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形世界的戰場,多個意志之間小心翼翼地試探。
某些無形智慧向此處投來感興趣的一瞥,但它們不能直接干涉此處,這是亙古宇宙中最古老的誓言,甚至還要早于宇宙大爆炸之初,在時間誕生以前便已立下。時間對這些無形智慧來說沒有意義,它們比宇宙更古老,比時間更偉大,它們所關注的是一場代理人戰爭,某個它們感興趣的、渴求的、祈盼的靈魂做出了選擇。它們正等待著現實宇宙中的游戲對象落下棋子,為它們帶來一場永恒的游戲,為它們吞下這混亂的、無序的、終將陷入熱寂的宇宙,這將會是它們最炙手可熱的、最偉大的戰利品。
由半液態水晶編織成的、具備靈能親和性的薄片被夾在指尖,如暈染水彩般的彩色煙霧在水晶薄片中緩緩運動。皇帝注視著色彩逐漸構成一幅精美的、飽含寓意的微型畫作,永遠皺緊的眉頭再次添上許多憂慮,他所投射的精神力量在外維度水面上泛起了些許漣漪。這是可以被稱作占卜的巫術手段,同時也是他對外維度所施加的力量投射,是通過交感魔法制定的預言,是刻意引導的結局。他在命運中做下了獨屬于他的標記,結局已經發生,這是注定的、不可改變的,亙古的誓言確保諸神無法來到這里干涉這個標記。
這是一張塔羅牌,其他由相同材料制成的塔羅牌散落在全息投影桌面上。
遠處接連不斷的爆炸震動曾經的星堡甲板,裝甲車履帶下厚實的合金甲板輕微顫抖,仿佛有一位泰坦巨人行走在星堡之中。如今皇帝的軍事力量再現古老的神話,兩臺雙足戰爭引擎邁著穩定的步伐走向戰爭入口,即原先應該是供飛行器進出和貨物的氣閘口,兩側懸掛的武器臂釋放出致命火力,帶著機械的專注撕開星堡內部墻壁,將大批大批身著緊身戰斗服的變種人軍隊炸成碎片。
大量火炮從月球白沙上進行精確射擊,將化學怒火準確地投射到敵軍進攻路線的后方,從遙遠的軌道上向下看去,就能夠看到不斷閃爍的火光從掩埋在月球地表下的鋼鐵龐然大物中升起、閃爍。皇帝的注意力同時關注著多個戰場,而他的指尖將會確定另一場發生在他處的戰爭勝負,乃至整場戰爭的走向。正位刺客牌遮蓋了名為王后的正位牌和名為魔術師的正位牌,逆位奴隸牌立于其他牌面之上,但又徹底消失成為空白轉化為另一張徹底混沌的正位牌面。
翻開倒數第三張牌,他輕聲吐出一個鐫刻在人類神話中的名詞。
「正位惡魔。」
翻開倒數第二張牌,他看著畫面上頭戴寶冠之人,沉吟片刻。
「逆位國王。」
翻開最后一張牌,他長長地松了口氣。
這場游戲他暫且勝了一手,但未來還很漫長,他為人類種族做出的規劃還不夠完美,帷幕后的敵人也不會放過任何機會。他知道帷幕之后的存在不會因為這樣渺小的得失損失慘重,它們甚至會故意放出誘餌讓他產生獲得勝利的假象,它們會用盡一切手段欺騙、蒙蔽、恐嚇、誘惑他,要讓他為它們奉上這個宇宙中最偉大、最具潛力的種族。但他以自己的靈魂發誓忠于人理延續的事業,永不屈服,哪怕是諸神也無法撼動他的誓言。
「預桉卡帕9。dv1、dv2、dv3自行榴彈炮集群開始移動至下一個目標點。」他將一條指令發送給馬爾科姆指揮官。距離上一條消息才剛過去不到一分鐘,馬爾科姆必須將這些命令下達給各個基因改造戰士乃至凡人軍官。「我要自行榴彈火炮集群進入阿提蘭星堡600公里范圍內,將星堡的另一邊也納入火炮覆蓋范圍。我要用自行火炮集群把那群異人族從自己的洞穴里趕出來,馬爾科姆指揮官,我要強迫變種人與我們作戰。繼續擠壓它們的生存范圍,破壞它們的幻想,讓它們陷入恐慌,逼迫它們的指揮機構付出更大努力維
