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利基的青年們,這段時間天天過著晚睡早起的日子。他們比自己的指揮官還要熟悉西利基的氣候,深知雨季到來前的這幾天,是他們最后能夠好好練習的日子。
大半個月來,這批新兵的刻苦屬實驚為天人,尤其是這還是個和平年代——如果這群年輕人能夠穿越到異世界,一定是為老板添車造房的好幫手。
就算不穿越,他們這種訓練的力度,就算是扔到大軍團里,也是一等一受指揮官喜愛的。
雖然他們的身體素質,還遠遠比不上那些好吃好喝的正規軍就是了。
哈根·特羅涅一直是這個宿舍醒的最早的。窗外天才剛蒙蒙亮,他迅速地爬起身,套上衣服前還摸了摸自己的肌肉,赤裸著的上身相比起半個月前無疑要健壯了許多。
他的動靜不算大,但還是驚醒了身邊的人。睡在他旁邊的年輕小伙也爬了起來,隨手梳理著頭發,洪亮的嗓門一下子將整個宿舍的人都喊醒:
“起來了起來了,該訓練了!”
于是整個宿舍的人都醒了——房間不算大,地鋪勉強夠八個位置,如果一個房間里的人體格都比較大,那指定擠得慌。
不過以西利基民眾的身體素質,以及阿瑪西爾人傳統的體格而言,想要出那種大塊頭也著實不易——就算是高大的吉恩·奧康納男爵,身體也只是高壯,而非“大塊頭”。
哈根·特羅涅瞥了一眼那名大嗓門的年輕人,看起來才剛二十歲出頭,顯然是西利基的本地人——事實上這個宿舍里,只有哈根一個人是從外地來的,其他人彼此都算得上是街坊鄰居,住的最遠的也不過隔了三條街。
他原先混跡在阿瑪西爾的東部,是一名不入流的傭兵——不入流到什么程度呢?連傭兵工會的傭兵執照都沒能成功考取。
至于為何他會加入西利基的城防軍,無非是因為他一路流浪到阿瑪西爾東部,饑腸轆轆的他看到西利基城防軍包吃包住,便順勢加入了。
起先他還以為這小地方的所謂城防軍應該和民兵隊差不多,頂多是預防一下森林里闖出來的魔獸。
但自從那名他都沒能見過幾面的領主帶著一批人離開了西利基一趟又回來之后,他發現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一種瘋狂訓練的狀態——這股莫名的氣勢讓完全莫名的他受到了感染,他很快成了這一排宿舍中練得最瘋的那個。
也是成長最快的那個。
宿舍中只有簡短的幾句交談聲,很快所有人都出了宿舍,直奔不遠處的城門口——繞城跑兩圈是每日訓練的開始,這能保證他們的體能。
不過讓哈根覺得奇怪的是,這個時間點,那名據說和西利基的領主大人一樣,來自索爾科南的“教官”今天早上居然不在城門口,以往他會來的比他們都要早。
他跑完兩圈后,才看到自己以前的同行,在阿瑪西爾算是有一定名聲的野性傭兵團和長哭藤傭兵團的人從宿舍區出來,走到訓練場上——他也不知道這位領主是怎么把這兩個傭兵團收編的,而更驚人的是,這位領主居然還招攬了“阿瑪西爾的赤色雷霆”,那個名為謝爾·馮的謎一樣的女子!
他看著那些傭兵們開始例行的訓練,訓練的內容與他們并無區別,這也是傭兵團并非被雇傭,而是被收編的象征。
這一天似乎很不尋常,轉眼已是中午,上午的訓練已經結束。但無論是“教官”還是赤色雷霆,亦或是怪異盔甲騎士,還是西利基的“講師”,以及那偶爾才會出現一次,有著尖長耳朵疑似精靈的女性,都不在場——
哈根正出著神,忽然感到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側過頭去看,正是宿舍那個大嗓門年輕人:
“嘿,哈根!我有一個好消息想分享給你!”
“額。”哈根愣了一下,他甚至沒能記住舍友的名字,“沃……”
“沃爾夫·斯頓。”年輕人快速介紹著自己,他扎著花辮,臉上都是訓練后的汗水,帶著爽快的笑容道,“你知道為什么教官沒來么?”
