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感謝您的開導,我感覺心里好受多了,瑞爾醫生,我下次一定會再來的……”
隨著關門聲的響起,菲克面帶商業化的微笑送走了自己的新顧客萊斯太太——一位因為感情問題而身心空虛的中產階級少婦。
通過自己具有商業屬性的外貌,與精湛靈巧的話術,菲克暫時填補了對方空虛的內心,并且讓對方心生遐想,雖然沒有露骨的表示,卻無處不在暗示對方下次再來。
當然,這么做的原因并不單純是為了幫助這位不幸的女人解決心理疑難,更是為了讓菲克得以繼續以按時計費的方式,從她身上攫取源源不斷的金錢,幫助對方消費閑置的財富,推動社會資源的流動,促進再生產。
這是件很公平的交易,在這個追求利益的時代,合法就是一切行為準則的底線,而菲克擁有足夠的基礎去獲得這份合法的收入。
只是花上一部分的時間,去和幾名失意的中產階級婦女交流,菲克就能得到一份優渥的收入,這樣的工作著實愜意無比。
在輕松的工作結束后,便是豐富多彩的業余生活。
在這個高度娛樂化的世界里,游戲產業極其發達。
各種式各樣的游戲穿插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如果玩膩了游戲,他便會去健身房鍛煉身體,參與各種社交興趣活動,尋找新的樂趣……
生活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沒有什么憂愁煩惱,就像看流水打橋下流過一般……
望著繁華有序的靈頓市,菲克總是會情不自禁的感慨,原來生活可以如此美好,如此輕松。
唯一讓菲克感到困惑的是,那個夢中世界的記憶,總是會時不時的閃過他的腦海,有時這些記憶會閃過夢境,讓他在夢中驚醒。
每次夢醒時分悵然若失的感覺,仿佛什么重要的東西被遺落了一般……
偶然路過心理診所樓下時,菲克瞥見了一家舊書店。
這樣的過時傳統的老舊建筑,在當代的世界里,反而成了一種新奇的玩意。
大家多數并不再通過圖書的形式獲取資訊,熒光屏取代了書頁,占據了人們的視線,各種新穎的訊息媒介載體,正讓這些纖維集合體退出時代的舞臺。
帶著一絲好奇,菲克走進了這家書店內。
書店并不大,但一排排錯落夾雜的古樸書架,卻將書店內隔閡的如同迷宮一般。
菲克一眼沒有望見老板。
隨手拿起一本有關精神疾病與社會理論的古樸書籍,菲克細致的看了起來。
這上面的內容,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中世紀結束時,麻瘋病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在社會群落的邊緣,在各個城市的入口,展現著一片片廢墟曠野,這些地方已不再流行疾病,但卻荒無人煙。
多少世紀以來,這些地方就屬于“非人”世界。
麻瘋病退隱了,但是它不僅留下這些下賤的場所,而且留下了一些習俗。
這些習俗不是要撲滅這種病,而是要拒之于某種神圣的距離之外,把它固定在反面宣傳之中。在麻瘋病院被閑置多年之后,有些東西無疑比麻瘋病存留得更長久,而且還將延續存在。
這就是附著于麻瘋病人形象上的價值觀和意象,排斥麻瘋病人的意義,即那種觸目驚心的可怕形象的社會意義。
這種形象必須首先劃入一個神圣的圈子里,然后才能加以排斥。
麻瘋病消失了,麻瘋病人也幾乎從人們的記憶中消失了。
但是這些結構卻保留下來,它們將用一種奇異的魔法召喚出一種新的疾病、另一種猙獰的鬼臉,等待著社會清洗和排斥的習俗卷土重來。
兩三個世紀之后,往往在同樣的地方,人們將會使用驚人相似的排斥方法,貧苦流民、罪犯和“精神錯亂者”將接替麻瘋病人的角色。
我們將會看到,他們和那些排斥他們的人期待著從這種排斥中得到什么樣的拯救,這種方式將帶著全新的意義在完全不同的文化中延續下去。
實際上,這種嚴格區分的重大方式既是一種社會排斥,又是一種精神上的重新統一。
瘋癲和病人變成了重大現象,其意義曖昧紛雜:既是威脅又是嘲弄對象,既是塵世無理性的暈狂,又是人們可憐的笑柄。
首先是故事和道德寓言。
它們無疑有著悠久的淵源,但是到中世紀末,這方面的作品大量涌現,產生了一系列的“傻故事”。
這些作品一如既往地鞭撻罪惡和錯誤,但是不再把這些全部歸咎于傲慢、冷酷或疏于基督徒的操守,而是歸咎于某種嚴重的愚蠢。
這種愚蠢其實沒有什么明確的緣由,但卻使所有的人都卷入某種密謀。
對瘋癲的鞭撻變成了一種普遍的批判方式。
在鬧劇中,病人、愚人或傻瓜的角色變得越來越重要。
他不再是司空見慣的站在一邊的可笑配角,而是作為真理的衛士站在舞臺中央,他此時的角色是對故事和諷刺作品中的瘋癲角色的補充和顛倒。
當所有的人都因愚蠢而忘乎所以、茫然不知時,病人則會提醒每一個人。
在一部人人相互欺騙,到頭來愚弄了自己的喜劇中,病人就是輔助的喜劇因素,是欺騙之欺騙。
他用十足愚蠢的傻瓜語言說出理性的詞句,從而以滑稽的方式造成喜劇效果:他向戀人們談論愛情,向年輕人講生活的真理,向高傲者和說謊者講中庸之道……
“嘿……”
“嗯?!”
正當菲克為書中的內容所著迷,忘乎所以時,一聲突如其來的問候,打斷了菲克忘我的深度
菲克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穿褐色長衫的老者正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
此人正是這家舊書店的店主,菲克陡然回神,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連忙說道。
“抱歉,我是一時好奇所以忍不住看了起來……這本書多少錢?我現在就買。”
如今的時代,信息和知識都是擁有文化產權的商品,書籍作為這些文化產權的載體,自然也是不能隨意翻閱的。
老店長卻笑著搖了搖頭。
“別在意,書寫了就是讓人看的,你喜歡看就送你了,一本舊書罷了,現在有心看書的人也是越來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