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薇婭拉女士。”
精靈小姐空靈的聲音響起在那混亂的流水聲中,就如一注強心劑一般打入了眾人的心中。
她手中捧著大書,金色的光自書頁上升起,注入頭頂還未崩碎的魔法屏障之中,令其逐漸穩固。
塞薇婭拉自一旁飛起,此時點頭輕聲道:“我準備好了。”
妖精魔女嘴上說著,雙手緩緩抬起,只聽得身下的土壤中傳來陣陣破土之聲,隨即粗長的植物根系在土中迅速蔓延著,一株株的樹木拔地而起,幾個呼吸間便編織成了一座樹屋,將眾人都護衛在了其內。
“她們想靠自然化身來隔絕維什林根的侵襲?”蘇格爾皺著眉,他姑且算是知道此前精靈小姐在和塞薇婭拉竊竊私語,卻沒想到她們在研究這件事。
“可行性呢?”伊文斯問道。
“很難說……我覺得這并不現實。”蘇格爾搖頭,“這和伊文斯你的地形改變區別并不大,塞薇婭拉女士的植物并非純粹的魔力造物……她的能力近似于迅速生長,這些植物都是真貨。”
“那對維什林根的魔力侵襲豈不是依然沒有作用么?”
蘇格爾沒有回答,他看著隊伍中央的精靈小姐,輕聲道:“來了。”
下一刻,所有人的視線都被金色的光填滿了。
紛紛的金色粒子自半空中飄落,它們來自這座庇護著眾人的樹屋。站在這一切正中央的精靈小姐低聲念誦著禱告之詞,令眾人耳邊逐漸響起嗡嗡的魔力鳴響之聲。
這陣嗡嗡聲并不讓人覺得煩躁,隨之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它在變幻著,變幻為清泉的流水聲,變幻為風掠過樹梢、葉片的摩擦聲,變幻為灌木里躥出的小鹿發出的呦呦鹿鳴聲。
那都是森林的聲音。
甚至僅僅是憑借著這些聲音,在眾人的幻想中,已經構建出了一片無邊無盡的、茂密的深林。哪怕是沒見過大森林的奧迪托雷家姐弟倆,都露出了恬然適宜的神情。
渾然忘記了此時他們正身處維什林根的海潮之中。
而此時的外界,尤佛島的屏障已經被徹底撕破,滔天的海水盡皆灌了下來,在廣場上肆虐著。
殘余的站在高地上的海神衛們眼睜睜地看著海水逐步逼近,時不時就從那海水中探出一張巨口,一口將人拖入海水之中。
“尤瑞拉大人,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主教,主教冕下在哪里?”
他們驚恐之間,一團龐大的海水化為巨獸的身形,纏住了那此前對其造成無數麻煩的法師塔。道道法陣的銘文同時激發,試圖反抗來自維什林根的侵犯,但卻連一點干擾都做不到。
那巨大的掰折之力下,堅韌的法師塔都發出了陣陣自內部而來的崩碎之聲。
而就在此時,空中驟然間魔力膨脹,一道明亮的雷光從天而降,劈在巨獸之上,使其發出一聲沉悶的低吼聲,完全由水構成的形體頃刻間便被雷光覆蓋。
“主教,是主教冕下出手了!”
海神衛們瞬間變得亢奮,他們齊齊將目光投向圣米爾教堂的方向——如果是他們的主教,如果是那位聲名赫赫的港灣圣殿的領頭人,史丹尼·克萊門斯的話,他的身影一定會及時出現在圣米爾教堂的高塔之上,揮舞手杖,抗衡那頭怪物。
可當他們看向那里之時,一張張亢奮的神情,都變得呆滯了。
黑色泛著紅光的厚重云層翻涌而來,它們處于極高極遠之處,來的轟轟烈烈,眨眼間便將整片海域都籠罩在內。
空氣在迅速地升溫著,海洋環境本不應該充沛的火元素正在急速聚集著。
隨后,自那云層之中,一枚漆黑的巨石探出了頭。
它自蒼穹中墜落,身后拖拽著灼熱的紅色尾焰。
而后是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數不清的隕石,正在覆蓋整片尤佛島海域。
“禁咒,是禁咒,是無差別的禁咒!”