他也不等哈根回答,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我聽到消息,教官好像和霹靂閃電,還有鎧甲怪男,他們在爭論該怎么給我們分隊,主要是要搶頭部那幾個,你明白嗎?”
沃爾夫·斯頓樂呵呵地在哈根胸口錘了一下:“你,我,還有一些練得特別猛的,那些個都在隊列里。我猜馬上就會有結果了,你覺得呢?”
他剛說完,忽然長長吹了一個口哨:“看呀,他們來了!”
哈根也注意到了——從訓練場的門口正走進來一行人,為首的就是他最熟悉的“教官”,而后面則是怪異盔甲人,那身圓滾滾的鎧甲實在惹眼得很。
再后面的卻是那位難得一見的領主,那張年輕俊俏的面龐與尖長的耳朵比怪異盔甲人還要醒目——據說他讓精靈們都向他跪伏,埃勒金叢林都在呼喚他的名字——反正西利基的人們是這么吹噓的。
他的穿著上看不出絲毫的奢華,是極其輕便的、藍灰色混搭的騎士服。
而再后面便是哈根最敬佩的赤色雷霆,走在最后的則是那同樣難得一見的女性精靈——這又是精靈臣服與領主的一大力證。
“往前湊湊,快,我們跟上去。”沃爾夫一扯哈根的手臂,帶著他便向前靠了上去。而同時教官也站在場地的中央,傳來了集合的指令。
“西利基忠誠的勇士們,你們的刻苦訓練我都歷歷在目,而今日,是檢驗你們訓練成果的日子——”
教官在人集合完畢后,便大聲地開始宣布著。哈根周圍的士兵們一下子便嘩然了起來。而沃爾夫用力一撞他的胳膊:“嘿,我說的沒錯吧!”
“沒錯,是沒錯。”哈根有些茫然,但不自覺地身體已經開始輕輕顫抖著,連小腿的肌肉都不自禁地緊繃復又松弛著。
而緊接著,那位年輕的領主站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他的正臉看著比側臉要顯得更小,可聽說他已經是一名伯爵了?
哈根心里嘀咕著,卻見領主并未直接開口,而是一只手輕輕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呼——”
剎那間,一陣迅疾的強風直直地向著哈根的面龐撲來。他下意識地向前壓低身形,一手抬起,做出的已經是格擋的動作,但這股風狂躁地離譜,刮到臉上生疼,讓他硬生生向后退了兩步——
而他身后那些忍不住交談的士兵們就沒那么好運了,這股風完全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甚至有人直接摔翻在地。
這……是那名領主掀起的么?
哈根心中正訝異著,這股怪風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再向身邊看去時,卻看到沃爾夫也穩穩地以格擋的姿勢站著,還有空扭過頭沖自己露出一個閃亮的笑容,一口大白牙直晃眼。
西里爾目光快速掃過面前這一批新兵。絕大多數人都已經有不錯的戰斗素養,至少在面對突然的來襲時沒有呈現出慌亂。而一旁的羅德同樣欣慰地點了點頭,又朝著萊昂納多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看到沒,這是我帶出來的!”
西里爾看著面前的士兵們迅速重整完畢,他們似乎都意識到了這是來自領主的下馬威,此時一個個都無比戒備。于是他輕咳兩聲,隨后開口道:
“我,西利基伯爵,西里爾·亞德里恩。”
場下本就無人多言,聽到他的聲音響起,頓時靜謐無聲。
“我不喜歡說廢話,西利基城防軍,很快會去掉‘城防’這兩個字,而后會成為阿瑪西爾軍。我們會統一整個阿瑪西爾,而后橫空出世。”
西里爾審視著這些新兵的面龐,聰明人臉上已經露出了訝異的神色,沒那么機靈的則還在揣摩他話里的意思,但很快這些表情都變成了激動的神色:
“你們現在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是在為了今后有一天,自己的名字能夠飄揚在這片土地,這附近的森林,整個阿瑪西爾,甚至整個拉羅謝爾的上空。”
他輕輕撫摸著腰間的劍柄,風元素池內魔力流轉,剎那間又一股風吹蕩而起——
這一次不是狂風,而是帶著治愈能力的“復蘇之風”。
哈根差點又要去格擋,但他很快意識到這股風并不是之前的“下馬威”,那種難以言說的能量浸潤著他的身體,讓他仿佛泡在溫水之中。
而風中,領主的聲音回蕩著:
“到那一天,這片土地,會為你們而驕傲。”
西里爾向后退了兩步,向羅德低語道:“開始吧。”
羅德和阿茨克立即走上前,前者高聲道:
“所有人注意,從今天開始,你們這些新兵們將決定以后進修的方向!”
