有不少人的病因很簡單,說不定幾片藥下去就能恢復健康。
對此他深有體會。
當初接連看了好幾家醫院都沒結果,看著自己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他一度感到絕望。直到最后才發現,原來病因只是幾個蟲子。疏通了引流管,服了一個療程的藥物基本就達到了清蟲的目的。
一個小小的病因引起的卻是近乎死亡的疾病。
如果能及早下診斷及早治療,絕不會發展成肝硬化的地步,而他也不用鋌而走險去做什么肝移植。
肝移植實在是不得已的選擇,還是有一定手術死亡率的。就算現在,他看上去術后身體不錯,但五年存活率其實也只有70。服用的免疫抑制劑會帶來一系列問題,他需要面對的情況才剛剛開始。
如果能及早下診斷......
季廣浩又想到了那位給自己帶來希望的小醫生,四下看了看沒發現他的身影:“對了華勝,祁鏡呢?他沒來嗎?”
徐光頭坐在靠門的位子,低頭發著消息,連忙說道:“說好要來的,我已經在催了,應該快到了吧。”
“祁鏡也要來?”辛程問道。
“是啊,辛主任,找了他好幾次,每次都說有事兒。”徐華勝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無奈地說道,“今天我下了猛料,特地把王主任也叫了過來,我看他還敢不敢放我鴿子。”
“你也別太過分了。”季廣浩對祁鏡天然多了幾分好感,“聽說他最近挺忙的,來不來隨意吧。”
“舅舅你也不能太慣著他啊。”
“上次肯來就已經給足我面子了。”
王廷坐在辛程身邊,喝著桌上的熱茶,這時倒是說道:“小徐啊,從一開始你的方法就錯了。”
“方法錯了?”
“他不喜歡熱鬧,遇到的應酬幾乎全都推掉。”王廷建議道,“如果你換個方式,把今天要談的病人情況一早全告訴他。我看都不用去找他,他反而會像個牛皮糖黏上你。”
“還有這種事兒?”徐華勝貌似聽到了一個不錯的建議。
辛程聽后忍不住笑了起來:“還是老王了解他,確實像他的作風......”
和那些大老板相比,辛程王廷雖然沒什么錢,但在醫療領域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剛才進來的時候季廣浩做了介紹,老板們也都不敢怠慢,紛紛互換了通訊方式,怕的就是以后有個萬一好找人照應。
現在聽到了個陌生名字,他們當然有興趣。如今醫院的科室分那么細,多認識一個是一個。
郭劍雖然看著菜單,但耳朵還在聽他們聊天。
這兩字進了耳朵后,慢悠悠地逛進了大腦,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像有人正拿著柔軟的雞毛,不停地撓著那些個記憶細胞。答案幾次到了郭劍的嘴邊,卻怎么也想不起來:“祁鏡?這名字有點耳熟啊。”
“這位祁主任是哪科的?聽著醫術就很不錯啊。”
“肯定是哪個老專家,看不上我們身上的銅臭味也正常。”老賀淡淡地說道,“當初遇到了位老中醫也是,藥費280,我想湊個300不用找了。誰想老頭脾氣怪的很,多給一分錢都不要。要是多給,他就不治了。你們說,我找誰說理去?”
“喲,你老賀也成文化人了啊?還知道銅臭?”
“哈哈哈”
“你們啥意思?我就不能有文化了?”老賀笑著說道,“待會兒等那位祁鏡大主任來了,就讓他好好評評理!”
這時包房的大門外傳來了幾響敲門聲,把手被輕輕擰開后從門縫里探進了一張頗為俊俏的臉。
“實在不好意思,來晚了。”來人笑著走進了門,連忙賠起了不是,然后話鋒一轉,問道,“剛在門口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有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