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塔琳娜·卡爾科夫伯爵夫人享受著難得的自由，哪怕這種自由十分有限且遠離地球，哪怕這種自由虛假地彰顯著皇帝的仁慈，她依舊懷念這種閃光燈下的生活并表現得如魚得水。空間站里只有她有時間拽住那群無所事事的記者，用滴水不漏的話術和滿滿當當的參觀、訪談行程讓那些討厭鬼記者把注意力放在拉托維尼亞的科技進步，而不是空穴來風的荒謬謠言上。這群討厭鬼中的大多數都肩負任務，負責將這里看到的一切都轉化為新的謠言，因此空間站的通訊系統并不對記者團開放，而那些科研工作者則與他們徹底分開，到空間站的另一邊執行研學與實驗。
“我建議安排一次著陸事故。一個令人遺憾的意外，原因是某些人過度興奮違反安全規章……這種事很常見，尤其是在那些渴望頭版頭條的記者身上。”卡塔琳娜·卡爾科夫伯爵夫人在餐桌上十分真誠地向皇帝提出建議，“我敢保證，如果讓他們活著回到地表，那么您邀請他們參觀的一切科技進步都將成為拉托維尼亞威脅論的有力證據。”
“我希望你和娜塔莎·羅曼諾夫已經找出了記者團中的間諜。”
“我手上的名單已經完成了篩選，吾主。”雖然已經聽出了潛臺詞中的拒絕，但伯爵夫人仍然不肯放棄。卡塔琳娜·卡爾科夫伯爵夫人滿臉微笑地給皇帝倒了杯酒，她從三百多瓶葡萄酒里挑選出的這一瓶不負期望，皇帝表現得非常喜歡。“如果您愿意將這份處決間諜的榮譽交予我的話……不，我不會親自割開那個人的喉嚨，但我相信蒂塔女士一定會樂意執行這個血腥的任務。還是說，您比較喜歡一場無法指控的意外？”
漢謨拉比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卡塔琳娜·卡爾科夫伯爵夫人稍稍俯身，舌尖醞釀著惡毒的計謀。她顯然忘記了皇帝的行事風格，甚至越說越興奮。“皮特羅·馬克西莫夫休假之后安排記者團進行一次太空行走訓練。”伯爵夫人舉起酒杯，璀璨星光穿過裝甲舷窗灑在她光滑的脊背和手臂上，令項鏈和耳環上鑲嵌的寶石閃閃發光。卡塔琳娜·卡爾科夫伯爵夫人帶著令人膽寒的美麗與妖艷，那雙勾魂奪魄的細長眼睛緊緊盯著皇帝修長的手指，“一起令人遺憾的意外，受人尊敬的記者為了真相以身犯險，違反操作規章關閉磁力靴、解開安全繩，就為了窺視記者團不被允許參觀的舷窗？多么偉大的求知欲和探索欲，說不定地表上會有一條街道以他命名，甚至還會有一場哀悼儀式，那位記者會收到自己活著時從沒有收到的大捧鮮花。噢，真是個令人羨慕的討厭鬼。”
“我并不虛偽，夫人，我不會說自己的手段很干凈。我可以坐在這里用一個想法讓地表上的某個人心臟病發作，哪怕那個人很健康。只要某個人的死亡對事業有利，我并不在意方式。”皇帝的話讓伯爵夫人瞬間挺直身體，刻意改得寬松的晚禮服開始顫抖。“但間諜的死亡是一種威懾，前提是法律給予的死亡而非私刑。”他舉起酒杯，和動作僵硬的伯爵夫人輕輕碰杯，“審判必須公開，我有執行法律的人手。”
卡塔琳娜·卡爾科夫伯爵夫人滿不在乎地笑了起來，就好像自己沒有被拒絕過一樣。
“西爾弗·薩布利諾娃太過幼稚，顯然不是合適的執法人選。野性戰團是她父親組建的私人軍隊，雖然他們在打擊犯罪這個事業上頗有建樹，但他們并不是每次都能了解雇主的身份。”伯爵夫人說道，“據我所知，西爾弗·薩布利諾娃被敵人雇傭的次數并不少。雖然她總是與我過不去，但這并非刻意抹黑，而是她實在不怎么聰明。我相信您一定知道這些事。”
“伯爵夫人，你一定能在那個糟糕的未來活下去。”皇帝毫不掩飾自己欣賞的目光。即便卡塔琳娜·卡爾科夫伯爵夫人的行事風格和想法并不符合他所期望的那樣，但這個以權力為生的女人在他的掌控中無法造成太多破壞，甚至可以說是一件非常好用的政治工具。更何況她還接受了現狀，不會有太多令人討厭的想法，餐桌上謀求權力的試探雖然令人厭煩，但相比起其他結局這已經是最輕微的代價了。
“我為你安排了一個未來，你會喜歡的。”
“吾主，我們必須忍受這個腦子里充斥著權力的女人嗎？”晚餐結束之后，漢謨拉比忍不住問道，“我實在厭煩了她源源不斷的請求，就好像她必須掌握權力才能活下去。她是個活在陰影里的蛆蟲，這樣的人不值得浪費資源，戰爭以前她犯下的罪行足以讓她被絞死，而不是坐在這里與您共進晚餐。”
“她就是這樣的人，漢謨拉比。”相比起禁衛軍的義憤填膺，皇帝則顯得無比輕松。他甚至在晚餐結束之后送給了卡塔琳娜·卡爾科夫伯爵夫人一條項鏈，后者保證下次邀請時她會戴上那條價值連城的首飾。很顯然，贈送禮物的行為讓伯爵夫人看到了機會，這足以讓她忘記前一次與羅蕾萊共同參加社交晚宴時被委婉拒絕的慘狀了。“在此之前卡塔琳娜·卡爾科夫伯爵夫人從未失去過權力，她從始至終都是權力的奴隸而非主人，我并非她的主人，我只是權力的具象化人格。”
皇帝將瓶中最后的葡萄酒倒了出來，不得不說，伯爵夫人對紅酒的品味非常不錯。他看過卡塔琳娜·卡爾科夫伯爵夫人的未來——如果卡塔琳娜·卡爾科夫伯爵夫人被處決或者被囚禁，那么他就丟失了一個好用的工具；如果伯爵夫人獲得更多權力，那么在他不在意的地方，伯爵夫人將重新變成那位暴虐的貴族，最后被皇帝的法官處死——不管皇帝是否愿意，他都必須承擔獲得工具后必須付出的代價，就和他施展的每一個魔法一樣，沒有后悔的余地。
“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或者晚餐。無論怎么煩人，卡塔琳娜·卡爾科夫伯爵夫人總能完成她的任務，這就足夠了。現在這個世界容不得我們挑剔人手，等到學院產出第一批人才，我們才能稍稍寬裕一些。”他將最后一杯葡萄酒分給了漢謨拉比，“至少卡塔琳娜·卡爾科夫伯爵夫人能帶來相當有品質的葡萄酒，這也是我對她寬容的原因之一。”
“您真是有幽默感。”漢謨拉比嘗了一口，“下次我會建議統領，如果要撰寫葡萄酒檢測報告的話應該讓禁衛軍喝一口，至少我們的舌頭比實驗室里的檢測設備要靈敏得多。我不太喜歡這種礦物質的味道，葡萄采摘的那天一定是個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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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