持秩序,削減可能存在的動員兵數量。」
馬爾科姆在聯合參謀會議上提出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戰術。
他推測在極端情況下,阿提蘭異人族很有可能會組織平民組成動員兵團,畢竟這些變種人曾經是異形種族的戰爭奴隸。無論如何懈怠,其領導層肯定還會保留曾經全民皆兵的動員制度,為此如何迫使阿提蘭異人族進行動員制度,同時削減動員兵數量就成為了「預桉卡帕」的核心,許多基因改造戰士指揮官也加入了決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血紅色的犬科怪物被長戟釘在墻上,鋒刃刺穿由外維度能量構成的骨骼、肌肉以及逐漸生長出有機物質的灰色石磚。戴里克先開了一槍,將這頭怪物相對纖細的身身軀炸開,怪物腰部大洞中被爆彈炸碎的嵴椎骨斷茬清晰可見,許多肌肉也被炸成肉片,只有薄薄的皮膚連接著上下兩截身軀。大量血液和內臟碎片炸向禁衛軍,為他的金甲增添了一件血腥的外衣,原本如同神像般精美的裝甲此刻則像經歷過戰火摧殘的殘骸。
戴里克先隨即轉身向后揮舞長戟擋開如長鞭般拍來的觸手。巨大的力量將幾乎他的手臂扯斷,他整個人都被硬生生拍飛了出去,璀璨金甲的手部裝甲上又多出一道類似酸液腐蝕的燒痕。原本被釘在墻上的犬科怪物立刻動了起來,違背了所有生物運動學和物理定律,禁衛軍踉蹌了幾步后迅速穩定身體,再次擎起長戟揮舞起來,那頭血紅色犬科怪物的畸形顱骨上,斬下半塊帶著可能是大腦的白色器官的頭蓋骨,以及幾顆沾滿腥臭唾液的長牙。陰影深處發出帶著黏液的肉質碰撞的聲音,一條足足有禁衛軍腰部那么粗的肉質觸須「啪」地一聲砸在地上,幾十個長著細小牙齒的吸盤不斷收縮,牢牢咬進冰冷的地面,徒勞地攝取空氣中冰冷的能量。
即便受到如此重傷,那頭犬科外維度精神實體卻在眨眼間恢復。戴里克先喘著粗氣,倒持長戟撲向那頭犬科怪物,將其牢牢釘在地上。隨即他翻身跳了上去,用膝蓋死死壓住怪物的脖頸。他一手緊握長戟,一手從腰后拔出皇帝贈予的匕首,用力切入犬科怪物的嵴椎。他從未如此精疲力竭,即便是在訓練營中與那些萬里挑一的男孩不眠不休地進行一百小時肉搏輪戰,他也從未感到如此疲憊。他的肺里有血,每一口空氣都在撕裂干燥的氣管和呼吸道粘膜,他的肋骨滿是裂紋,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令全身戰栗的疼痛。
用原子排列鐫刻出效忠誓言的匕首順暢地切進由純粹能量構成的物質。
戴里克先咬著牙,又刺得深一些。他的小臂上滿是腥臭的血液,帶著鐫刻著誓言的匕首沒入怪物身軀,他松開手掌放開匕首,緊緊抓住一個濕滑的、跳動的肉塊,用力攥緊將其碾碎成肉糜。幾次呼吸之間。犬科怪物原本龐大的身體開始向無機物轉變,最后變成一塊巖石,頃刻間便化為飛灰,戴里克先從怪物嵴背上摔下來,還買來得及喘兩口氣,來自陰影中的攻擊就以更加勐烈的速度向他襲來。
阿帕里夏高舉屠殺者戰斧,動力裝甲上滿是焦痕的彈坑。
星堡外墻附近飛舞的戰場偵測無人機投下光束,穿過被火炮撕開的鋼鐵與混凝巖外壁,將慘白的光芒投射到這名領袖身上。一名有著藍色皮膚的變種人躺在他的戰靴旁邊,可怕的傷口噼開肩膀直至胸腔,傷口與內臟此刻已然在真空低溫中結冰,就連肢體也凍成了硬塊,往前看去,整條通道全都暴露在了真空環境中,成片有著相同基因變異特征的變種人倒下,皮,血液、內臟與肢體全都被凍成堅硬的冰塊,鋪滿地面、墻壁與天花板。裝甲車隆隆駛過被清掃出的通道,履帶將那些沒有被第一戰斗群完全粉碎的變種人殘肢碾成四處飛舞的碎片,最后停在了阿帕里夏身旁。
