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羅謝爾蜿蜒曲折的南面海岸線上,有一個向內凹陷、如喇叭一樣的口子,南佩佩哈哈河和通海河匯流而成的郝夫河,便在此處入海。
喇叭口平靜的海面在春日的暖陽下粼粼地閃著光,狹隘至寬闊的寬度變化使得人的視線一瞬間變得豁然開朗。翱翔的海鷗低低地掠過海平面,在一瞬間低頭啄起一尾肥碩的魚,而后振翅而起,飛過金黃色的沙灘與高聳的燈塔,落在沙灘后不遠的城墻上,仰首將肥魚吞食。
碼頭岸線是用網兜著圓石打的底,再施以土元素的附著,在成年累月潮水的侵蝕下依然堅固穩定。海面上的部分則是斑白的石板,每一塊都是一米寬的石板構成將近三十米寬的長道,讓貨物有充分的空間用于堆積。
如此的碼頭岸線,一共有二十余個,每日都有大量的商船從此處起航,或是在此處落下船錨。
而此時最西側的碼頭旁,停靠著一艘造型修長優雅的戰船,其甲板上前二后一陳設的三門三聯裝第三代晶魔動力主炮吸引了所有路過的人的目光。
“復仇者級巡洋艦,算是近二十年以來拉羅謝爾性能最出眾的戰船了。大量的銘刻法陣以及極好的用料使其擁有極強防護的同時機動性同樣卓越,主炮的數量雖然不算多,但是——”
身著白色軍服的拉布港口官員得意地介紹著,手向著船的側身一指,卻看到一門門相比起甲板上的主炮而言并不顯眼的小炮緩緩浮上了甲板。
“極其卓越的副炮采用了最新研發的穿魔炮技術,將賦予復仇者級巡洋艦在近距離交戰時強大的破壞力;但最值得稱道的還是復仇者級獨有的水霧發生陣,能夠制造出濃煙,輔助戰船進攻或是撤離……”
西里爾聽著那名官員口若懸河的吹捧著,早已開始打哈欠——說這么長一串還不如讓他上手親自開兩下,再說了,這可是拉羅謝爾正規海軍的船只,總不可能有海盜來襲擊吧?
海盜也是要命的,以一艘艘小舢板之姿來硬抗巡洋艦的炮火,按這名官員的吹噓,怕是那船側的副炮就足以把他們連人帶船一起拆了。
輝耀之路中,涉及動用軍方艦船進行海戰的劇情大多是大型的戰役,除此之外,他們能接觸到的船都是非軍方用的,甚至沒有像樣的主炮,只是散裝的魔晶炮。雖然有狂熱的軍迷連帶著游戲里的艦船也一并研究,但西里爾并不在其中之列。
在知道出訪新奧威港一事如此重要之后,西里爾已經確定,南方貴族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給他使絆子。
當然,他們甚至重視到直接調一艘巡洋艦給他,這是西里爾完全沒想到的——
“你們先前往新奧威港,外交大臣將會在幾日后抵達,到新奧威港后,要遵循外交大臣的命令……”
“好,是的,對……”
西里爾應付地接下了官員所有的話,直到他離開后,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等一等,給外交大臣做護衛?
外交大臣那不是……布萊克·伊文斯,晴·伊文斯的老爹嗎?
