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海域,以恐怖風暴吞噬航行于其上的船只,從而獲得風暴后的靜謐的美麗外海。
估計它自己都沒有想過,居然會有一場追逐戰以如此荒謬的姿態結束在自己的領域之內。
前不久還互相炮來炮去的曙光女神級戰列巡洋艦和復仇者級巡洋艦拿破里號停靠在一起,用于進攻的接舷吊橋成了平穩的行走渠道,方才還刀劍相向的兩艘船的船員此刻大多坐在甲板上,大眼瞪小眼,偶爾擰頭看看船頭位置上,兩方首領的“親切會晤”。
晴·伊文斯,這位算得上是西里爾在這個世界上最早的男性戰友在去年和他分別于索爾科南,他走向東部阿瑪西爾,而前者則加入了“南方掣肘計劃”,成為了新畢業生團里的一名領軍人物。
算下來,這恰恰好是雙方時隔一年再次見面。
相比起過去一年,伊文斯的臉上有了明顯的海風的痕跡,眼神要更加堅毅,身形也更加強壯。從氣息上看似乎沒有突破職業級,但也只是差臨門一腳而已。
比之前,可要強出了太多。
在成長的并不只是西里爾一個人,當他以一種宏觀的眼光來看時,便發現危難的到來,使得這個國家有潛力的年輕人在壓力倍增的同時獲得了海量的機遇,正以一種超乎想象的速度成長著。
上一世游戲中的拉羅謝爾也是如此,事實上這個國家在這最后的十三年內涌現出了大量的新星,但只是各自閃爍于一邊天野,沒有得到足夠其去變得更加明亮的環境。
而后在各種各樣的外力與內力交錯施壓下,星光凋零。有的在死前還能額外綻放一次,而有的則死的寂寂無名。
西里爾忍不住想到游戲中的晴·伊文斯,在數年后,駐守的據點被亡靈大軍壓境之際,獨身前去破壞巫妖山德魯的法術,最后死在據點外的平野之上,尸骨無存。
現在的晴·伊文斯,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說,都比上一世游戲里的要強太多。
南美洲的一只蝴蝶扇一扇翅膀,就會在佛羅里達引起一場颶風。從西里爾·亞德里恩這個靈魂載體于北疆的邊陲小城的床上睜開眼的一刻,一切便已悄然開始改變。
辨別出所謂的海盜的真實身份后,這場接舷戰自然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西里爾及時喚出的風騎士在吊橋間來回奔行了兩趟后,便讓雙方所有的戰士都分開,回到了各自的船只上。
而等到風暴過去,西里爾這才帶著拿破里號上的主要人物,來到曙光女神級的甲板上。
“伊文斯,好久不見。”米婭和米莎頗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晴·伊文斯,“幾個月不見,你怎么成了海盜了?”
“咳咳,我這也不能叫海盜……”伊文斯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她們的言語給嗆到了,連連咳嗽著,想要辯解一番,卻發現對比起自己頭上戴著的那頂海盜船長帽,語言是多么的蒼白無力。
“怪不得他們說你這是什么幽靈船,船員都不是人,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兒。”西里爾的目光已經掃過了曙光女神級的全局,甲板上的一只只半獸人還在朝著他齜牙咧嘴,顯然他們便是“幽靈船上的都不是人”的謠言的來因。
“你這是打劫了一艘運奴船?”
“糾正一下,是我被裝成裝成海盜的運奴船的南方貴族海軍先給打劫了,出于無奈,只能率領畢業生們反擊,僥幸獲得了勝利。”
“然后你就成了海盜?”
伊文斯聽得臉上直抽抽,快一年不見,這個年輕人的嘴只比當初更煩人——雖然自己的海盜行為是不爭的事實,但名頭上他一直維持著“索爾科南軍事學院艦隊”的稱呼。
畢竟船上的主力成員除了收編的半獸人之外,都是根正苗紅的索爾科南學院畢業,其中一半人都頂了個某某貴族的家族子嗣的稱呼。如果不是南方掣肘計劃,現在的他們都應該服役于各個大軍團里,等著磨練幾年后晉升為高層。
這樣出身的人,自然是不愿意自己被稱呼為“海盜”的。
“這,你不也成了馬塞勒斯公爵的狗腿嗎?”伊文斯只能選擇言語反擊,可西里爾冷冷一笑,“馬塞勒斯公爵的狗腿?笑話,我可是索爾科南特派巡南使,拉羅謝爾官方派往新奧威港的護衛團——順帶一提,護衛的對象就是你個海盜船長的老爹!”