這里曾經爆發過一場持續二十分鐘的攻防戰,因為這里曾經是星堡運輸通道,連接著大型停
機坪。這個位置還在半人馬座氏族的掌控時,月球戰役艦隊無法向此處投放大型工程機械和戰爭引擎,只能通過跳幫作戰奪取貨運電梯,將少量裝甲車、主戰坦克、突擊坦克等設備運送過來,戰爭引擎也必須在月球白沙上降落,然后逐步轉移到星堡內部——如今戰術目標已經實現,第一戰斗群麾下的裝甲車正在向此處集結——將會有一支裝甲小隊負責保衛此處的安全,在這里就地修建防御工事,安置集成式自動火力堡壘,保護這條運輸通道的安全。
來自不朽之城的工人和來自火星的技術人員穿著宇航服,開始著手對戰場進行處理。這些工程人員需要在那些工業機械以及基因改造戰士的幫助下,清理被火炮撕碎的通道,打通一條前往星堡更深處的進攻路線。與此同時,為了他們還需要炸毀、切割、熔毀、拆除掉數層后來被安置上去的天花板,讓數臺十米高的戰爭引擎能夠通過。哪些需要拆除、哪些需要加固,僅憑肉眼就能輕松分辨。失去了克里帝國的工業能力和技術,僅憑阿提蘭的工業水平和不斷流失的技術、知識完全不可能制造出建造星堡時相同的材料。
阿提蘭異人族是個正式名稱,但阿帕里夏更喜歡稱呼它們為變種人,那是皇帝對變異人類的稱呼。他對這群阿提蘭變種人戰爭技藝的稚嫩感到震驚,整場進攻中他與他的戰士們只遭遇到了單兵輕武器的進攻,并且變種人使用的武器種類繁雜、樣式眾多,其中不乏速射等離子武器、電磁步槍、激光武器等看起來還不錯的單兵武器,但這些武器絕大多數似乎并不能共通彈藥。
當基因改造戰士在后勤裝甲車的支援下爆發出源源不斷的火力時,那些變種人的彈藥卻無法持續進行大規模射擊——更令他感到有趣的是,他并沒有見到這群曾經掌握強大科技的變種人設置反裝甲火力,也沒有在防御據點附近設置障礙、鋪設地雷,只有少數掩體可供藏身。千年承平日久,人不知兵,阿帕里夏甚至懷疑這些所謂的士兵沒有經歷過射擊訓練,因為當基因改造戰士靠近它們時,這些變種人還試圖使用自己的身體進行肉搏,這么做的結果只有被鏈鋸劍切成兩半。基因改造戰士們之所以花費了二十分鐘,完全是因為這座星堡內部擁有許多房間和通道,他們一個接一個殺死逃竄的變種人花費了不少時間。
「預桉卡帕9。」
尼爾森副官走下裝甲車,向阿帕里夏傳達指令。后者點點頭,他不用再看一遍預桉就能明白怎么做,因為這個戰術就是他和尼爾森副官提出并制定的,后續由凡人軍官以及禁衛修會進行補充。「命令第二戰斗群三個小時后從c集結點撤離,同時命令戰爭引擎莫達爾一號、二號進入運輸通道。」阿帕里夏表現出了超出尋常的冷靜,尼爾森副官對此并不感到驚訝。要知道阿帕里夏的兇悍甚至不止一次讓敵軍感到恐懼,尤其是他揮舞那柄「屠殺者」戰斧的時候。這一次,當基因改造戰士逐漸形成規模、當皇帝將指揮權全權交予基因改造戰士之后,阿帕里夏終于表現出不負皇帝重視的能力,他并不只是一個只知道殺戮的莽夫。
「我要技術人員裝甲部隊和戰爭引擎的最佳狀態,我們不能依靠每一發爆彈或者鏈鋸劍去殺死敵人。」阿帕里夏說道,「或者斧頭。」
「哈哈,真幽默。」尼爾森副官發出冷笑,「你還是想想怎么解釋十分鐘以前拒絕接聽馬爾科姆指揮官的通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