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里克先的雙眼并未聚焦至廊道陰影中射出光線的地方。
但成千上萬次的格斗訓練、蒙上眼睛的近身肉搏以及大量灌輸的戰斗經驗,都讓禁衛軍能夠在不進行目視的情況下鎖定目標。當貫穿空氣的慘綠色光芒仍然照亮充斥著灰燼的晦暗空間時,那枚爆彈就已經在爆燃空氣的推動下旋轉著離開了槍膛,微型火箭推進器立刻點火,陀螺儀穩定彈道,爆彈拖拽著尾焰直直沒入黑暗——直到廊道遠處爆炸的火光亮起,戴里克先這才打量起周圍的環境,同時也保持著警惕——他用眼角捕捉到的畫面看到那爆炸火光正中有個模糊的人影,這表明那個敵人已經被爆彈直接命中了。爆彈彈頭已經引爆,沒有任何不生長有機甲殼外骨骼的有機生物能夠承受那個聚變核心的瞬間溫度,即便是鋼鐵也會蒸發和熔化。
他不是沒有注意到巫術命中動力裝甲前出現的特殊金色光輝。
戴里克先對此并不感到奇怪,那不是第一次見證這種情況了。皇帝給予每一位禁衛軍的基因煉金術并不只是物理層面的基因工程。巫術在禁衛軍面前會莫名削弱、能量武器與實彈武器射出的致命能量和彈頭會莫名偏轉,如果從現實層面上看的話,那就可以體現為每一位禁衛軍都有著遠超常人的幸運和機遇,某些具備天賦的人還能看到禁衛軍周身圍繞的璀璨金色光輝。禁衛軍無法解釋皇帝是如何影響物質位面的,這其中的原理需要閱讀完一整座卡瑪泰姬圖書館里關于靈魂的深奧論述才能稍稍理解。
如果可以用語言解釋的話,那可以解釋為是皇帝的力量對外維度能量產生了排斥,然而每一位禁衛軍都知道這種貧瘠的、能被普通人大腦理解和描述的詞匯無法解釋真相,就像他們無法向一位天生的盲人描述天空與海洋的顏色、無法解釋梵高的《向日葵》與《星空》有多么美麗的色彩。
戴里克先保持著原本的步調緩緩前行,將衛戍之矛的鋒刃斜斜指向下方。
幾秒鐘后他就以雷暴般的速度從下方撩起鋒刃,閃爍著電光的刃尖切開一道厚重的灰影。受到攻擊的犬類灰影發出超出普通人類聽力范圍的吠叫,被切開的身體隨即愈合,然后立刻朝著戴里克先撲了過來。禁衛軍拔出腰間的熱熔手槍,扣動扳機,閃亮刺眼的熱光照亮他所處的空間,將犬類灰影位于現實位面的身軀徹底熔化。這種足足有一人高的生物身形邊界十分模糊,哪怕是在禁衛軍的電子眼中,這種生物的身軀與周邊的空氣相互交融,半透明的身體散發著煙氣。
他沒有耽誤時間,隨即沖向既定的道路。更多犬類灰影從看不見的、超出三維維度的陰影用撲出來,追著戴里克先的腳步向前狂奔,無聲的腳步下蔓延起冰霜——那些老奶奶講述的故事中才會出現的、躲在每一位恐懼的孩童漆黑床底的童話夢魘張開長滿虛幻尖牙的利齒,恍如死者的無神雙眼充滿貪婪地注視著由微觀粒子組合成的物質宇宙,對生者充滿了渴求——戴里克先一邊向前狂奔,一邊朝身后扣動扳機。他聽說過這種夾在虛幻與現實維度之間的怪異生物,見證過皇帝的靈能學者對這種生物的解剖與馴養,不朽之城的某些重要地點也由這種生物守護。
極致的光與熱是物質宇宙生物與外維度生物的共同弱點。從原子乃至夸克層面分離物質將會使跨越外維度與現實位面的物質基礎徹底瓦解,就如同焚燒血肉與農作物那般,火焰焚燒也儀式象征上也代表著獻祭,熱熔光焰焚燒著陰影獵犬就是在進行一場從現實維度轉向外維度的反向獻祭。
軌道列車震顫著這座城市,包括這座由鋼鐵與巖石堆砌成的巨塔。
整條通道都被戴里克先手持熱熔武器所發出的光線照亮,從未有過如此之高的局部熱量也在瞬間烤干些許濕潤的墻壁與天花板。昆蟲、小型哺乳動物等寄生在尖塔角落的瘦弱生物此前正在享用著從天而降的柔軟血食,但接連不斷的動蕩令這些生物倉皇逃離原本的居住地,突如其來的熱輻射以及橫貫半空的刺眼白色熱流瞬間將它們烤干,然后被逐漸融化的鋼筋與巖石的熔融物徹底掩埋。
