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耀的劍刃透體而過,自上散發出的凈化之力持續地燒灼著主教的身軀,令主教雙眼翻白,舌頭吐出,渾身控制不住地抽搐,口水混合著血水不斷溢出。
“佛提烏……佛提烏……你還有這種后手……原來你還有這種后手……”
那嘶啞的聲音不斷低吼著,如同深淵傳來的囈語。西里爾心中莫名產生一種警惕感,他猛地加大魔力輸出,那劍刃上的光輝瞬間膨脹成一道光炮,轟地一下將主教的胸口轟出一個缺口,將他整個人都轟飛了出去。
而就在主教的身體高高飛起之時,他那身軀的各處已經爬滿了扭動的黑色觸須,在他飛起的一刻爆炸開來。
西里爾下意識將長劍豎于胸前,而這份爆炸帶來的恐怖魔力如同數十米高的巨浪一般砸落,令他甚至無法站穩,整個人自山中廣場上倒飛出去。
不過這樣的傷害對西里爾而言并算不了什么,他身在半空中,借著這股力量拉開與尼克爾主教的距離,心中不斷猜測著對方的下一步:
“這是傀儡自爆,接下來才要現出本體?”
“還是說他還有另外后續的手段?”
他可不會單純到,認為背刺死一個尼克爾主教就能終結這一切——尼克爾主教同樣也只是丹亞污穢的“一只手”而已,西里爾對此有著清晰的認識。
如果這是一場boss戰,那么他已經以最快最卑鄙方式過了一階段,接下來應該是boss亮出二階段血條的時候,至于還有沒有三階段……
那就要看他的運氣了。
他全神貫注地戒備著,在金焰燃燒的黑云中逐漸穩住了身形。尼克爾主教身軀的爆炸雖然威力驚人,但規模卻并不大,甚至沒有掀起什么魔力亂流。
他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廣場上的一切動向,很快便將目光鎖定在了尼克爾被他轟飛之處——那爆炸炸出的深坑之中,正有一只手扒住坑陷的邊緣,隨后緩緩自其中爬出。
西里爾皺起了眉。
站在那里的,赫然是身著一身奢華的主教外袍的老者,但凡仔細看過輝耀之路宣傳視頻的,都能認出那張臉對應的名字:
奧圣艾瑪源初教堂主教,尼克爾!
剛剛爆炸的,真的只是一具傀儡?
而尼克爾的目光也迅速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臉上并沒有露出任何羞惱、或是憤怒的神情,反而那本就慈眉善目的面容上露出了更為祥和的微笑。
這讓西里爾產生一種錯覺,似乎自己并非在進行最后的生死之戰,而是自己變成了一個虔誠的信徒,跨過了數萬公里,特意趕往奧圣艾瑪的國都圣赫爾科恩特進行最誠摯的禱告……
不對勁,不對勁!
西里爾迅速地收起這混亂的想法,無論現在這具尼克爾的身軀表現出的是什么樣的態度,但他不會忽略其剛剛所展現出來的本質:亂矛射殺尤瑞爾一世大帝,被自己背刺之時還在仇恨著佛提烏……
這些,都不是此時的慈眉善目能夠掩蓋的!
他是在拖延時間?拖延時間的可能性無疑是最大的,之前他也暴露過,他很煩被尤瑞爾一世大帝打亂他的計劃……
不如干脆給他一劍,連他帶廣場帶這整座山都劈開就完事兒了!
西里爾念頭瞬間敲定,而就在他雙手將長劍舉起,準備爽快地轟出一劍之時,下方突然傳來了一個他熟悉的聲音:
“亞德里恩,你還在那里干什么?”
這個聲音慈祥而熟悉,讓西里爾渾身一個激靈!
這是佛提烏的聲音!
他皺起眉,望向聲音的來處,赫然便是下方的尼克爾主教。但此時他看著對方的臉,只覺得那慈祥的神情越來越熟悉——
是了,這不就是佛提烏常常會顯露出的神情嗎?