“是為團隊撐起希望的盾牌,還是抬起長戟,作為團隊的第一線,又或是從側翼發起沖鋒!”
羅德話音剛落,便察覺到身側好像有一道銳利的目光盯著自己,他立刻補上一句:“當然,還有能夠幫助團隊穩住陣腳,用箭矢射穿敵人!”
那道目光收了回去。孟斐拉抱著雙臂,輕輕冷哼一聲,隨即開始打量著下方的新兵們。
初期訓練的事情她并沒有過多地參與,巡林隊自身也同樣有任務——這幾天西里爾可沒有節省精靈的這些勞動力,幾乎讓他們去把西利基附近森林的生物巢穴都摸了一遍,累的她快半死。
更慘的是那個被她收進隊伍的半精靈,這兩天干脆臥床不起,腿酸的都抬不起來了。
不過好在他們確實有著不菲的成果,除開一些森林魔獸的巢穴之外,他們甚至找到了兩處可能的資源點,都在地圖上標記好交給西里爾了。
而羅德已經完成了他的演說,將場地中央讓了出來。方隊與方隊之間不斷有人走了出來,開始相互的“決斗”。
單兵的戰斗力,往往是實力最直觀的體現——
哈根很快被叫到了陣前,他握著訓練用劍,手腳都有些發顫。而他的對手似乎是隔壁宿舍的,看起來比他更加激動,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拿著劍的手也不斷晃動著。
“開始!”
簡單的下令聲后,哈根的對手立刻向著他攻了上來。邁出第一步之時,對手就立刻恢復了正常的動作,腳步迅捷,手中的長劍穩穩地刺向哈根的胸口,正是他們所學習的劍術里,最常規的起手式。
這幾天他們的訓練量雖大,但是學習的內容并不算多,劍術都只有最基礎的拉羅謝爾軍用初級劍術,許多人在高強度的身體訓練下,連劍招都沒能記熟。
但哈根卻對此熟悉地不得了,他好歹也是傭兵出身。他深吸一口氣,穩住自己的手腳,看準對方的來劍,提前一步橫劍擋了過去。
“當!”
對手的長劍被磕開,哈根的力量遠在他之上,但他立刻嘗試著橫過長劍來補足。
可哈根不做任何留情,疾步踏上,長劍自側邊斜挑而去,對手顯然沒有想到哈根不按著劍招的順序出擊,眨眼間便被長劍擊中肋下,遺憾地認輸。
哈根此時才吐出那一口憋著的濁氣,腦海中還呈現著剛剛戰斗時短暫的交鋒,每一幕都是如此清晰。
對比起自己做傭兵時那笨拙的表現,現在的自己,簡直強出了太多。
他環顧四周,正好看到沃爾夫的對手被沃爾夫架住長劍,隨后一拳擊中胸口,向后摔了出去。而沃爾夫發出一聲怪叫,立即沖回了方陣中,迎接來自舍友的慶祝。
“嘿,哈根,你也贏了吧,快下來,我們進下一輪了!”
沃爾夫不忘向哈根揮手。哈根臉上浮起略顯尷尬的笑容——幾天前怎么沒看出這名舍友如此地自來熟呢?
但沃爾夫已經帶著一眾人迎了上來,一副他再不主動就把他抬下去的架勢。哈根連忙走入人中,在一片短暫的歡呼慶祝后,繼續觀看著臺上的戰斗。
他悄悄看向那名領主,卻見領主筆直地站著,觀看著他們拙劣的戰斗,卻絲毫沒有倦怠的樣子。
“喂,那個,沃爾夫。”他忍不住小聲問道。
“嗯?”
“你說我們這領主,他……到底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