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透過樹蔭的縫隙,灑落在躺在林地中的少年身上。
他抬起右手半遮著臉,此時這條右臂上的藍光如呼吸一般閃爍著。他側過頭去,看到的是那以同樣頻率閃爍著光的那對龍角。
并不是巨龍體型的龍角,而是西格莉德化為人形態時,從頭頂鉆出來的那兩根小角,在藍光的包圍下是如玉一樣晶瑩玉潤的色澤,精致而美麗。
“龍裔的角:龍角對巨龍而言有著獨特的意義,它們的龍語魔法通過龍角傳承。
繼承了龍角的龍裔,他們終將為龍。”
龍裔的角,人類英魂的骨,獸神的羽,精靈的永恒之石。
那柄傳說中第四紀元的生靈面對終末的絕殺之劍的材料已經盡數集齊。
西里爾將龍角撿起,握在手中,同時站起身。
甚至無需他主動有所動作,手臂上月之石印記銘刻之處的光驟然變得明亮,尹西斯之羽已經自體內飄出,而人類英魂的骨也從空間手環中自己飛出,飄浮在他的身前。
在“劍”的印記的共鳴下,這四樣素材彼此吸引,其存在的使命,便是為了復現那一柄曾經予以菲賽博爾創傷的長劍。
那道印記逐漸從西里爾的手臂上剝離而出,在空中虛構成一道、像是法師吟唱咒語構建的法術模型一樣的劍的形狀。
而后那四樣素材在閃耀的光的籠罩下,依次填入這柄長劍的模型之中。墜在長劍末端的月之石將力量源源不斷地輸入至劍模之中,人類英魂之骨在魔力的淬煉下逐漸變得銳利而明亮。龍角化為護手分別落在劍柄的兩側,而最后的尹西斯之羽閃耀著明亮的白光,將其所富有的靈性分享給這柄長劍——
光暈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散去,西里爾見證了這場無需火、也無需鐵錘的“鑄造儀式”。他看著那柄飄浮在自己的面前,只等他伸手去握住的精致如藝術品一般的長劍,不由得深吸一口氣。
物品的描述隨著他的目光落在其上,而逐字逐句地跳出:
“圣白聯盟之劍尹格沃克:你有沒有聽見生靈的悲鳴?你有沒有感受到自然在分崩離析?毀滅的盡頭,是終焉?亦或是新的希望?
以龍裔的角,人類英魂的骨,獸神的羽,精靈的永恒之石鑄成的長劍,以騎士尹格沃克之名命名。
它曾直面終末。”
一如既往謎語的物品介紹,但在此時,西里爾只覺得每一個字都是如此的沉重。
而后他上前一步,握住了那彷佛與他掌紋契合的劍柄。
熟悉的自然魔力自劍柄處傳來,瞬息間便與他的身體連通在一起。這種武器如同自己延伸出的手臂的感覺,讓他立刻明白了為什么神明使用武器的意義。
自身的力量彷佛多了一個新的宣泄口,而這個宣泄口同時還是一個催化劑,他感覺自己此刻只需要隨手一削,面前的這座山就得乖乖倒塌。
龍角的護手將他的手保護在其中,散發著溫和的熱度。西里爾察覺到其中所蘊藏的力量,正如龍裔的角的物品描述上那樣,這柄劍由于龍角的加入,而同時賦予了使用者龍語法術的能力。
尹西斯之羽賦予了這柄劍靈性,不過這點西里爾并沒有深刻地感知,或許是因為他早已使用尹西斯之羽的力量多時,對此已經不再敏感。
而最后,便是那由文森·克里斯蒂安的英魂之骨,所鑄就的劍刃。
當西里爾的目光落在其上時,并沒有感受到其鋒銳——甚至連其鑄造成型之時,那肉眼可見的銳利感都消失得一干二凈。
然而當他的手指搭在這劍刃之上之時,便立刻感受到了一股精神的力量傳遞至自己的腦海中,令他的心神都為之震蕩,甚至令他微微失神。
該怎么形容其上所蘊藏的精神力量呢?