他不由得在心里開始將自己記憶中的尼克爾與眼下的尼克爾做對比,尼克爾雖然也算是慈祥的類型,但身為奧圣艾瑪人、其骨子里的高傲卻是絕對不可能丟去的,身居高位的自傲也是不可能收斂的……
如果是尼克爾,不可能露出這樣的神情……
而那個聲音,還在繼續著:
“已經結束了,亞德里恩,做得好,你做的太好了。”
尼克爾主教張開雙臂,似是要給予他一個擁抱,“快來吧,我的孩子,丹亞在上,愿星空照耀著你……”
那是佛提烏的笑容,那是佛提烏的聲音,那是佛提烏才會有的慈祥……
他似乎松動了,手中的劍緩緩垂落,控制著身軀自高空中降落,緩緩地飄向站在那里的主教。
而主教站在那里,望向他的目光中,盡是欣慰。
“做得好,對,就是這樣,你做的太好了……”
他不斷地重復著,看著那個已經卸去了全部戒備的少年緩緩靠近,緩緩靠近,與他逐漸處于同一高度,迎向他的懷抱。
那慈祥的笑容逐漸地扭曲,他看道那少年的眼神已經陷入混亂,看到對方的手臂已經發軟,連劍都要墜落在地。
黑色的陰影不知何時已經填滿了他身后那個剛剛他爬出的大坑,只要對方在往前一步,就會被他扯入那深坑之中。
“好,就是這樣,來吧,休息吧,可以休息了——”
他按部就班地游說著,身后的陰影如蔓延的觸手海潮一樣開始爬出。
然而這一次,回答他的不是少年那似乎被催眠了一樣、迷離的腳步。
而是一道耀眼的金色劍光。
那柄方才還垂落在少年身邊的長劍不知何時已經揮出,一道粗壯的劍光自下而上飛挑而起,筆直地命中了他的身軀。他無力地高高飛起,在半空中被那金色的劍刃撕扯成破碎的肉塊,黑色的血液噴濺得到處都是。
而西里爾沒有絲毫停下攻勢的意思,他右腳用力一踏,自然之力自身體中蔓延開去,數十道身著黃金甲、騎乘高頭馬的重甲騎士便凝形而成,揮舞著長矛,向著廣場的各個方向沖去。
這是脫自他原先所掌握的“風騎陣列”的技能,只是力量的根源變為了自然屬性的魔力。這些重甲騎士每一名都有著跨過門羅之壁的實力,他們手中的長矛每一次揮舞,都有一道無雙的銳氣呼嘯而出。
廣場的周圍瞬息間響起無數道噗嗤噗嗤的肉體被氣刃刮中之聲。西里爾目光環伺周圍,卻見那黑暗的陰影之中,一道道身著華麗長袍的人影搖搖晃晃地走出,他們身上或多或少掛上了被重甲騎士們創傷的傷痕,有的甚至被砍斷了半截身子,緩緩自陰影中爬出。
但他們都有一個特點——
他們的臉,都是尼克爾主教的臉!
“傀儡,傀儡,都是傀儡?”西里爾雙眉緊皺,這無疑是最麻煩的對手——他寧愿對方的實力足夠驚人,但是明明白白地擺在他的面前,至少看得到打得到。
而這樣靠著傀儡弄虛作假的對手,他實在難以迅速找到對付其的頭緒。偏偏對手明顯是在拖延時間——
這一具具尼克爾主教的身軀沒有展現出任何的攻擊性,他們每一張臉上都有著不同的神情,大多是善意的,溫和的,只是在細節之處都有著些許的差距。
而他們每一個人都說著不一樣的話,或是在直呼他的名字,或是在喊他為拉羅謝爾人,話語的意思卻都相近,都是在夸贊他……
“這些……該不會,都對應著被真正的尼克爾主教殺害的各個教堂的主教吧!”
西里爾猛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他看著這一張張慈祥的面容,心中愈發可以斷定自己的猜想——
數不清的教堂的主教死在了尼克爾的手下,他們被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傳喚到圣赫爾科恩特,來到這個廣場,然后被尼克爾奪走了靈魂,死在了這里……
尼克爾收集這些主教的靈魂究竟想做什么?只是為了做成傀儡?不,顯然不可能這么膚淺……
還是說,為了將其奉為祭品?
西里爾的思路如電光火石一般延伸著,他再次環顧四周,隨即注意到自己所站的這個廣場,絕非是一個正常的、用于聚會的廣場。它的周圍一根根立柱均勻地排布著,每一根立柱上都有掛著鐵索,上面皆是一道道的血痕……
這是一個祭祀場!