終于有人反應過來,他們面臨的是什么了。
雜亂的哭叫聲占領了剩下的幸存區域,海水依然在侵蝕,隕石降臨審判,而他們,注定死在這里。
天是紅色的,世界是灼熱的,當西里爾自尤瑞拉給自己打開的通道鉆出時,發現自己正站在圣米爾教堂的頂端,一座高塔之上。
“距離末日審判的隕石砸落還有多久?”
他算不清距離史丹尼·克萊門斯撕開卷軸法術生效,到他現在回到地面究竟過了多久。
禁咒級法術末日審判屬于“引導型法術”,有一個非常長的等待生效的過程,但和其他引導型法術的區別在于,末日審判在火云成型之后便不會被打斷,只是攻擊的效果顯現得比較晚。
從隕石探出云層,到隕石砸落地面,這便是整個法術的“引導”過程。
西里爾抬起頭,那漫天的巨石充斥著壓迫感,灼熱得讓他頃刻間背上就沾滿了汗水;但其墜落的速度卻似乎并不算快,距離地面還有相當的一段距離。
這或許是在禁咒級中范圍及殺傷力都數一數二的末日審判,予以世人最后的審判之前的仁慈。
但這份仁慈的時間,卻同樣要被另外一份災難給消耗。
他目光投向自己的正前方,那座法師塔被維什林根掌控著,巨獸此刻渾身沾滿了雷光,但依然沒有選擇松開法師塔。
在末日審判降臨之前,擊殺“維什林根”,而后用未消耗完的尤瑞拉的力量,庇護住末日審判下的拉羅謝爾人——
這個計劃讓人光是想想就心跳加速,和禁咒級法術搶時間,和第一紀元的怪物戰斗,放在游戲里就算再過十個版本,西里爾也無法想象這樣的場景。
但是此刻這樣的事情,卻真切地就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他手中緊握著海神予以的長槍施拉霍登,身體此刻處于完美狀態,傷口盡皆被修復,魔力也無比充沛。稍作調整,聽風術立刻展開。
海神的呼喚讓他的聽風術在海洋的主場得以輕易鋪開,他的感知瞬間鋪到了維什林根的身前——他對維什林根的力量還沒有一個直觀的概念,此時正需要一番正確的審視。
維什林根的本體并非完全由魔力演化而成,海水占據了至少百分之九十。它的每一次動作都帶著來自海水的重壓,不客氣地說,吃上哪怕一下它的攻擊的余波,都會被其拍成粉碎。
但像這樣龐然的軀體,必然有一個核心——更何況維什林根在得以解封之前,本身所吞噬的外在都已被尤瑞拉驅除干凈,它的核心不可能太過龐大……
谷糐
他以風反復試探了兩三次,但奈何海水層實在太過厚重,他的風根本無法探入。
只能肉身沖進去尋找了嗎?
西里爾咬咬牙,尤瑞拉的力量究竟如何,他心里一點底數都沒有,能夠發揮多久他也無從掌握。
有且只有一次機會。
他心里琢磨著,正準備往前進,身后卻響起金德瑞德清冷的聲音:
“看,前面。”
他順著金德瑞德手指指向之處瞇眼看去,頓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所指的是正在遭受維什林根霸凌的法師塔,整座法師塔都已經不堪重負,似乎隨時都要被折斷。
然而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有一道漆黑的人影,正在法師塔的外壁、維什林根的海水交錯之間、向上徒手爬行著!
那是誰?
西里爾心中冒出一股不好的預感,他瞇眼細看,很快看清了那人身上所籠罩著的一層淡淡的紫黑色陰影——
艾文·薩克森!
他什么時候從魔法平原里出去的?
他在攀爬法師塔,而且還是即將被維什林根破壞的法師塔?
他這不是去給維什林根送肉吃嗎?
但下一刻,西里爾心中立刻否定了這個念頭。
不,絕不可能。
在史丹尼·克萊門斯的陰謀之后站著的艾文·薩克森,早早伸出了一只大手,將整個局勢都拿捏在手里。
維什林根的出現是由他主導的,新奧威港的奴隸貿易也是由他發起的,他做了太多太多西里爾知道和不知道的事情,每一步都必然有著他的目的。
他主導奴隸貿易,是為了尋找另外一部分的“伊西斯之羽”;那么他召喚維什林根,為的是什么?
