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來回看了幾次,這里的難民營和官方的難民營完全不同。
官方的難民營其實就是給設了粥廠,至于難民的居住什么的是根本不管的。
這里的難民營從防疫、干凈衛生、整齊度、吃食都考慮到了,甚至還給難民找了生計,能干重活的難民去排水挖土,不能干重活的婦孺則是干點手工活,也一樣能夠掙錢。
幾乎就是無微不至了。
包拯忍不住贊嘆:“小和尚的心思著實是細膩無比啊,倒是朝廷這邊的賑災工作,以后可以多學習學習了。”
離開了難民營,包拯去找歐陽辯,他今日來是另有目的的。
找到歐陽辯的時候,歐陽辯似乎很忙,和十幾個人在一起開會,包拯也不好打擾,等了一會才看到歐陽辯帶著一臉的疲過來。
包拯問道:“在忙什么呢?”
歐陽辯笑了笑:“就是融資的事情,明天就要招股了,要確定的事情還有不少。”
包拯點點頭:“把握大嗎?”
歐陽辯點點頭:“沒什么問題,西湖城現在算是打開局面了,有第一輪融資的成功案例在哪里,現在大把人揮舞著鈔票準備進場呢。”
包拯點點頭:“那就好。”
歐陽辯笑問道:“世伯今日所為何來?”
包拯佯怒道:“怎么,我就不能隨意過來看看你?”
歐陽辯笑了起來:“世伯日理萬機,哪里有時間來看我這小嘍啰。”
包拯微微一笑:“你也莫要小看了你自己,現在你身上可是擔任著十幾萬人的生計呢……”
“……我今日過來,的確有點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一下。”
歐陽辯見包拯神色,便知道這事情頗為重要,臉色一正,輕聲道:“世伯請講。”
包拯斟酌了一下道:“……文相昨日有意讓我挑起三司的擔子,我有些猶豫。”
歐陽辯有些詫異道:“三司使?”
包拯點點頭。
歐陽辯驚訝道:“這是好事啊。”
包拯苦笑道:“差遣和官職都上去了,但這活不好干啊。”
歐陽辯笑道:“廉潔公正、立朝剛毅,不附權貴,鐵面無私,英明決斷,敢于替百姓申不平的包公包青天也有不敢挑的擔子么?”
包拯佯怒道:“你這猴頭怎么敢來打趣我……替百姓伸不平,只要不怕得罪人就可,但經濟的事情,可不是硬來便可以的。
你不是說過,理財是一門極其考驗專業能力的學問么,我自覺才能不足,才因此而猶豫。”
歐陽辯笑道:“總不至于比張堯佐干得差吧?”
張堯佐是張貴妃的伯父,張貴妃當時還是修媛,想以門第抬高自己,所以請求仁宗將張堯佐稍微提拔,這才坐上了三司使的位置。
張堯佐做官或許還是可以的,但做這事可不太行,三司使是一個極其考驗專業技能的職位,這個職位讓技術官僚來做才是最恰當。
張堯佐擔任三司使以來,雖然大錯不多,但如今的財政正是江河日下的時候,需要的是一個有大才能的人,一個平庸的人是沒有辦法解決宋朝的財政問題的。
可以說,英宗和神宗時候的窘迫,在這個時候已經是初現端倪了。
不過這倒是不能全怪張堯佐,而是這個時代的人大多如此,大環境的變化讓他們沒有辦法處理好這些事情罷了。
包拯搖搖頭道:“我還真的沒有太大的信心,張堯佐小錯不斷,但大錯是沒有的,我如果接下來,也就只能避免一些小錯,但要改變如今的局面,我力有未逮。”
歐陽辯笑了笑:“這種事情您不應該和我商量,我沒有辦法給您太多的建議。”
包拯目光炯炯看著歐陽辯:“不,你有,你在經濟上的才能,是我見過的第一人,文相問我意見,我第一時間就想起了你。”
歐陽辯苦笑道:“世伯,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好吧,我有一個問題。”
包拯挺起腰桿子:“你說。”
歐陽辯站了起來,褪去臉上的笑容,正色道:“世伯,我的問題是——你當三司使后,你想達到什么樣的效果?”
“自然是國庫充盈,國無錢糧短缺之患!”
包拯道。
“嘖!”
歐陽辯疊了一下牙花子。
要使國庫充盈,自然得除去支出之后還有結余,這事可不簡單。
就大宋朝這花錢能力,每年給遼夏至少三百萬貫,加上給官員的俸祿,養兵的費用加起來,大約都得花了一半多的錢了,這還是經濟狀況比較好的情況下。
像是這幾年的情況,又是自然災禍又是兵禍連連,國庫里能跑老鼠已經不是一種夸張修辭手法,相反還謙虛了,現在國庫里的老鼠已經餓死一批了。
包拯看到歐陽辯的神色,便知道事情不簡單,趕緊問道:“有困難?”
歐陽辯斟酌了一下道:“有困難,但要看您的決心。”
困難當然有,而且很大,但歐陽辯倒是想嘗試一下。
如今的當權者是文彥博、富弼、韓琦等人,都是未來王安石變法時候的反對者或者說中立者,反正都不是支持王安石的人。
包拯算是當權派系的人,他想要做出一點事情,以他的性格,應該不忌憚做出一些改變,自己的一些想法,或許可以嘗試一下,有文彥博、富弼韓琦等人兜底,算是很好的變法環境了。
包拯點點頭:“且說說看。”
歐陽辯道:“掌財秘訣,無非是四個字,開源節流。”
包拯點頭。
“……無論是開源還是節流,都會得罪一幫人。”
包拯再次點頭。
這是可以預見到的,包拯心里有心理準備。
歐陽辯一直留意包拯的臉色呢,看到包拯的神情,歐陽辯倒也是放開了,面對包拯這樣的大勇氣者,他倒也不用藏著掖著了。
“世伯,我有上中下三策,你可掂量著來。”
包拯眉頭一掀,有些吃驚:“這也有上中下三策,你的策略怎么隨口就來?”
歐陽辯忍不住苦笑,什么叫隨口就來,這原本就是思考了許久的結果好么,哪里那么容易隨口就來。
當他被逼拜王安石為師之后,他就知道這個漩渦他終究是避不過去的,所以倒是做了一些思考罷了。