不過他對此倒并沒有多少奇怪,畢竟這是正式的官方訪問任務,按照常理而言,也不會將任務交給一個王國邊境附近的伯爵來完成。作為護衛隨同,才是合理的安排。
“行了行了。”西里爾將圍觀的人遣散,轉身對蘇格爾·溫克勒道:“差不多該去看看,那位新奧威港的流浪者愿不愿意上我們的船了。”
“南方貴族不是不會對我們下黑手了么?那還要一個新船長干嘛。”蘇格爾不解道。
“你忘了嗎?航線上現在迷霧彌漫,更何況還有幽靈船海盜。我們需要一個可靠的引路人。”西里爾向著約定的“燈塔酒館”的方向走去。
從拉羅謝爾出海,拉布港口是玩家的第一選擇,南方群島探索任務也是從拉布港口出海最為方便,因此西里爾對拉布港口也算是熟門熟路。
燈塔酒館,在拉布港口算是知名建筑——當然不是因為其出產的鹽烤魚翅和戰斧魚鰭味道太香,而是因為它就造在拉布港口的“守望崖”燈塔的下方。
隨行的人都安排在了會館之中,至少要休整幾天的時間,買足補給品才會上路。
西里爾和蘇格爾·溫克勒直奔燈塔酒館,在穿行過熙熙攘攘的鬧市區,自拉布港口城的東城門穿入、西城門走出后,他們便來到了守望崖的燈塔下。
酒館鬧騰騰的,港口的酒館永遠不缺生意,無論什么時間點都會有到港的船只,會有水手涌進酒吧。他們可以說是艱難地擠進了酒館中,在人群中穿梭著,終于擠到了房間邊緣的空處。
“你有和他約時間點嗎?”蘇格爾大聲地沖著西里爾的耳朵喊著,不這樣做聲音根本無法傳遞至對方的耳中——哪怕他是職業級法師,體魄并不孱弱,但在一批五大三粗的水手里擠著還是夠嗆。
“沒有,不過我猜他會一直在這里等我們。”西里爾話音剛落,眼睛便一亮,指了指角落,“那個不就是么?”
高且強壯的中年男性孤零零地坐在墻角,正一個人喝著最便宜的麥酒,新奧威港人的面部特征在酒館里還是相當顯眼的,以至于西里爾一眼就找到了他。
“嘿,德雷克船長——”西里爾已經坐到了他的對面,“既然你出現在了這里,我想你應該做好決定了吧?”
康納·德雷克,這名在安杰爾斯被西里爾偶遇的新奧威港流浪者抬起頭,用憂郁的眼神看了一眼西里爾:“哈,你們來了啊。是的,我想我做好準備了,但我又沒那么確定……”
“為什么?”
“因為我算了算我計劃的改裝費。”康納·德雷克攤了攤手,“然后發現目前市面上可行的民用船只,幾乎都不符合我的需求,如果想要百分百安全地走那條航線,我想應該要至少一百七十金特里……”
他看著西里爾并沒怎么變化的臉色,心里卻覺得對方的目光已經變得冷厲十足,比如刀的海風還要鋒銳,聲音都不由得一顫。
但一邊的蘇格爾·溫克勒比他的反應還要大,屁股才沾到椅子,便立刻站了起來,吃驚地道:“喂喂,一百金特里已經夠多了吧?你這又快翻一倍是怎么回事兒?”
“所以說……我覺得我并不確定,因此要提前詢問你們。如果你們不同意,我就干脆回安杰爾斯去吧。”康納·德雷克無奈道,但語氣異常堅定:“但我的計算絕對沒有漏洞,迷霧造成的魔獸暴動遠比你要想象的可怕,這是海洋,不是陸地。”
蘇格爾還想說什么,卻聽西里爾淡淡道:“說說看,你的改裝思路是什么?”
“首先是生存性,兼顧防護和性能,市面上提供的材料的強度并不足以抵御海魔鯊的沖撞,也沒法讓船只逃過魚群的追殺,必須要走黑市,再聘請專門的設計師,還要請符文銘刻師……”
康納·德雷克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后堂堂硬漢卻幾乎不好意思說下去。但他抬眼看面前的年輕人時,卻發現后者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絲毫沒有抵觸的情緒:
“然后呢?”
“額,然后。”他定了定神,繼續道,“然后需要強大的火力,這是最貴的開銷,市面上的民用魔晶炮實在太次,也得從黑市,這樣下來至少要七八十金特里……”
他再看了看西里爾,卻發現后者依然沒有生氣的意思。
“繼續說下去。”
“最后,最后我覺得船只應該有一個保命的措施,因此預留了大概二十金特里的額度,也不知道夠不夠用……”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面前的年輕人站了起來,一臉輕松地拍了拍雙手,輕松道:“行了,蘇格爾,我們算是省了一筆錢了——”
康納·德雷克平靜地看著轉身要離開的少年,有些失落,但這樣的結果他早有預感。他看著兩道要離去、即將擠入人群的身影,忽然咬了咬牙,大聲喊道:
“艾格先生,雖然我知道我要的金額很高,但這是順利前往新奧威港的必需品,我敢拿我的右手發誓,如果你能找到一個愿意前往新奧威港、且開價低于兩百金特里的設計師,我就把我的手剁了!”