英勇、正義、決心、無畏……他在這一刻徹底明白了,為何這一素材是“人類英魂的骨”,英魂的一切可能存在的美好品質,盡皆隨著劍刃的鑄就,而被銘刻至了這柄劍之中。
這些美好的品質鑄就了人類的英魂的同時,也化為遒勁的字體,在漫漫的長河中,寫下了屬于人類這一脆弱的種族的無限的可能性。
他握著劍,立在這午后陽光平靜的林蔭中。
而后抬手,在長劍上輕輕一彈。
若有龍吟聲,鳴響于穹蒼之間。
“西利基一級戒備,西利基一級戒備!”
西利基的上空,警鐘聲長鳴。一列列的衛兵飛奔著跑向自己負責的崗位,眨眼間便將一座阿瑪西爾最繁榮昌盛的都市,變成了一座鋼筋鐵骨戒備森嚴的堡壘。
阿茨克匆匆忙忙地跑到議事廳,待在西利基的將領已經盡皆集中在了議事廳中。而議事的圓桌上,莉迪亞·雪來歪歪斜斜地穿著長袍,鞋子都沒穿、赤著腳踩在桌面上,正揮舞著手臂,大聲地宣布著什么。
“這次是演習?還是?”
他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將領們盡皆回過頭,向著他問好道:“午安,安杰斯將軍——”
“回答我的問題。”阿茨克皺著眉,“是誰敲響警鐘的?如果是演習,那需要提前預約……”
“我敲的。”莉迪亞直接打斷他的話,“請認真聽我說的話,先生。”
阿茨克攤了攤手——盧雷亞研究院的這位院長古怪的性格,他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后者屬于有錢便是爹的類型,誰給足研究資金她就聽誰的。
如果放在其還是一個落魄法師的時候,那自然好對付,但現在莉迪亞·雪來已經是阿瑪西爾第一大城西利基最拔尖的研究院的院長,掌握著極大的資源調動權限,除了侯爵大人親自前來之外,別人說話課都不好使。
更何況她還是軍方新裝備的直接供應人……
“盧雷亞研究院偵測到一股隱匿的力量在靠近西利基,我們派出了斥候,但是人類肉眼并無法偵測到它們的存在,也無法通過魔力辨識。”
“敵襲?”
“還不能確定。”莉迪亞·雪來搖了搖頭,“但結合現如今森林方向的異動,我建議西利基立刻進入一級戒備狀態。”
“進入戒備狀態倒是沒有問題。”阿茨克慎重地說著。西利基是他們的基本盤,一切都以穩為主——他可不想侯爵大人回來后,看到的是一個被打的破破爛爛的西利基。
“但我們得弄清楚敵人是什么,用什么方法隱匿,以及……盧雷亞什么時候又多出了這樣的偵測設備?”
“這是在十一月份投入研發的新設備,目前還處于試驗階段。”莉迪亞·雪來直接地回答道,“我們偵測中,這股隱匿力量擁有多個生命體,數量上千,目前游弋于西利基領范圍中,研究院方面給出了具體的應對措施,需要軍方配合。”
沒給阿茨克應答的機會,她就已經一股腦說下去:“一,調動銀刃騎士團對其進行堵截,二,需要調動獅鷲騎士團封鎖其去路。三,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讓侯爵大人親自出手……”
“侯爵大人一個人可以把半個阿瑪西爾都掀了。”阿茨克忍不住氣笑了,“如果拿不出具體的方桉,那研究院就配合軍方行動吧。請給我這股力量的具體活動范圍,我需要對此進行……”
他話還沒說完,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傳令兵跑進了議事廳中,大聲匯報道:“報——北城門方向發現不明勢力部隊,城頭嘗試與其呼應,但沒有得到任何的回復。”
“他們主動現身了?”阿茨克挑了挑眉,“數量呢?兵種分布呢?”
“粗略估計人數在三千左右,兵種為步兵與騎兵混編,他們的鎧甲非常厚重,看起來防護性能驚人。坐騎是一種長著巨大的雙角,有著雄壯身軀與長毛的馬型生物……”
阿茨克立刻提問道:“長毛?灰棕色的長毛還是淺黃色的?雙角是大型的寬闊的鹿角,還是?”