難以形容的惡臭和物質燃燒的有毒氣體讓這里的環境愈發糟糕。戴里克先大步跨進曾經是銅墻鐵壁的地方,映入眼簾的皆是晦澀的冷光,就連被熱熔熔化、冒著扭曲空氣熱量的黃銅鋼鐵大門也無法讓周圍陰冷的氣氛溫暖一些,金色動力裝甲的浮雕上結出一層薄薄的淡灰色不透明冰霜,但動力裝甲系統卻沒有感受到來自外界的低溫,就好像那些冰霜根本不存在一樣。
戴里克先感受到了冷,那冰霜的寒冷仿佛來自靈魂深處,即便不相信這個概念,也能理解那種無視物質的寒冷。數枚閃爍著璀璨光芒的飛彈穿過書架直直撲向他,他嘗試躲避,甚至是用衛戍之矛去攻擊,但那些閃光的飛彈仍然如同重錘一般砸向他。巨大的力量瞬間將他擊飛出去,戴里克先在最后時刻轉動身體用肩甲迎接了最大的沖擊力,并朝某個角落反射一枚爆彈,哪怕是在被撞飛的時刻他也依舊保持著清醒,并沒有像普通人那樣因為劇烈晃動而視線模糊、大腦停轉。
爆彈被引爆,借著爆炸的瞬間火光映照出的模糊身影,戴里克先找到了目標。
當他落地翻滾著爬起來的時候,沒等下一道攻擊到來,他強忍著發起靈魂、足以令人發抖的冰冷,以及肩膀上差點令關節和伺服電機拉開的撞擊疼痛,立刻就從巨大的書架之間躥了出去,直撲巨型圖書館中的某個角落——相對矮小的基米利安氏族變種人巫師在一片模糊色塊的阻擋下隱藏,氣定神閑地等待著禁衛軍的到來。它看著戴里克先,狹長的、如同食蟻獸與馬混合成的怪異臉上充斥著人類難以理解的表情,即便戴里克先刺出的衛戍之矛鋒刃刺穿面前的空氣,距離之近以至于能夠聞到那股臭氧味,那名外星巫師依舊在臉上掛滿了嘲諷。
它伸出一只手指,準確地擋在了衛戍之矛鋒刃前進的道路上,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在它的誦讀之下若隱若現,鋒刃撞上去后徒勞地停留在半空中。它似乎想用克里帝國的語言說些什么,但戴里克先只是單手握持衛戍之矛長柄,將槍口朝下朝巫師腳邊開了一槍。趁著巫師嚇了一跳、轉移注意力甚至可能被滾燙彈片擊傷的空檔,他拔出熱熔手槍,朝巫師扣動扳機。
黑蝠王點點頭,撫摸著大狗破傷風的腦袋。自從來帶基米利安氏族的聚居地后,這里開啟的護盾就讓破傷風非常不舒服,它從本能上察覺出這個地方不能隨意傳送,護盾內外傳送是非常危險的事。雖然不會說話,但破傷風還是盡量讓黑蝠王明白自己的想法,它必須提醒在場這些聚集在列車車頭的阿提蘭氏族聯軍,不要嘗試從聚居地傳送到外部或者相反過來。
“我們知道,破傷風。其實我們比你聰明,準確來說,是我比你聰明。”那名半人馬座氏族的機電專家說道。它轉頭看向身旁的基米利安氏族變種人。“你們聚居地發生什么事了?”他看了一眼黑蝠王,后者示意它繼續發問,“那座塔還亮著,我們需要去那里看看嗎?我建議我們這么做,那座塔的嫌疑太大了,我們得把它關進審訊室。”
“那是巫師塔,每一位基米利安氏族的母親都會警告孩子遠離那座塔。”那名基米利安氏族變種人沉著臉說道,“有傳言說,巫師塔會從阿提蘭的各個氏族帶走孩子。我不排除這是某種恐嚇孩子的童話故事,但我曾經接觸到的部分資料表明,巫師塔里有許多人失蹤,然而氏族王室無論如何都無法找到相關證據。奧諾米主母……”
黑蝠王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會追究奧諾米主母在戰爭剛開始時的逃離行為。現在看來,奧諾米主母可能是察覺到了氏族內部的某支力量另有所圖,啟動古老的星艦可能不是為了逃離入侵者。
“聚居地已經停電,但只有那里亮著燈。要我說,現在那些巫師的嫌疑非常大,這肯定不是氏族王室的命令,不是嗎?”