少年離去的腳步,頓住了。
隨后康納·德雷克看到,面前自稱馬里內特·艾格的少年扭過頭,臉上帶著怪異的神情:“德雷克船長,你站起來干什么?打算把座位讓給他們嗎?”
“啊?”康納·德雷克睜大了眼,無法理解西里爾所說的話。
“你難道沒看出來我們沒吃飯么?再說了,這里可是燈塔酒吧,鹽烤魚翅和戰斧魚鰭是必吃的,你覺得就在這里喝杯冰冰涼的麥酒就算完事兒了?”西里爾大聲道:“給我在那里坐好了!”
“這,啊,什么……”康納·德雷克還沒反應過來,兩人便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只能忐忑不安地坐回去,心里琢磨著那位年輕的艾格先生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這么過分的條件,居然還叫自己德雷克船長,而且還說省了一大筆錢——尤瑞拉在上,是自己的耳朵壞掉了,還是他的腦子壞掉了?
而他不知道,在柜臺前端著巨大餐盤的西里爾和蘇格爾二人已經笑得合不攏嘴。
“這新奧威港人也太老實了,不過他的條件我們居然都能完美符合,這也真是運氣中的運氣,哈哈,哈哈哈!”
等烤的焦香酥脆的魚翅上齊,兩人高舉著餐盤回到桌邊時,卻看到德雷克的對面坐著一個看起來風度翩翩的青年人,臉上掛著陰翳的笑,低聲和德雷克說著什么。
“喂,麻煩讓讓,這是我們的位置。”西里爾毫不客氣地出聲道,那名青年人抬眼看了西里爾一眼,輕哼一聲,隨后起身將位置讓出。
臨走之時,他還不忘伸手在德雷克身前敲上兩下,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威脅。
“他是什么人?有什么事么?”西里爾將餐盤放下,好奇地問道。
“沒什么事,一個朋友而已。”德雷克低著頭搖頭,瞅見西里爾拿回的四五個餐盤時又瞪大了眼,“尤瑞拉在上,艾格閣下,您怎么買了這么多!這一個魚翅可有兩個巴掌那么大!”
“這其中有你的一份,隨便吃,盡管拿。”西里爾看了一眼青年消失的方向,“你要雇傭水手,找的應該不會是那種家伙吧?”
“不是,當然不是……”德雷克連忙搖頭,“等一等,艾格閣下,您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的條件如此苛刻,難道……”
“放心,吃完跟我們來就好了。”西里爾哈哈笑著,低頭開始埋頭苦吃,吃完又打包了兩三份,揣進了空間手環中。
德雷克心里忐忑不安地跟著兩人走出燈塔酒館,一路穿過西城門,走出東城門。他辨認出兩人是帶他走向碼頭的方向,難道他們已經準備好了船?
可還是那句話,市面上的民用船性能都遠遠不足,黑市的現貨又昂貴的要死,而且質量還不行,還得再經過改裝……
他心里沉思著,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了碼頭上。
“德雷克船長,德雷克船長?”
年輕人的呼聲將這名沉思的新奧威港人喚醒,他心里還算著馬里內特·艾格究竟用了多少錢盤下一條足夠去往新奧威港的船只,抬眼時,看到的卻是一條優美而修長的戰船!
“尤瑞拉在上!!!”
他幾乎驚叫了起來,兩眼一翻,差點昏過去,所幸極好的定力讓他得以穩穩站住。他深呼吸幾口,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身邊的年輕人:
“這,這不是海軍的巡洋艦嗎?你在和我開玩笑?你怎么可能搞到這種貨色!我瘋了還是你瘋了,還是你在騙我?”
他連連囈語了許久,在碼頭上瘋狂地走著,在得到西里爾鼓勵的目光后才一躍跳上船,在甲板上瘋跑,把臉在炮管上摩擦……
將近瘋了一個小時后,康納·德雷克才恢復正常,渾身大汗地疲倦地走下船,一屁股坐在碼頭上。
而一瓶色澤清澈的、產自安杰爾斯的麥酒,適時地遞到了他的面前。
“來一瓶么?”
他毫不猶豫地伸手接過,咬開瓶蓋狂灌上幾口,隨后“咬牙切齒”地發問道:
“這艘船,它的名字是什么?”
“復仇者級。”
他的身后,英俊的半精靈少年迎著海風,語氣里滿是自信:“它的名字,是拿破里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