“是灰棕色的長毛,寬闊的鹿角。”傳令兵愣了一下,隨即回答。
“那是西部高原的闊角鹿。”阿茨克從一邊的記事本上撕下一張紙,拿過筆隨手畫了兩下,便畫出了一頭雄壯的鹿的形象。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傳令兵連連點頭。
“闊角鹿騎兵,厚實而沉重的盔甲……看來符合西部礦區部隊的特征。”阿茨克皺眉道。
“那……是西部前來支援我們的友軍?”
“他們到的也未免太慢了吧,我們和奧圣艾瑪人都打完了……”
阿茨克搖了搖頭:“但侯爵大人說過,現如今占據西部礦區的力量并不是什么善茬,甚至不一定是友方……”
他只依稀記得西里爾提過這么一嘴,具體更詳細的內容卻沒有再說過。
“去城頭看看。”他下令道。
一眾將領盡皆涌向北城樓城頭,阿茨克站在最前面,看向城墻下方。
城墻下排布著整齊的方陣,兩個騎兵方陣,三個步兵方陣,最前方是一匹特別巨大的闊角鹿,鹿背上的騎客是一名身著灰色長袍的法師,手中提著法杖,正仰首看著城樓。
如果此時西里爾在這里,他一定能一眼認出這名法師的身份:
哈維·瑞澤。
在將近兩年前,這名北風之塔所屬的六環大氣系法師在完成了北風之塔法術的施放之后,選擇跟隨“鳶尾”離開了北風之塔,從此之后再無蹤影。
而此時的哈維正不斷提著衣領給自己扇著風,向著一邊的空氣埋怨道:“鳶尾大人……這阿瑪西爾的溫度也未免太高了,我們的人穿得實在太多……”
他身邊的空間微微扭曲,一輛暗紫色的華貴馬車突然浮現。馬車的窗戶打開,自里面探出一條白皙的手臂,向著他輕輕擺了擺。
“問完阿瑪西爾人荷美爾之城的動向,就可以離開了。”
“沒必要和他們多做糾纏,這樣的事情沒有任何意義,更何況那個亞德里恩……已經不是好招惹的對象了。”
“是。”哈維·瑞澤頷首。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與城樓上的西利基守軍對話,忽然感覺空間一陣陣地震動了起來。他愕然地抬首,與此同時,身邊才剛剛隱匿的馬車再次浮現,車內的女人已經邁出車廂,不知怎地就站在了車廂的頂端。
“鳶尾大人,這是……”
“隱匿于空間中的天空之城。”鳶尾戴著面具,看不見她的臉,但聲音卻是壓抑不住的雀躍,“它在與這座城市共鳴,它即將現世于此……”
“荷美爾之城?”
“是的,就是荷美爾之城!”鳶尾張開雙臂,聲音都狂熱了起來。
而城樓上的人們同樣感受到了這不曾有絲毫隱匿的空間波動,瞬間嘩然了起來。
“空間震動?來源呢?”
“是那突然出現的馬車和那個法師引起的么?”
“這個空間波動的強度……”莉迪亞·雪來已經開始測算著,從手環中將稀奇古怪的儀器擺了一地,一道道指針搖晃著,指向一個個夸張的數值。
隨后她神色慌張地看向阿茨克:“如果讓這股力量繼續震蕩下去,它足以將西利基蕩平!”
阿茨克面色鐵青,這無疑是最壞的消息,他當即下令道:“阻止這股力量的繼續……打斷下面那兩個法師的動作!”
在城樓上眾人的眼中,那張開雙臂狂熱姿態的鳶尾已然是這毀滅性法術的施術者。聽聞命令,城頭的弓箭手齊齊拉開長弓,整齊劃一地松手,附魔的箭失托著長長的流光,向著城樓下的部隊激射而去。
“哦?”鳶尾疑惑一聲,隨后發出不屑的嗤笑。
她輕輕抬起一只手,只是在空中隨意地橫揮了一下,那些拋向她的部隊的箭失盡皆停滯在了半空中——
那是一面面幾乎看不見的薄薄的冰墻,擋住了這數百根箭失的去路。
“破碎吧。”
她輕聲低誦一句,那些箭失便紛紛破碎而開。
而破碎的并不只有箭失。
還有城墻上的弓箭手們……的裝備。
他們原先持弓而立,但身上的甲胃突然間崩碎開去,連帶著他們的衣服都盡皆撕成了碎片。
眨眼間,城墻之上多出了百名赤身裸體的弓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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