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黃昏。
晚風自遠處連綿一片的群山間吹來,攜帶著五月那有著獨特花香與草香混合的氣息,拂過騎馬前行的三人的面龐。
沁人心脾。
如果他們不是行走在一片長及馬腹的草海之間,恐怕西里爾的心情會更好一些。
距離耶夫溫德已經不遠了,這里的自然氣息比之西利基要濃郁得多得多,這讓精靈小姐直皺眉頭。
她彎下腰,用指甲掐斷一根長草,這草葉又寬又厚,青色的汁水從斷口處汩汩流出,饞的她胯下的馬匹立刻低頭咬了一大口。
“有什么發現么?”西里爾轉過頭,向米莎小姐問道,而后者沉默著翻開她那本大書,手掌貼合于其上,但書頁沒有浮現任何光芒,顯然是她沒能從自然之神那里獲得任何的啟示。
她搖了搖頭,沉默地將大書合上,繼續前進。
西里爾心中暗暗擔心。這次事件的影響范圍實在太大,幾乎整個阿瑪西爾的東北角都被涵蓋在內,如果他此時已經在西利基站穩腳跟,那他倒是有足夠的信心去和危機碰一碰,但他此時只是初來乍到而已。
能夠讓精靈如此嚴陣以待,說明對方的數量和實力都不容小覷。在等階未能突破之前,個人的偉力在群體的力量面前顯然不值一提,更何況西里爾本人的戰力此時也不過堪堪三十級而已。
雖然在1440年的5月,對玩家而言這個等級已經高得離譜,但畢竟這是現實,不是游戲。
他眺望著前方,隱隱約約看到一片如森林一般茂密的綠意,這讓他有些奇怪——他應該沒有走錯路,是朝著耶夫溫德的方向前進的,但出現在他面前的似乎是一片森林。
埃勒金叢林,明明在耶夫溫德的東北方向才對。
西里爾帶著疑惑,向前又前進了一段時間,在天色將將入夜之時,他們終于離那片陷入陰影中的綠意足夠近了。而當他們目睹其真容的一刻,走在最前面的金發少女忍不住叫了起來:
“領主大人,這該不會是……耶夫溫德的城墻吧?”
深綠色的粗壯藤蔓自肥沃的土壤中破出,攀上那有三百年歷史的古老城墻,密密麻麻的,就如同西利基的城墻被藤蔓侵占一般。
但比之西利基還要過分的是,一棵棵粗壯的樹木似乎就這么從藤蔓下的石頭里鉆出,挺立在城墻之上,像是忠誠的守城的士兵,從城墻的這一頭到那頭,密密麻麻,似乎根本不用顧忌養分足不足以供給它們生長。
西里爾深吸一口氣,吉恩·奧康納男爵的話此時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你是沒有親眼看到耶夫溫德城墻的樣子,全都是樹,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精靈新建造的生命之樹大本營!”
此時西里爾才知道,吉恩男爵的言語確實沒有任何的夸大——他看到在那城墻茂密樹木之后,有一朵更加龐大的樹冠,遠遠看去,幾乎蔭蔽了小半個城市。
“這就是耶夫溫德。”他看到在城墻的藤蔓下巡邏的士兵,比西利基的士兵的裝備要更加地優良,西里爾看清他們的武器,手中皆是長長的戟,立刻知道了他們的身份:
他們是阿瑪西爾戟兵,訓練自阿瑪西爾中部地區,是奧康納家族的王牌步兵兵種之一,在后世對奧圣艾瑪的戰爭中,阿瑪西爾戟兵表現出色,有過阻截奧圣艾瑪通過運輸船自阿德萊海送來的騎軍的光輝戰績。
估計是吉恩男爵從中部地區帶到這一塊的私軍,在后方的西利基沒有那么大的守御壓力,因此他將戟兵都放在了前線的城市。
這讓西里爾得到了一個消息:在這次危機中,吉恩男爵已經達成了一定程度上的三城聯合,否則耶夫溫德的城主也不會同意讓吉恩男爵的私軍接管城防。
他們低調地進城,戟兵并未對他們進行盤查,西里爾路過他們身邊時,聽到他們正愁悶地抱怨著,顯然他們的士氣也不高。
西里爾并不打算在這一晚就急匆匆地去找森林,從耶夫溫德到埃勒金叢林還有不小的一段距離,而在耶夫溫德,他還需要搜集一波情報。
搜集情報的最佳地點,自然是酒館。
像這種偏遠的治安不嚴的地區,就不需要那種地下酒館,普通的酒館當中本就是冒險者、傭兵、逃犯等等魚龍混雜。西里爾原以為耶夫溫德的酒館會像西利基的一樣冷清,走入那被藤蔓擋住門的城中最大的酒館之時,卻發現里面幾乎每桌都坐滿了人。
他向艾莉娜和米莎打了一個手勢,示意她們不要隨意和人搭話。他們剛一走進酒館,數道銳利的目光就聚集在了他們的身上,很快卻又收了回去。
西里爾帶著二人向里走著,同時悄悄觀察著這些人的面孔,他們的年紀都不小,各個都飽經風霜,有些臉上還有著深深的疤痕,看起來都是冒險的老手。
該不會這些人,就是吉恩男爵請來解決事件的傭兵團吧?那自己的運氣未免太夸張,直接和競爭對手撞了個滿懷?
西里爾心里腹誹著,艾莉娜卻在此時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湊過頭去,看到少女指著角落陰影里的一張方桌,那里還有三個座位。
而剩下的那個位于光線幾乎照不到的座位上,坐著一道看起來極其粗壯的身影,艾莉娜看不清它,但西里爾目光落在那人身上時,卻不由得一愣,接著露出了怪異的神色:
“這……這是鎧甲么?”
他疑惑地盯著那道身影,還以為自己看錯了,那道身影那兒卻傳來了一道甕聲甕氣,卻富有磁性的中年男性聲音:
“嘿,別在那兒看,過來坐,對,就是你,小子。”
西里爾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那人主動伸手在桌上一劃,蠟燭的光自桌上亮起,照亮了他的全貌。
而看清他的樣貌之時,艾莉娜和米莎都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
那人穿著的大概是一具鎧甲,但這具鎧甲的形狀實在是太過奇怪,一圈一圈的弧形又厚又重地堆疊著,那個頭盔就像是一顆洋蔥——
不,確切地說,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坨巨大的洋蔥一般,臃腫不堪,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