“森煌境!”
他立刻將力量爆發,森煌境如浪潮一般卷過,這些尼克爾主教的身軀在自然之力的力量下連一秒都無法保持,瞬息間便被破壞。
甚至就連這整個廣場都被自然之力洗了一遍。那些殘留的污穢被風卷殘云地掃過,剎那間這個廣場被洗的干干凈凈,甚至可以稱為最潔凈的廣場。
可就算如此地毯式的覆蓋,西里爾還是未能發現任何線索——尼克爾主教的本體,尼克爾主教祭祀的用具,他所祭拜的對象,這些都沒有出現。
可他分明就在這一塊,這里是黑暗最濃郁之所,這里也應該是污穢的發源之所……
等一下。
西里爾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抬起頭,看向天空中那片黑暗。
黑云凝聚如一個倒立的圓錐,最尖端之處幾乎與這座闊勒蘭芬山的山尖相觸。黑色的污穢之霧不斷向著那里凝聚,看起來就像是整座山、整座城市都在源源不斷地制造產出著污穢,以供給污穢的征伐。
他們早已習慣了天被污穢染成一片漆黑,早已習慣了彌漫著黑霧的天空,似乎這一切在污穢的環境中,都是理所當然。
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幽邃洞察。”
他睜大雙眼,抬頭望向被黑色充斥的天空。
污穢,神的負面情緒,代表著的是“暗面”。
幽邃洞察:這份諦聽的能力,將予以你直視世界暗面的能力。當暗面降臨之際,它將予以你警告。
一直充斥污穢的世界,讓幽邃洞察失去了其敏感度,沒有給予西里爾文案該有的“警告”。
但當西里爾抬頭,直視那黑云的一刻。
他清晰地看到了那黑云中藏匿的世界。
那圓錐的云間不再是云,而是與闊勒蘭芬山一模一樣的山尖,或者說這片倒立的圓錐云體本就不是云,在幽邃洞察的視野中,它就是一座長得和闊勒蘭芬山,一模一樣的山——
那是一座倒懸的山。
那里,才是真正的、污穢發源之所。
西里爾的目光落在那座山的山腰,與他現如今所站立之處對應的位置。
在那里,“倒立”著一名身著華貴主教服的老人,正以陰謀得逞的目光回應著他,并且以奧圣艾瑪語做出了口型:
“你輸了。”
“尼克爾——!”
西里爾怒吼了起來,他手中的圣白聯盟伊格沃克爆發出了此前都未有過的璀璨光芒,向著那座倒懸于高空中的山狠狠揮出,寬厚的劍刃似是能夠蕩平山海,浩浩蕩蕩地卷向半空中。
但這道劍刃還是太慢了,站在倒懸之山上的老者正伸手解下他身著的華貴的主教袍,他的身后是一個漆黑的大洞,在廣場的正中央的地方。
他迅速脫得赤條條的,根本不在乎還有人在盯著他,而后他向著后方一躍,直接墜入了那漆黑的大洞之中。
西里爾揮出的劍光此時才姍姍來遲地撞入倒懸之山中,浩瀚肆意的魔力將山坡都削平,將山尖都斬斷,但抵達山腰的廣場、就要斬入那個大洞中的一刻,整座倒懸山突然“嗡”地震動了一下。
那道劍光,停在了半空中。
時間、空間,似乎都停止在了這一刻,西里爾僵硬地仰著頭,看著那廣場中心的大洞中,伸出了一只纖白細長的手,輕輕點在了劍光的正中央。
而后,這道劍光,砰然破碎,化為紛紛而落的劍雨,灑落全城。
遠處的城墻之上,一直坐在那里的卡羅琳此時終于站起身,猩紅的雙目直視著那遠處的黑云,口中呢喃:
“來了,終于來了……”
“背叛的喜悅,虔誠者痛苦的靈魂。”
“真摯的痛苦,逆行者忠誠的軀體。”
“以及一整個國家作為養料,所孕育出的……”
“丹亞的污穢。”
而在她的呢喃聲中,那只手的軀體終于從大洞中爬出。
祂站立在廣場上,仰起頭,凝視著下方徹底呆滯的少年。
那頭白色的長發因為這個動作而垂落,但祂毫不在意,只是發出一聲輕笑。
“丹亞,這就是你的底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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