“嘶——”伊文斯倒吸一口涼氣,心里已經把那個安插在第三艦隊里的內鬼反復抽打了數十遍。
還好自己碰上的只是西里爾——如果再晚上幾天,等把對方船上的人活捉過來一看,是自己的親爹,那自己該怎么辦?又能怎么辦?
帶著開玩笑性質的寒暄就此結束,他清楚西里爾的作風,果然,少年已經收起笑臉,嚴肅地詢問道:
“所以這些,都是你從運奴船上救下來的半獸人嗎?”
“是的。”伊文斯回答道,“年齡小的都在船艙里休息,年齡大一些的已經訓練成了戰士。順帶一提,這艘船是我們從新奧威港人那里搶下來的,顯然他們也參與進了這樁生意中。”
“新奧威港人……”西里爾輕輕嘖了一聲,沉默了片刻,隨后搖了搖頭:“算了,這些事之后再說。”
他轉過身,將身后站了許久的船長拉到了身前:“認識一下,這是我找的船長,康納·德雷克。”
高大的新奧威港漢子此刻顯得頗有些拘謹,他猶豫了片刻,才向身前兩度識破了自己意圖的青年船長伸出手,匆匆一握,便又分開。
德雷克船長的意識此刻還處于混亂之中,怎么剛剛還打的要死要活的對手,突然就成了伯爵大人的熟人?接舷戰才剛剛開始,自己的刀還沒來得及拔出來,結果戰斗就已經結束了?
“德雷克船長的技術非常的出眾。”伊文斯由衷地道,“如果不是曙光女神級的護盾,現在我應該抱著木板在海上漂著了。”
“伊文斯船長才是,好驚人的判斷力。”德雷克連連搖頭,“沒有伯爵大人的那一劍,現在的拿破里號估計也快沉沒了。”
“互相吹捧就算了,這位是蘇格爾·溫克勒,索爾科南的職業級法師。”
蘇格爾站了出來,臉上帶著笑容:“我見過你,伊文斯家的少爺,好幾年前你上課時間翻墻出學校,被騎士長抓了個正著。”
“喂!”伊文斯沒想到對方開口就是個猛料,老臉不由得一紅,但隨即訝異道,“又是職業級?算上你自己,你的隊伍里豈不是有兩名職業……”
雖然感到很驚訝,但對這個年輕人的進步速度,伊文斯已經不會感到有任何的意外。哪怕現在西里爾跳出來說他自己就是拉羅謝爾最能打的,他也覺得正常無比。
“職業級?那在我們西利基可太多了。”西里爾忍不住吹了個牛,“手指頭都快要不夠數了。”
“這么多?”
“我們船上還有一位來自新奧威港的苦行僧,也處于這個實力檔次。以及這位,你認識的,海洛伊絲·特雷維爾閣下。”
“啊,特雷維爾閣下居然也來了?”伊文斯看到此時從吊橋上走來的半精靈護衛長,連忙躬身——這位可是阿納斯塔西婭殿下的代表,她甚至可以代表長公主殿下的話語權。
隨后他疑惑地看向西里爾:“那這次的外交,是殿下一手促成的?”
“你不在索爾科南不知道,現在朝政幾乎都是由長公主殿下執掌了。”
“那國王陛下呢?”
“陛下御駕親征回來后,就……”西里爾適時地收住口,但伊文斯已經完全讀懂了他的意思。
兩人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或許這個國家的青年一輩之中,還有不少人意識到了其所正面對的風雨飄搖,但在這風雨中走在最前列的,卻毫無疑問是這兩人。
一者東踞阿瑪西爾,在北疆戰爭中脫穎而出。一者則是南方掣肘計劃的領軍者,此刻帶著大量拉羅謝爾未來的新星落海為寇——
雖然對比起來頗有些懸殊,但他們確實是在這個檔口上,手握著最多力量的青年年輕一輩。
許久之后,伊文斯才輕聲說道:“所以索爾科南快要洗牌了嗎?”
