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在做出這個決定時,內心是痛苦萬分的。
一開始,當鄭親王濟爾哈朗將順軍方面提出的“合作”告訴代善時,代善是堅決不同意的。
他是大清的禮親王,怎么可以同敵人“合作”弄死大清的攝政王,自己的親弟弟呢?
這是親者痛、仇者快啊!
然而在經歷很長時間的內心煎熬后,代善還是決定同順軍方面合作,讓他那位年輕有為的十四弟永遠留在關內。
因為,活著的多爾袞已經成了大清最大的絆腳石,也是大清被迫出關的罪魁禍首,他必須要為大清今日的危局承擔責任!
而且濟爾哈朗說的不錯,多爾袞不死的話,八旗會有太多的人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難道要讓這些人天天提心吊膽害怕多爾袞回來嗎?
而被諸王所拋棄的多爾袞回來之后,又會不會同諸王大動干戈,血染盛京?
代善不敢想。
那樣的后果是極其嚴重的,是比放棄關內更要可怕的,是真正會讓滿洲亡國滅種的!
退一萬步,多爾袞回來了,他代善難道還要跟從前一樣在家裝病嗎?放棄他好不容易重新得到的權力?
他可以,濟爾哈朗可以嗎?阿巴泰可以嗎?
從站出來主持同順軍議和的那天起,他代善其實就沒有了退路,他和多爾袞這個親弟弟之間,也已沒有親情可言。
代善想了很多很多,他想到了阿瑪當年處死二叔舒爾哈齊的事,也想到了他向阿瑪告發大哥禇英的事,更想到了八弟皇太極為了權力圈死莽古爾泰和阿敏的事。
這些事情都是兄弟相殘,甚至是父子相殘,然后這些事情卻讓滿洲不斷走向壯大,最終成為同明朝分庭抗禮甚至可以取而代之的存在。
他記得阿瑪當年說過,如果一個人生了病,就應該及時將生病的地方剔除,要不然這個人很快就會死。
多爾袞就是病菌。
大清的病根子統統在多爾袞身上!
為了滿洲的團結,代善親手處死了兒子和孫子,現在,為了滿洲的再次團結,又為什么不能葬送一個十四弟?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多爾袞的死都符合大清的利益,符合滿洲族人的利益,符合愛新覺羅家的利益。
代善也確信,多爾袞的死將讓八旗重新變得凝聚,也重新強大!
只要大清能夠再次新生,他代善就絕不是兄弟相殘的罪人,而是大清和愛新覺羅家的功臣!
只要多爾袞死了,阿濟格那個莽夫同多鐸是絕不會有膽量去爭攝政王之位的,代善將名正言順的成為大清新的掌舵人
午門前,正在出宮的太后鑾駕突然停了下來。
正黃旗的護軍統領鰲拜見隊伍突然停下,急忙打馬過來詢問為何不走,但見國主福晉哲哲太后從車中下來,怔怔的看著身后的午門。
“太后,”
鰲拜翻身下馬,輕步走到國主福晉身邊。
哲哲輕聲一嘆,道:“鰲拜,這皇宮真大啊,漢人的皇帝真是好有福氣。”
鰲拜鼻子一酸,“撲通”跪在地上,紅著眼睛道:“太后放心,奴才這輩子拼著一死也要讓太后同皇上重新入主此宮!”
“好奴才,起來吧,咱們得快些,免得鄭親王他們擔憂。”
哲哲朝鰲拜輕輕點頭,她的侄女相信多爾袞,但她這位姑母卻只信鰲拜,鰲拜能重為護軍統領,擔負兩宮及皇帝鑾駕護衛之事,也是她向諸王提出來的。
坐在另一輛馬車中的圣母太后布木布泰隔著窗簾也在看她住了三年的皇宮,交泰殿中的一花一草,都讓她為之牽掛。
“起駕!”
隨著鰲拜的一聲大呼,長長的鑾駕隊伍再次啟動,向著外城緩緩駛去。可是還沒有出滿城,鑾駕隊伍的速度就變得越來越慢。
哲哲不知道為什么走的這么慢,就叫管事太監吳良輔到前面看看。吳良輔沒一會就過來回報,說是出城的旗人太多,把正陽門那里都給堵了。
“尼堪是怎么辦的差事?”
哲哲生氣了,叫來貝勒岳樂讓他馬上帶人將道路疏通,千萬不能耽誤鑾駕出城。
“喳!”
岳樂不敢怠慢,趕緊帶一隊侍衛趕到正陽門找到負責城門的正紅旗兵丁,讓他們將堵在城門下的旗人先趕到一邊,待鑾駕通過之后再放旗人出城。
正紅旗的人又哪里敢耽誤鑾駕出城,當下上百個兵丁就開始強行驅散堵在城門的旗人車馬,甚至還使出了鞭子,好一陣亂哄哄后總算把道路給清了出來。
鑾駕那邊總算是順利出了滿城,可外城比滿城還要亂,雖說已經有兩黃旗的人在維持秩序,確保鑾駕順利通過,但速度還是快不上來,不時走走停停。
被尿憋急了的小福臨從額娘手中接過尿壺一邊尿,一邊埋怨道:“額娘,這車走得好慢啊,照這個速度咱們什么才能回到關外老家啊。”
“快了,快了。”
布木布泰知道現在也不是心急就能快得了的,只能一邊安慰兒子,一邊讓人通知前面再快些。
城內的清室著急,城外的順軍更是著急。
眼看都到正午了,北京城中的清軍及撤離的滿洲人還是源源不斷從城中涌出,鎮帥左潘安真是有些不耐煩了,“呸”了一口濃痰在地上,罵道:“媽的,韃子再這么磨蹭,老子現在就帶兵殺過去!”
邊上的副帥鄭思華一驚,趕緊勸道:“左帥,可不能打草驚蛇,要不然就不能一網成擒了。”
“我就是說說而矣,哪能呢。”
左潘安嘿嘿一笑,“就是他娘的等得真煩,這都半天了也沒見韃子的勞什子太后出來,心癢癢的著咧。”
“左帥,都督不是傳令過來說是誰能擒住韃子太后,就把這太后賞給誰嘛反正左帥放心,不爭饅頭還要爭口氣呢,咱們第二鎮說什么也要為左帥搶一個太后過來”
“這話我愛聽,最好是兩個一起搶回來,我這鎮帥有面,你們臉上也有光嗯,大不了一起這太后的身子可美的很咧。”
左潘安一臉壞笑的看著鄭思華。
鄭思華四下看了眼,卻是低聲道:“就算兩個真叫咱們擒到了,左帥千萬不能都留下,得交一個上去。”
“為什么?我那大兄弟不是說誰搶到就是誰的嗎?”左潘安不解。
鄭思華干咳一聲:“反正左帥聽我的沒錯。”
“噢,”
左潘安摸了摸腦袋,尋思真要交一個給大兄弟的話,那就把老的那個交上去,年輕的那個留下來。
其身后的軍營中,到處都是磨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