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米城的夜巷里,到處都是狼藉一片。
事實證明正面阻擋野蠻人的進攻并非可行之策,城防軍的損傷遠大過阿茨克所想。那些經驗豐富的雇傭兵們彼此本身配合默契,卻還是遭不住野蠻人那威力十足的重型武器。
“我軍傷三十余人,陣亡十五人……敵軍陣亡四十三人,活捉五十人……”
阿茨克拿著這份清點出來的戰報,面色鐵青。對于一名新手指揮官而言,這樣的戰果其實足以自夸,更別說雙方的實力并不完全對等。
但阿茨克絕不會對這樣的戰果感到滿意,他一臉陰沉地轉身就找到了正放松著雙臂的西里爾:
“亞德里恩領主,我不能接受。”
他那嚴肅的語氣讓西里爾嚇了一跳,尤其是對方的稱呼都改了看著阿茨克手里拿著的羊皮紙,西里爾小心翼翼地問道:“戰果……很難看嗎?”
“豈止是很難看,傷三十七人,其中重傷者十一人,另外還陣亡了十五人——這對西利基而言是多大的損失!”阿茨克的音量逐漸提高,“我很想問一問亞德里恩領主,您,在索爾科南學的都是些什么!”
他用力地將那張紙張拍在桌上,幾乎是厲聲喝道:“不知道是哪所學院哪位老師教導您戰陣相關的知識的,為什么在知道對方是野蠻人的情況下,還帶著我們最精銳的弓箭手去繞后!如果把孟斐拉他們交給我指揮,傷亡至少降低三分之二!”
一旁走進屋的孟斐拉聽到阿茨克的話音,還以為挨批的是自己,不由得躲了一下,但她隨即站出來,回答道:
“安杰斯先生,我覺得領主的決策沒有錯,我們精靈就是這樣……”
“要談論戰術,請讓你們的軍團指揮官來找我,我看看哪個長耳朵會在巷戰的時候讓最能造成殺傷的主力弓手去繞后,以為自己是什么?游蕩者么?會潛行,會背刺?”
阿茨克一通呵斥,將孟斐拉吼了回去,接著再轉向西里爾時,卻發現后者舉著雙手,一臉誠懇:
“阿茨克,這……我真不知道會有這么大的傷亡,我向你道歉。”
“你更應該向那些士兵們道歉,兩位團長現在很難過。”阿茨克輕聲哼著。
西里爾的態度已經讓他的怒意平息了下來,說到底,這還是屬于西利基的第一場戰斗,能夠面對野蠻人取勝,本身就已經非常優秀了——
他心疼的是對于一支新軍而言,陣亡了一群戰力出色、經驗豐富的老兵。
而此時阿茨克冷靜下來,再做細想,便發現自己也有許多不足的地方——如果讓正面的戰士不如此擁擠,更加合理分配陣型,在側翼的房屋中設伏,對野蠻人發起包夾,這樣損傷肯定也會更輕。
但準備之時他在想什么?回憶北地野蠻人的戰斗風格,回憶他們野蠻的戰果,而后擔憂還有多久敵軍會到,接著匆忙地安排。
啊,原來我也只是個手忙腳亂的新人指揮官么?
阿茨克出神著,陡然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此時回憶起來,原來自己做的有那么多的不足——學院里學到的東西,他如果真的能夠完美執行,還會是這個戰績嗎?
離開索爾科南,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進入部隊深造,拋棄了前途……
“阿茨克,阿茨克!”
他回過神來,看到那張羊皮紙正遞到他的面前,這臉嫩地和青年都有些掛不上鉤的領主正揮著手,將他喚醒。
“領主大人,失態了。”阿茨克輕咳一聲,心想著,相比起領主,更應該去給兩位團長、還有士兵們一個解釋的應該是自己,同時嘴上說道:“我們說到哪了?說到——你是哪個學院的?”
但西里爾的下一句話,便讓他剛剛恢復正常速度的心臟跳動一下子又劇烈了起來:
“學院?啊,我不是索爾科南出身的,說起來,我從見習騎士到伯爵,好像只花了……兩個多月?”
西里爾話剛說完,便敏銳地察覺到面前的阿茨克拳頭一緊。
他當場站起身:“我先去看看那位野蠻人的首領。”
他將阿茨克蓄勢待發的穢語通通堵了回去,接著拍拍大腿,轉身就溜。
野蠻人的領主究竟是怎么被抓獲的,西里爾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在自己迅速地解決了十四個野蠻人,再回過頭去看之時,正看到和謝爾鏖戰的野蠻人首領被一條白骨的大狗撲上后背,一口咬在其臂膀上。
卡羅琳終究還是報了伊努的愁。
野蠻人領主被押送在索米城的地牢里,像這樣一座小城居然擁有刑具齊全的地牢以及水牢,這是西里爾所沒想到的。
古老的石墻上是扭曲的火光,他快步走在地道中,身邊的火把都發出呼呼的聲響。一路走到地牢的最深處,正看到被雙手吊起的野蠻人首領怒吼著,不斷地想要去沖擊面前幾米處的紅發女劍士,但每次都被鐐銬扯了回去,接著發出更加痛苦與憤怒的吼聲。
“簡直是條瘋狗。”謝爾抱臂靜觀,嘴里嘖了一聲,接著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沒用的,你再怎么吼也沒用,就算沒有那條瘋狗幫忙,輸的也一定是你,看看你胸口那道劍傷,哎呦呦還流血呢,小狗狗疼不疼啊?不服嗎?來打我呀?我就在這里,你夠得著嗎?”
西里爾忍不住挑了挑眉,這個所謂“阿瑪西爾的赤色雷霆”比他想的性格還要惡劣。他輕輕咳嗽一聲,后者立刻意識到西里爾的到來,甩過那赤色的長馬尾,語氣輕快地道:
“喲,領主大人,我想這次的比斗……”
“我十七個,你呢?”
西里爾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如果按你的條件來說,你的數字應該是零,你輸了。”
他輕松地拍了拍雙手:“好了,讓我來看看我們的北地野蠻人首領,阿瑪西爾的氣候怎么樣,還習慣么?”
他扯過一張椅子在謝爾之前站立的地方坐下,那名首領已經認出,就是這個人帶領一群射手射穿了自己陣營的后背,才會讓他們潰敗。
狂怒的首領發了瘋似的向前沖著,連邊上的鐵架子都被扯得哐哐作響,但索米城的地牢質量確實有保障,哪怕他傾盡全力,距離西里爾也差了一頭的距離。
“你看,你并不能打到我。”西里爾嘆一口氣,輕聲道:
“那么就讓我們來談一談,是誰讓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