“或許吧。殿下是雷厲風行的性子,她容不得眼中有那么多的污穢在。”
“估計她會調整對南方的策略,將盡可能多的南方力量驅逐出索爾科南,或者換一種方式接納——總而言之,她會先將索爾科南給牢牢握在手中。”
“那地方呢?那些老公爵可不一定愿意……”
“征召令。”西里爾望著遠處,平靜地道,“陛下親征北疆,發布了征召令,各地出動了數萬的私軍,這才奪回了一半的北疆邊境。”
伊文斯舔舐著自己的牙尖,只是輕輕閉目,便仿佛能夠看到北疆殘酷的戰況,漫天的戰爭迷霧于其下廝殺的人類與亡靈。
“這或許是陛下在位以來,最剛勇的決策。”
“或許陛下本就如此剛勇呢?”西里爾輕輕搖頭,“懷柔不過是妥協之策,他將自己放在了一個承上啟下的位置上。”
“評判陛下的行徑可不是我們該做的。”伊文斯忽然笑道,而西里爾也隨之笑了起來,“確實,這么正經的政治話題不適合你,應該和你討論索爾科南哪家黑酒館的女郎跳的舞最好看。”
“哈哈,難道克里斯蒂安小姐會讓你去看這個?”
“嘖,說的什么話,她憑什么管我這些?”西里爾一挑眉,隨即道:“反倒是你,想入伊文斯家的貴族小姐可不在少數,當心我到新奧威港,向外交大臣舉報一下你的事情……”
“算了算了,就讓我的心埋葬在大海的深處吧。”伊文斯哈哈大笑。
他們眺望著遠處平靜的海面,風暴收斂后的海面看不出此前半點兒巨浪滔天的架勢,反倒那些泛不起波瀾的湖,只是靜靜地反射著落日的余暉。
海天交接之處,已經是一片醉人的昏紅,閃爍著星光的夜空接替了這塊空出的幕布,這是一個無月的夜,只有明亮的星在指引著前行的方向。
甲板上雙方的船員彼此之間基本沒有芥蒂——如果年輕的伯爵和青年的海盜船長遭遇地再晚一些,恐怕就算叫停戰斗,彼此之間還得帶些仇恨的目光。
甲板上升起了火,宴會就這么順理成章地開辦,烤制品的香味飄蕩在兩艘船的甲板上——慶祝避開了一場戰斗,慶祝收獲了一群友軍,這都是慶祝的理由。
“接下來呢,接下來你打算怎么樣?”
西里爾搖晃著酒杯——杯中的酒由曙光女神級提供,是伊文斯打劫來的新奧威港特產的葡萄酒,據說來自特倫托賽區,是最昂貴的類型。
“接下來……”伊文斯半瞇著眼,看著自己的同伴們走上拿破里號的甲板,賈艾斯在其上手舞足蹈——這或許也能算履行了自己的諾言,讓他接手新船?
“海盜生活其實沒什么意思,雖然過得確實挺滋潤的。”他笑著搖了搖頭,“更何況,讓他們就這么在海上漂著顯然也不是事兒,他們過去讀的書,可不是為了今天在這里做海盜的。”
“那你加入使節團,跟我們一起前往新奧威港?”
“使節團可沒有給我手下那么多人的位置。”伊文斯向著一側努了努嘴,海面上依稀可見飄揚的風帆——那是白嘴鴉級歸來的訊號,“幾百號人,大半可都是半獸人,不可能帶他們到新奧威港上岸的。”
“三艘驅逐,一艘巡洋,一艘戰列巡洋……你這打劫打的可真是風生水起。”西里爾想到伊文斯的船隊規模,忍不住贊嘆道,“這么大一筆戰力,收編進拉羅謝爾海軍,估計那些海軍都要樂開花,但港口可不見得會待見你們的船……”
他說著說著,忽然腦中有了想法。
而后他側過頭,看向伊文斯。
“伊文斯,要跟我再干一票大的嗎?”
“有多大?”伊文斯將剔牙的魚骨頭隨手丟進海中,同樣看向身邊年輕的伯爵。
“把新奧威港,鬧得天翻地覆,大概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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