機電專家摸了摸破傷風耷拉著皮膚的脖子,它眼中的瞬膜快速眨了眨。事實上,它自己改裝的通訊設備接收到了些模糊的消息,似乎與美杜莎主母有關。機電專家從那人焦急的語氣中判斷出那是個壞消息,但它并沒有將這件事高速黑蝠王,而是當做沒有聽到。任何能夠加入這支隊伍的異人族都秉持著“我是阿提蘭人”的觀念,而不是某個氏族,必要時它們會為了阿提蘭奉獻一切。它這么做只是為了避免黑蝠王因為這件事分心,等到基米利安氏族的問題解決再詳細了解其他問題也來得及。
“陛下,我們可能需要您的能力。”機電專家說道,“如果必要的話,只有您有能力能應對那些巫師。您見識過巫術嗎?”
黑蝠王點點頭。
離開車站后穿過層層毫無生氣、如同巨大蒼白尸體的灰白色居民樓,這支氏族特種小隊依靠向導才來到了目的地。這一路上他們進行了仔細偵查,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居民的蹤跡。
基米利安氏族聚居地中心的尖塔作為這里唯一一座擁有照明的建筑,他們不可能會迷路,然而這座尖塔面前的情況卻讓他們吃了一驚。在這里他們找到了那些失蹤的異人族。許多基米利安氏族變種人摩肩接踵地聚集在這里,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撞,塔前大門燒得焦黑,大量殘肢斷臂和如同被攥緊的果汁包裝袋的尸體散落各地,還有許多基米利安氏族變種人正在奮不顧身地往塔里面擠,更多的基米利安氏族變種人則抱著自己受傷的地方,彷徨無措地在大門前的廣場上游蕩,接受其他人的幫助。
還有許多聲呼救從人群腳下傳來,并且越來越微弱。黑蝠王毫不猶豫地做了個手勢,要求自己麾下的士兵開始維持秩序,即便那并非他們的專長。黑蝠王頭頂的音叉放射出柔和的聲波,讓慌亂的人群逐漸放松甚至失去意識,避免他們因為恐慌和疼痛再次傷害自己,同時也讓踩踏事件的受害者能夠接受及時救助。
“這里發生了什么?”
氏族聯軍中的基米利安氏族變種人立刻抓住一個受傷最輕的同族詢問。然而那個變種人的回答并不令人滿意,它們無法解釋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座令人畏懼的尖塔面前,也不知道自己和其他人是怎么受傷的,更無法理解是聚居地里發生的所有事,就好像它們正在經歷一場詭異的夢境,哪怕是現在也無法徹底清醒。
但是如今的情況讓氏族聯軍立刻鎖定目標,除了巫師沒有人能夠做到這種事。至于巫師為什么要這樣做,黑蝠王并不理解,但他相信自己能夠找到答案。
黑蝠王做了幾個手勢,半人馬座氏族的機電專家立刻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里面的情況怎么樣了?”
不知道,沒有任何人知道尖塔里面發生了什么。自從最初一批清醒的基米利安氏族變種人逃離尖塔以來,就再也沒有人繼續往里面走了,而幸存者們口中的說話千奇百怪,完全無法形成一個統一的答案,有的說巫師在里面舉行邪惡的儀式,有的說巫師正在與陰影戰斗,有的對如今發生的所有事充滿了怨恨,有的則對巫師保持了感謝,認定那是巫師在保護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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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