雛鷹的榮耀  31,隱情

類別: 歷史 | 架空歷史 | 雛鷹的榮耀 | 匂宮出夢   作者:匂宮出夢  書名:雛鷹的榮耀  更新時間:2025-02-09
 
高利貸商人蘇德利的舉報,讓艾格隆和特蕾莎都深感意外,忍不住面面相覷。

然后,兩個人又禁不住不約而同地回想起了自己在打獵時碰到“告御狀”的場面。

那個中年的酒館老板,站在帝后面前,雖然看似拘謹、但又無所畏懼的樣子,此刻又浮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不過,在片刻之后,艾格隆就恢復了鎮定。

“您的指控有任何依據嗎?”

“我在本地生活了五十多年,陛下,而且我還是干這一行的,沒有幾個人比我更懂本鄉本土。”蘇德利的臉上浮現出了些許的得意,以及狠厲,沉聲對艾格隆回答,“那個酒館老板通薩爾,不是本地人,是二十多年前才來到本地的。他開了酒館之后,很受歡迎,沒過幾年就成了本地人日常消遣的地方——而我,在經營公司之后,很快就發現了,他在本地頗有威望,于是在幾年前,我就暗中讓人調查了他的底細。”

蘇德利說得比較簡略,但是艾格隆大概也能夠猜得到來龍去脈——酒館老板通薩爾在本鄉有威望(從能夠號召群眾一起告御狀這一點就能看出來),而對于蘇德利來說,就是需要重視的人物,無論是收買還是打壓,他都有動力去搞清楚對方是何方神圣。

“那么,您有什么收獲?”艾格隆不動聲色地問。

“他的名字是假的,真名叫加布里埃爾·康洛特,是一個雅各賓派激進分子的兒子,父親死在了熱月政變后的1795年,他也年紀輕輕地就成為了苦役犯。”蘇德利用咬牙切齒的語氣說,“后來,因為時局變幻,偉大的拿破侖陛下登基,而在差不多的時間他逃脫了苦役,然后換了假名字,躲在了我們這邊的窮鄉僻壤里面,以酒館老板的身份潛伏下來……”

“您是怎么調查得這么仔細的?”艾格隆并沒有情緒。

“他無意中露出過馬腳,陛下。”蘇德利冷笑著回答,“我收買的線人里,有人從他肩膀上看到了苦役犯的烙印;還有人在他喝醉酒的時候,聽到了他無意中說出了自己原本的口音……他自以為自己藏得很好,但是他總是會露出那些蛛絲馬跡,而我找到這些行跡之后,又和鄰省的同行們打聽了一下,最終才搞清楚了來龍去脈。”

“您做得很好。”艾格隆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贊許了對方。“帝國政府花費巨資豢養的警探們,要是都有您這份本事,我也就不怕有人謀反了!”

他不擔心對方是在說謊。

因為,在這個年代,重刑犯在被判服苦役的時候,肩膀上都會打上特殊的烙印,就算在逃犯想要毀掉烙印也會留下相應的傷痕,所以艾格隆很輕易地就能夠找到證據。

得到了艾格隆的贊許,蘇德利的臉上又浮現出了笑容。

不過這笑容很快又被他收回去了,因為剛才他親眼見證過,戈貝坦老頭因為表現太好而被拖走,接下來要面對傾家蕩產的慘況,有了這個前車之鑒,被皇帝夸獎他實在開心不起來。

“陛下,我只是在盡力維護我的業務而已。”于是,他板著臉恭敬地做出了回答。

“那為什么之前您沒有告發?”艾格隆追問。

這個問題,讓蘇德利的臉色一僵,一下子沒有說出話來。

其實他不回答艾格隆也能夠大概猜的明白——對于這種高利貸者來說,和政治扯上關系是很“麻煩”的事情,無論哪一派政治勢力上臺都不影響他們搞自己的業務,換言之他們也根本不在乎誰上臺。

他不想冒險舉報酒館老板,怕得罪對方的同黨們,給自己惹麻煩。

只是現在,因為他已經被逼到了墻角,又恨極了酒館老板惹出了這么大的事連累了他,所以在仇恨的驅使下,才選擇魚死網破告發出來——當然,也有在皇帝陛下面前“戴罪立功”的考慮。