他思索之間,艾文·薩克森還在急速地向上攀爬著,已經越來越接近法師塔的塔尖。身邊的金德瑞德緊盯著艾文·薩克森的背影,瞳孔都縮成了一條線,喉中不斷發出“嗬嗬”之聲。
“不能讓他,繼續靠近!”
“你知道些什么嗎?”西里爾問道,沒有得到金德瑞德的答復,但他已然半蹲下身,暫時將施拉霍登放到了一邊。
而后他從空間手環里取出了自己曾經購買的煉金武器。
長弓。
銀色的弩箭搭在了弦上,他平穩地將長弓托于手臂之上,青色的風悄然包裹著整支弩箭,隨著他扣動班級的一刻,在空中拖出一道長長的青色流尾,呼嘯著朝著艾文·薩克森而去。
“嗚——”
弩箭破風之聲如同嗚咽,穿透半空飛濺的水花,在高溫的環境下自騰升而起的霧氣之中撕開一道半人寬的通道。
艾文·薩克森正悶頭攀爬著,聽到這聲聲音時還楞了一下,但下一秒他便反應了過來,身上紫黑色的魔力才要涌出,身體已經劇烈地一顫——
那根箭矢精準地插在了他的后腰上,如一柄重錘一般,巨力砸在他的后背,讓他險些抓握不住法師塔那整體平滑的表面,差點直接掉了下去。
但他狠狠一咬牙,也不回頭,身后紫黑色的魔力演化出的龐大的尾巴如一塊盾牌一樣來回舞動著,試圖遮擋著接下來的攻擊。
而年輕的伯爵依然站在遠處,第二根弩箭已經箭在弦上。
他掐算著艾文·薩克森的運動軌跡,青色的風再一次纏繞于弩箭上,而自珊瑚人像上也有一股力量在悄然攀上;這一次的風如同螺旋一番,疊加成一個尖長的箭頭。
“錚!”
這一聲離弦之聲比上一支箭還要更加清亮,艾文·薩克森敏銳地捕捉到這根箭矢離弦的信號,他舞動尾巴試圖遮擋,躲閃之際同時回過頭,瞳孔立刻收縮成一個極點——
那青色的箭已經洞穿了他厚實的魔力所化作的尾巴。那股青色的螺旋上有著一種他的魔力無法抗拒的力量,讓他的魔力只能起到一點點的阻礙作用!
“當!”
這根箭矢直接自他的右肩灌入,箭頭砸在他身前的法師塔上,發出碰撞之聲后破碎,甚至還在法師塔的外墻上留下了一個凹陷。
“額啊啊啊!”
他慘叫了起來,滿面盡是兇厲之色,兩度遭到重創卻沒有絲毫放棄的打算,反而拖著傷了的軀體更快地向上爬行著,每爬一下都伴隨著一陣嘶吼之聲。
西里爾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的動作,手中第三支箭已經搭在了弦上。
長弓的弩身已經發出陣陣吱呀的叫聲,過量注入的魔力已經超過了這柄武器所能承受的極限。
西里爾此時沒有任何節省的念頭,來自珊瑚人像的魔力再一次混合著青色的風纏繞其上,沒給艾文·薩克森喘息的機會,已經第三次扣動扳機!
“啪!”
長弓在箭矢離弦的一剎那便已破碎,飛濺著砸落圣米爾教堂。而這一次的弩箭在半空中直接幻化為了城頭用的巨弩,在撕碎狂瀾的呼嘯聲中,向著艾文·薩克森狠狠砸去!
艾文·薩克森緊咬著牙關,他也知道來自后方的箭矢絕對不可能放過他,但法師塔尖就在眼前,只要到達那個地方——
他突然向上連竄數米,每一塊肌肉都在咆哮著。然而那破空的風聲卻緊隨而至,似乎預料到了他會如此,下一秒便砸在了他所處的位置。
艾文·薩克森的身體高高飛起,連同著被轟裂的半個法師塔塔頂,一起墜落。
掉入到那深藍一片的、維什林根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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