所以,眼見他沒有回答,艾格隆也沒有再追問,只是淡然笑了笑。

“好吧,我姑且相信您所說的是真的。不過這又引發了另外一個問題,這位酒館老板,在我上臺后的最近兩年里,有沒有做過危害我統治的陰謀活動?如果沒有的話,哪怕他真的曾經是一個激進的革命分子,在法律上也很難界定他是否算作叛亂者。”

聽完艾格隆的評價之后,蘇德利的臉色瞬間變得奇怪了起來。

不是因為艾格隆講的話有錯,而是他聽皇帝講法律感到有點好笑——雖然不敢笑出聲來。

畢竟剛才皇帝陛下可不是這么說的。

不過,他不敢質疑陛下的話,只能小心翼翼繞著彎子旁敲側擊。

“陛下,就我收集的情報來看,這兩年當中,他看上去并沒有什么很明顯在謀反行徑。不過,我必須向您指出,他經營酒館,到處結交和掩護危險分子、煽動本地輿論,本身就是一種危險!更何況,他居然還能號召起鄉民,沖到您面前來告狀!他有膽量,有野心,也有號召力,這樣的激進分子,如果在未來從事危害帝國的活動,那會給您造成多大的危害呢?”

仿佛是怕自己說得不夠狠,他又加重了語氣,向著艾格隆繼續陳述。

“而且,我聽說,他有意要參選下一屆的國民議會選舉。他今天的所作所為,很難不被認為是在拉攏民眾……”

如果說之前的話艾格隆還無所謂,最后一句話倒是讓艾格隆動容了。

他在1830年回國之后,先是舉行了國民議會選舉,以及是否允許他稱帝的公投,然后在完成一切民意手續之后,才正式于12月5日這個光輝的日子登上了帝位。

按照他頒布的憲法,帝國將會每4年舉行一屆的國民議會選舉,而且每一位成年的男性公民都擁有無財產限制的選舉權。

也就是說,在1834年,也就是兩年后,新的一屆國民議會選舉將會如期召開。

在1830年,挾回國之威,以及平定動亂的人氣,再加上一點小小的選舉操作,他不光靠著95的同意票,以壓倒性多數贏下了稱帝公投,忠于他的波拿巴黨派分子也在議會選舉當中狂勝,也獲得了80以上的議會席位,幾乎可以說把議會變成了一個擺設,這幾年里他的政府想要通過任何法令都完全可以暢通無阻。

但是,無論是他還是塔列朗親王都知道,這種情況是注定不會持續太久的。

1830年的大勝,一方面是利用了人民對波拿巴家族的懷念之情,一方面也是利用了動亂期間的戒嚴措施,同時壓制了左翼的共和派和右翼的保王黨,清洗了他們的頭面人物,所以反對派都群龍無首,難以抵抗支持帝國的政治勢力。

但法國人民是天生善變的,他們不可能長期地喜歡某一個政治黨派;同樣的,反對派勢力在經過了幾年的休養生息之后,也會慢慢地舔舐傷口,重整旗鼓,最終誕生新的政治領袖,然后在議會當中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這兩年來,艾格隆和塔列朗親王,從來都沒有放松過對國內局勢的監控。

他們兩個達成的共識是,在1834年將到來的選舉當中,借助著艾格隆仍舊高漲的名望,波拿巴派依舊可以獲得60以上的議會席位,完全能夠繼續為帝國政府保駕護航。

但是從長期來看,議會當中的反對派會越來越多,這也是必然的趨勢;甚至在未來的某一年,親波拿巴派勢力甚至可能丟掉議會多數,成為少數黨派。

不過,這對艾格隆來說并不是什么特別可怕的事,因為雖然都是“反對派”,但是法蘭西的政黨派別彼此勾心斗角,共和派和保王黨更是不共戴天,他們哪怕拿到了越來越多的席位,也不可能聯合起來反對帝國,波拿巴家族依舊可以成為全國最大公約數。

更何況,艾格隆頒布的憲法,是一個君權極重的憲法,議會只有牽制作用但無法抗衡皇權,政府的預算壓力很小,帝國首相更是靠君主任命不需要對議會負責,就算和議會對抗,也可以靠著君主權力來強行推動政策。

再說了,民意總是善變的,議會席位如同流水般起起伏伏,只要他巋然不動,不搞出什么天怒人怨的暴政,也就不會鬧出什么大亂子。

但是,艾格隆能接受議會內部波拿巴派勢力的慢慢衰退,卻不能接受御用黨派的政治死亡。

就算是議會中波拿巴黨派的權勢必然消退,也不能在1834年,甚至不能在1838年,至少也得在十幾年以后。

他需要一個相對穩定、政府和議會關系“和諧”的時期,來推動那些他看起來勢在必行的政策和建設,將這個國家,拖入到不可抗拒的工業化大潮當中。

凡事妨礙他這個目標的,都是不可容忍的國家敵人。

等過了十幾年之后,他就已經把這個國家拖上了一條不可能回頭的現代化道路,那時候,經濟的高速發展,本身就會成為波拿巴家族繼續執政的合法性來源,他也就不用擔心議會席位的變動了。

再過幾十年,當所有人都習慣了波拿巴皇帝在位的現實,那么皇朝的世襲延續,也就會順理成章。

所以,為了實現這個政治目標,他必須嚴控激進思潮在國內的蔓延。

無論是用合法的手段,還是玩盤外招,他都不能讓議會變成反對派們攻擊帝國、攻擊他的舞臺(就像不久之前可悲的查理十世那樣)。

如果在1834年選舉之后,一個來自本地的激進雅各賓分子在帝國議會的講臺上侃侃而談,大肆抨擊帝國政府貪污腐敗,甚至抨擊皇帝本人……那將是何等難堪的場面。

雖然這不是致命的災難,但后果太讓人難以承受了,而且會快速崩解掉艾格隆好不容易在國內樹立的權威。

這樣的人越多,人們也就越不會尊重皇帝,最終他們又會回到老路上去。

所以,無論那位酒館老板有沒有想造反,但假設他想要當國會議員,那他就是艾格隆眼中國家的敵人了。

看著艾格隆越來越鐵青的臉色,蘇德利知道自己的告狀成功了。

雖然自己不可避免地要大出血,但是造成這一切的“元兇”,一定會落得比自己更慘的下場,而這就給了他莫大的安慰。

“好的,先生,您所說的一切,我都記住了,我會仔細去查證的。”過得片刻之后,艾格隆又悠然開口了,“假如您也是在誣告,那么您會得到應有的懲罰;假如您所說的一切屬實,那我算作您立了一功。”

“陛下,沒有什么比得上我對您的忠誠。”蘇德利立馬就躬身向他保證,“我對我所說的一切負責,如果您需要人證或者物證,我都會給您準備好。”

艾格隆先是點了點頭,然后又輕輕地揮了揮手,示意對方可以離開了。

蘇德利如蒙大赦,一瞬間幾乎呆住了。

“我……我可以回去了嗎?”他想走又不敢,于是顫聲又問了一次。

“您難道希望我留您吃晚飯嗎?”艾格隆沒好氣地反問,“如果您希望如此,我倒是也不介意……”

“不,陛下,我還是不要再叨擾您了……我立刻回去,準備那些東西。”蘇德利慌忙搖頭,然后忙不迭地跟艾格隆和特蕾莎告別,接著倉皇離開。

等對方離去之后,艾格隆又皺眉沉思了起來。

而這時候,剛才一直冷眼旁觀的特蕾莎,悠然開口了。“殿下,真沒想到咱們看著這故事,是一環套一環呀……沒想到還冒出了個革命黨!”

“管他什么來頭,無論是什么人,現在在我們面前都得服服帖帖。”艾格隆微微皺了皺眉,然后冷冷地回答。

特蕾莎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手來,輕輕地撫摸了一下丈夫的臉頰,“沒事的,殿下,不管有何種隱情,我們耐心處理就好了。我相信,不管怎樣,我們現在還是眾望所歸的……只要我們盡好自己的義務,那誰又能指責我們呢?今天您已經做得足夠好了,我們先休息吧……”

得到了特蕾莎的安慰之后,艾格隆也舒緩了焦躁的心情,然后輕輕地撫摸起了妻子那雙柔軟白皙的纖手,然后點了點頭。

“沒錯,是非自有公斷,我相信,若干年后,所有人都會感謝我們所付出的一切!無論他們是否喜歡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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